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账册

　　遣了下人出去，莫喜一个人坐在二楼窗口旁看书，书房建在地势高的坡上，看到夜幕中的几盏灯火往这边而来。

　　靠得近了，能看见五爷一袭白衣翩翩而至。

　　到了楼下，五爷抬头望去，正与莫喜的视线相遇，他双眉舒展，冲她一笑。莫喜自上而下看着他，看到他忽而的展颜一时竟愣住了。她心里闪出这么一句话：彩翠明霞鲜，满目生光。

　　五爷上了楼，将披风解下递给下人，“你们先出去。”

　　待屋里只有两人时，五爷坐在莫喜对面，问，“这几日忙着盘点仓库，对账、找人，却是疏忽府中事务了。”

　　“府中大小事务都由辞叔打点，五爷大可不必操心。”

　　“辞叔虽说是钟府管家，但女眷的事情他也不好多嘴过问，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你可以和我说道说道。”

　　莫喜把书放下，“有劳辞叔费心了，万事都照顾的很周到。五爷不需为内府的事情分心，不知案子现在查得如何了？”

　　五爷叹了口气，道，“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莫喜安静地听他说。

　　五爷站起身来，靠在窗口望着夜幕中的星光点点，“前任盐务官性情如弓弦，对苏城猖獗私盐一事愤然不平，上奏了无数道折子，不是被拦下就是被退回，在我来之前一个月，这位盐务官竟然曝尸路旁；而那些谄佞奸徒，趋炎附势、阿世盗名，反倒极尽荣华。”

　　五爷用力锤了一下窗台，“盐务官手上的账本也消失无踪了。”

　　莫喜端了茶水递过去，“仓库的盘点情况如何呢？”

　　“有出账，无入账。”五爷抿了口茶水，“百万两白银给了晒盐场，结果买盐的船在河里翻了，盐都化了水，没了公盐，私盐自然销路好。”

　　“赵知府在此案中牵扯是否大？”莫喜直视五爷，“五爷既然和喜儿说了这些，那便不需再隐瞒其他。既然五爷相信喜儿，留喜儿在身边，那凡事就不需弯曲着来，更不用拐弯抹角地让辞叔将我送去赵仁蒲身边。”

　　五爷蹙眉，“赵仁蒲？”

　　“五爷不知？”莫喜说道，“赵知府的独子赵仁蒲，纨绔子弟、贯爱风流寻花。”

　　五爷拍掌，招了下人进屋，吩咐道，“喊管家来！”

　　辞叔进屋，还未站稳，五爷就喝声道，“赵仁蒲之事你给我详细说来！”

　　辞叔嘣地一声跪在地上，“求五爷宽恕。赵仁蒲乃赵知府的独子，而五爷曾提过，那本私盐的账目可能就藏在知府府内，于是我便想着喜儿姑娘聪慧机谨，也许可以……”

　　“可以什么？”五爷怒极，将手上的杯盏砸在地上，碎成细片，“国师让喜儿姑娘协辅我，而非让我将她送入虎口来换取什么东西！”

　　辞叔四肢着地，跪地向莫喜道歉，“人老糊涂，我竟然做出这等糟心之事，请姑娘原谅。”

　　莫喜将辞叔扶起来，“辞叔快请起。”

　　辞叔悲呛地说，“姑娘有所不知，前几日有人送了一张血贴来府上，上书威胁刺杀之词，说若五爷继续查下去，便将性命不保、定会暴尸荒野。雪上加霜的是皇上竟然下旨要求五爷在一个月内彻查此案，若是不能有个交代，就要我们五爷去朝前领罪。您说，这不是左右为难，前后夹击，陷五爷于危难之中吗？而此案的最关键的认证被人杀人灭口，证据也消失无踪，听闻探子来报，说那本账册在赵知府手上。”

　　“所以您老想让我接近赵仁蒲，去偷取账册？”莫喜看看五爷，“恐怕辞叔高估我了，他愿意与我多说几句话，也是看在五爷的面子上。”

　　“还请姑娘宽恕。”

　　“辞叔为五爷着想，替五爷忧心，帮五爷破案，心急心忧在所难免，喜儿怎敢怪罪辞叔？辞叔莫要自责了。”

　　事情弄清楚后，五爷挥手让辞叔下去，转过身背对着莫喜，“国师说过，我一生平坦，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万贯家财挥之不完，唯一的坎却是生死之难，重则黑发人送白发人，轻则发配边疆。”

　　回身望着莫喜，目光如月色，清晰琅琅，“国师也箴言，说麦城一女子起死回生，能通天地阴阳，在我危难之时能助我一臂之力，在我存亡之际能将我救出水火。于是我便冒失地去莫府将你请了出来。”

　　五爷走近几步，端看着莫喜的脸，“既然莫府将你交给我，我就一定会保你护你，让你安全无虞。”

　　“谢五爷。”

　　也许是两人的距离太近，莫喜能感觉到五爷的鼻息隐隐抚摸着她的眼角。靠的近了，能看到五爷眸子里的自己，犹如清潭中的一尾红鱼。清潭中的红鱼越来越大，放大了微微撅起的红唇。

　　莫喜听见五爷的呼吸加重，感觉他身体前倾，近到几乎能清晰地数出他长而翘起的睫毛。莫喜忽然把脸转向窗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天快下雨了。”

　　五爷把身体回直，也看着窗外，轻咳了一声，“今晚我恐要通宵翻看账册，天色也晚了，你就早回吧，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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