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夏推开家门的时候，初妈妈正在厨房忙活。

　　刚刚被宋和景突然的一吻，初夏有点吓到。一直到关了门，都还觉得惊魂未定。

　　也没有与初妈妈打声招呼，初夏就冲进了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初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手不自觉的抚上被宋和景吻得有些肿了的唇。

　　肿了。

　　初夏一惊，连忙接了水使劲的擦，不知道擦了多久，直到觉得嘴唇上传来丝丝的疼，初夏才关了水龙头。

　　扯过毛巾，擦干手，初夏定了定神，才推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

　　“小夏，你没事儿吧？”初妈妈端了菜盘子，边放到餐桌上，边问初夏。

　　“啊？”初夏一惊，抬头看向母亲。“没……没事儿。”

　　“这孩子，怎么了这是，跟见了鬼似的。”初妈妈说着，又拐进厨房。

　　初夏站在原地，见母亲没有多问什么，转头看了看客厅里正和多多玩的疯的父亲，也没注意到自己，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把快要挑出胸口的心脏给平静下去。

　　倒是怪了，自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就有一种怕人抓住把柄的感觉呢？

　　初夏摇头，走进厨房，帮母亲端菜。

　　似乎是早就知道初夏要回来一样，初妈妈特意做了初夏爱吃的菜，满满的一大桌。

　　初夏也不知是真饿了，还是怎么的，捧了碗一个劲儿的埋头苦吃，直到吃了满满两大碗饭，才实在撑不下去，放了筷子，不停地打嗝。

　　“诶呦，又没人跟你抢，瞧把你急的，多多都笑话你。”初妈妈又盛了碗汤，给初夏压一压。

　　“有吗，多多，你有笑话妈妈吗？”初夏捧着碗喝汤，问吃的满嘴都是油的多多。

　　“没有。”多多咬着排骨，头也不抬的应。

　　“看看看看，这个多多，跟你一个样，吃起东西就不认人。”初妈妈一边笑着说，一边又把挑好刺的鱼肉夹到多多的碗里。

　　“那当然啦，多多是我儿子嘛，自然跟我一样，是不是，多多？”初夏伸手揉了揉多多细软的头发，满眼地宠溺。

　　“瞧你那样儿。”初妈妈嗔了一眼初夏，自己的闺女跟自己一个样儿，护短。

　　吃过晚饭，初夏原是打算帮忙洗碗，却被初妈妈赶到客厅，可不许她沾手。

　　初夏摊了摊手，走回客厅，坐在地上跟着多多玩玩具。

　　“来，吃点水果。”一会儿，初妈妈又端了一盘水果出来，拿了牙签戳了一颗草莓，递给初夏。

　　“妈，刚才吃多了，吃不下了。”初夏揉揉被撑的鼓鼓的肚皮，实在没有空间再容纳水果了。

　　“就一颗草莓，不占地方，吃吧。”初妈妈把草莓塞进初夏嘴里，这才又戳了水果喂多多。

　　“妈，我要是天天住家里，还不得给你养成小肥猪啊。”初夏咬着草莓，忍不住跟初妈妈说。

　　“那你倒是在家里呀，我还真是巴不得把你养成猪呢，瞧瞧你现在，这个脸色，病怏怏的。”初妈妈伸手敲了初夏的脑袋，心疼道。

　　“妈你这就不懂了，我这叫病态美，惹人怜，现在的小姑娘都这样，流行着呢。”初夏耍了无赖，凑到初妈妈跟前，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儿。

　　“上一边去，你这学什么不好，学这个，把自己搞的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还惹人怜呢，倒是有人能多看你一眼。”初妈妈忍不住推开初夏，一副恼了的样子。

　　初夏撇嘴，也不顶嘴了，重新坐回地上，玩多多的玩具。

　　过会儿，初夏哄了多多睡下，见双亲在客厅一副等着她问话的样子，吓得初夏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出家门。

　　不管双亲现在是要问她什么，她都是无力应对的。

　　出了小区门，初夏这才记起来自己并没有开车回来。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这里是市郊，公交车早早就停运了。出租车，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来一辆。

　　初夏在小区前的路上走走停停，有些懊恼自己干嘛像被人踩了小辫子似的逃出来，这下，就是想回去都不好意思了。

　　“嘀嘀。”

　　就在初夏准备顺着马路往前走的时候，身后传来的两声汽车鸣笛。

　　初夏回头，刺眼的车灯打在自己身上，晃得初夏一时没有看清楚来着是谁。

　　“上车。”陆汐岩打开车门，示意初夏上车。

　　“你……”怎么在这儿？

　　初夏愣了一下，迟疑地看着陆汐岩。

　　“上车吧，这个时间不好打车，你一个女人，走夜路，不安全。”陆汐岩走上前，将还在出神的初夏一拉，就带到了车上。

　　“谢谢。”初夏回过神来。也对，陆汐岩父母家也住这里，在这里遇到也没有什么不合理的。

　　只是，为何他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开车出来，又要去哪儿？

　　初夏狐疑地扭过头看陆汐岩，总有种他是在这里等她的感觉。

　　虽然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初夏给否定了，却还是不自觉的盯着陆汐岩的脸，瞧了又瞧。

