第57章 尸山

　　那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阿比盖尔所有的怒气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消失了大半了，他看着安其罗，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女孩，随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啪一声，将拔出的剑插-回了剑鞘里面。转身，他退到了一边。

　　这时，奥尔加斯一步步走到了亚里斯多德面前，“你需要力量，这就是你杀死了所有进入黑森林的原因。我猜的对吗？”

　　“他们不死，我就会死。我需要力量，才能活下去。”亚里斯多德依然被控在半空中，如同被审判者，受着所有人凌-迟。但他坚信，这群人中一定有人同他一样是同恶魔签订契约的人，他开始笑，“末卡维亲王，哼，一个同恶魔鬼混的氏族族长，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了！”

　　“破除你的禁忌，就是同恶魔做过交易吗？你这满口喷粪的老东西！”奥尔加斯直接气得跳脚。

　　“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两百多年，无数人来到我的领土都受到我的禁止？只有他，只有他可以？！你告诉我，奥尔加斯，你说啊？！为什么？！这是我和恶魔签订契约的一部分，除了高于他力量的黑暗魔力之外，这片大陆所有人都将受我禁止。就算是一块石头溜进我的领土，也将成为我的「属下」。在这里，只要我想，我可以渺小藏于无形，也可以巨大如天地，显于无象。”亚里斯多德开始歇斯底里地怒吼，“你告诉我啊？奥尔加斯！你说啊？为什么？明明没有例外，连一片树叶，连一粒砂石都没有例外，可是这样一个血族，一个受着诅咒的异瞳亲王，到底是怎样去除诅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他从末卡维建立以来数千年都不曾离开过末卡维一步，不，是，吗？！！！”

　　亚里斯多德一连串的为什么让奥尔加斯越来越无法招架。天知道，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亲王双眸会回归正常，并且将安其罗.巴伦.艾斯埃尓公之于众。甚至，以一个十代之后的血族为主，事事顺从。而这些，奥尔加斯都将它们归于——

　　想到这，他抬起头，看向了女孩：这个女孩，如果不是叛党，那么，就是与恶魔有关了。

　　亚里斯多德的质问让奥尔加斯无法回答，却让女孩鼓掌称赞了起来，“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无聊了，这就顺眼多了。”

　　说着，女孩递给了亚里斯多德一个极为看好的眼神，“要知道，这对你有好处。”

　　“这片大陆最无聊的大概就是血族了。”亚里斯多德拉长了脖子，这被掐住咽喉的感觉实在是让他太不舒服了，“既然我们彼此愿意更进一步，为什么不能更友好一点呢？末卡维亲王。”

　　被点名的安其罗冷冷地瞥了一眼亚里斯多德，那蔑视全世界的模样简直是张狂到不行，“你太不知死活了。”

　　“我不知死活？！我？哈哈哈哈哈哈……”亚里斯多德突然仰起头大笑了起来，在一阵令人发慌的笑声之后，他的双眼瞬间瞪大，迸出强烈的恨意看向安其罗，“当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害怕你们；当我不再是人类的时候，我还是害怕你们！！！你们是真正的恶魔，你们不会就此放我了！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秘密，与我一样，天真又愚蠢地选择同恶魔鬼混的血族？！你们会杀了我！没错吧？”

　　“闭嘴！！！”再也听不下去了，奥尔加斯出声呵斥道，“亚里斯多德，你的污蔑是这样的令人不悦！我简直要认为你这是在故意找死的手段了？！末卡维的亲王，那是从火焚末日之后就存在的氏族亲王，那是你那年轻得如同小蝌蚪一样的国王无法比拟的！血族的力量，你永远都不会真正了解！亚里斯多德，这就是你的愚蠢，同血族为敌的——后果！”

　　说完，奥尔加斯举起手里的魔杖，指向了亚里斯多德的喉咙，“老实点，让我杀了你吧！”

　　凡是生命，尽都如花草，草必干枯，花必凋谢。

　　皆有尽头。

　　即使是血族。

　　更何况是低等种族——类人族。

　　奥尔加斯的杀意，安其罗的杀意，大道之中万物的杀意，如同大浪淘沙，滚滚而来。漫天铺盖而下，亚里斯多德终于在最后的一刻卸下了心房，再次求饶了起来，“请别……奥尔加斯，别，别。我可以帮助你，你们一定会需要我的。你们想要猎杀戈耳工不是吗？相信我，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了解那家伙的人了。”

　　“真是丑陋啊。”奥尔加斯得意地勾起了嘴角，“瞧瞧这求饶的表情啊，太叫人愉悦了。”

　　垂暮的老人在这一刻的求饶显得那样令人动容，似乎一旦拒绝他，便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人了。但是，什么是残忍？血族永远都在刷新这个词语。

　　奥尔加斯的魔杖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同时刺穿了亚理斯多德的胸膛，将是串肉串一样，将他给举起在半空。顿时，鲜血，四溅而出。亚里斯多德昂着头大喊了一声，伴着这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声，震耳欲聋的砰砰砰声在他们所在的空间响起——

　　“嘭！”

　　最为可怕的一声之后，悬浮在半空中的亚里斯多德——爆了。爆开的身体不是血肉，而是类似于镜子的碎片，随着那碎片的一连串黑色符文升起于半空，他们所在的整条大道开始扭曲变形。一会儿，符文就蔓延了整条大道，越来越远。

　　消失不见的亚里斯多德再没有了身影，而整条大道也在天翻地覆之后彻底变了模样。原本的青草悠悠，大树成荫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残汗。嫌少的腐烂肉体，多数都是陈旧的骸骨。数不胜数的残肢断骸终于让众人意识到了眼前这「尸山」是什么了——两百来年间想要进入黑森林的人类，全部成为了亚里斯多德的「口粮」。光秃秃的头骨似乎仍然能看见他们惊恐的神情，想想吧，亚里斯多德的那张巨嘴，一旦张开，那就是天——压下来一般了。

　　这些怨灵无时无刻不在发成呐喊，他们想要解脱，他们想要复仇。亚里斯多德控制了他们的一切，他们被圈占，被奴役……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

　　离开，终于可以离开了。

　　比黄昏更为昏暗者便是卑鄙地想要从他人身上获得能量来延续自己生命的亚里斯多德，在他人决心走向救赎的同时，他却选择了地狱。与恶魔签订了契约，自私地将大地的一片给私有化了，从而，残忍无比地掠夺他人的生命。轻易得到的成功让他很快膨胀且忘乎所以，直到今日，他遇到了真正的「王者」，才明白——他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好快乐唷，好痛苦唷。时间之流，伟大的黑暗之王您已降临。解放世界的戒令，跨越天空以及大地的力量，依循着您母性的气息，我们终于等到了您……也终于等到了解脱。」

　　女孩的耳边刚刚落下这一段话后，她眼前的一切，残骸、草木、山石、沙粒一切都化成了细不可闻的黑色雪花，轻轻一阵风过后，便消失不见了。

　　“亚里斯多德，他死了？”阿比盖尔走上前，看着前方幽暗深邃的羊肠小道说，“……真是不可思议，他就，这样死了？！”

　　“要知道，这是末卡维亲王的战斗，这是真正血族的战斗！连恶魔也不愿意同血族交战，这就是他们忌惮我们的原因了。没人愿意和强大到无敌的对手交战不是吗？人类骑士，你应该庆幸自己的立场是如此的正确。”奥尔加斯挑挑了眉，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魔杖，似乎这一切都是自己同安其罗两人的功劳。

　　面对奥尔加斯不留余地的话，阿比盖尔倒是极为谦卑，“是的，阁下，我非常认同您的话。”

　　“不杀死亚里斯多德就无法进入黑森林，他应该就是黑森林的第一道关卡了吧。这个类人族的天才，居然会愚蠢到同恶魔来往。只为了什么？噢，为了那点寿命罢了。真是太悲哀了，一个白发老头的确没有那个血族瞧得上眼？若是有阿福这样的好运，他或许就不会死得这样难看了。”奥尔加斯有意无意地瞥了撇女孩。

　　女孩像是没有发现奥尔加斯的话中有刺，她陷入了沉思，继而，才慢慢开口，“他其实早就死了，只是因为某种力量而灵魂为散，甚至还和这条大道融为了一体。噢，这真是了不起的力量。所罗门的七十二魔王？是他们吗？”

　　说完，女孩转过头看了看安其罗，又看向威廉。

　　而在亚里斯多德消失的那一刻，安其罗身上的火焰便也消失了。

　　威廉显然被女孩这个问题也问得有些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你不知道？”

　　女孩摇头。

　　这一刻，威廉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一如既往的一无所知啊。

　　“所罗门七十二魔王是恶魔之王的手下，他们能够指挥所有地狱恶魔的力量。在伽比大陆上，恶魔被所有种族所排斥。要知道，一切自然力量的威胁和恶意都来自于恶魔，他们是最令人厌恶的存在。如果可以，谁也不愿意同他们打交道。”奥尔加斯抢先在威廉之前回答了女孩的问题，“但是，总是有那么一些愚蠢的近乎天真的家伙愿意听信他们的谎言，从而将灵魂出卖给他们。就像刚才那样，亚里斯多德的灵魂碎片大概也被同他签订契约的恶魔收走了吧。至于了不起，我可不认为他们有多厉害，当然，他们的力量属于黑暗系，总是令人感到不舒服倒是真的。”

　　听完了奥尔加斯的话，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最后，奥尔加斯仍然不忘挑两句，“放心吧！你这样的全黑血族，可没有哪个魔王能看得上你的！”

　　因这话，安其罗终于还是忍不住扫了奥尔加斯一眼。在真正的统御大陆的黑暗之王面前，说出这些令人羞愧的话来，真让安其罗想要将他灭口的心情都有了。他刚要出手，却不料，女孩先一步拦住了他。

　　“好了，安其罗，我们继续走吧。”

　　“遵命，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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