　　陆汐岩专心地开着车，像是在他与初夏之间下了一道屏障似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初夏的目光的样子。

　　初夏见陆汐岩没有反映，便更加不加掩饰地盯着陆汐岩看，一会儿，又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觉得难受，便收回视线，转头往车窗外看去。

　　傍晚的那场雨，早就被这夏日的高温蒸发掉了，夜空晴朗，初夏难得地看到了几颗星星。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初夏再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夜空。

　　那年夏天与陆汐岩蹲在程妈早餐铺子门口，初夏至今还记得清楚。

　　车子慢慢开进市区，初夏不知道陆汐岩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刚刚路过江南品轩的时候，陆汐岩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继续往市区开。

　　初夏不知道陆汐岩是怎么了，也不说话，脸上明显是不高兴的表情，不知道是谁惹到他了。只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陆汐岩送她回自己家。

　　“到了。”陆汐岩停下车，也不扭头看初夏，只是冰冷的声音传来，两个字而已。

　　“啊？”初夏出神，被陆汐岩的声音吓到，愣了一下，看向车窗外，芝兰苑。

　　“下车。”陆汐岩继续冰冷的说道，没有任何感情。

　　“你……”初夏惊，转过头看向陆汐岩，不记得几时自己告诉过陆汐岩，自己住在芝兰苑的。

　　陆汐岩也不再说话了，只是双手握在方向盘上，似乎在克制什么，一如傍晚时在锦绣花城的门口时的样子。

　　“谢谢。”初夏说，然后推了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家小区。

　　陆汐岩的车灯一直在给初夏照着路，已经是凌晨时分，让初夏这样一个人走进去，他其实是不放心的。

　　只是，现在，如果他追上去，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许久，直到初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灯光下，夜色中，陆汐岩才重新发动了车子，扬尘而去。

　　接着的几天，初夏继续安静本分地工作，宋和景也没有再来找过她，陆汐岩也不理她。初夏无奈，自己这叫什么事儿，这是莫名其妙的得罪了谁？

　　然而，很快，初夏就没有这个心思去想这些问题了。

　　多多上小学的第一天，初夏没能陪着过去，双亲早上送多多去了学校，看着多多跟着小朋友们一起蹦蹦跳跳地进了校门，才放心地回了家。

　　谁料，下午，初夏就收到了双亲的电话，说是多多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被小朋友踢来的球砸了头部，本来只是肿了，以为没有什么大事情。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多多就开始流鼻血，神志也开始不清楚了。现在，多多正被送到三附院来。

　　初夏挂了电话，整个人就瘫在了椅子上。砸中头部，流鼻血，神志不清楚。初夏有预感多多到底是怎么了，却不敢去相信。

　　陆汐岩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初夏慌了神奔出去，被初夏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陆汐岩从未见过初夏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忙拉住初夏问。

　　“多多，多多……”初夏身体摇晃，好像随时就要倒下了。

　　“多多怎么了？”陆汐岩一惊，想必多多是出了大事情，不然初夏不会无措到这样。

　　“陆汐岩，救救多多，求你，救救多多。”初夏像是攀山救命稻草一样，拽住陆汐岩的手臂，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夏。”陆汐岩扶起初夏，断断续续听着初夏的话，大概弄了清楚。这才带着初夏一起，到医院门口去等着多多过来。

　　初爸爸初妈妈急急的抱着多多下了车，看到是陆汐岩等在满口，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

　　“快，送进急救室。”陆汐岩指挥了早早等在门口的护士推来推床，把多多抱上去，冲着初爸爸初妈妈点了点头，便跟着小跑着进去了。

　　初夏一直哭，却还是跟着父母一起进了医院大楼。

　　多多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据陆汐岩说，是撞击造成颅内出血，需要开颅。

　　初夏瘫倒在手术室门口，与她先前预想到的一样，瞬间让她没了动作。

　　“小夏，你在这里，放心，我会救多多。”陆汐岩扶住初夏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坚定地点了点头，才转身进了手术室。

　　初爸爸初妈妈上前扶住女儿，连续性的冲击让他们也一时没了主张，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在门口，等待手术结束。

　　初夏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她很想进去看看多多，却又怕自己会情绪再次失控，干扰了手术。

　　陆汐岩，你可知道，你现在开颅的孩子，是你的儿子。

　　初夏咬住嘴唇，攥紧拳头，焦急地等待。

　　初爸爸初妈妈环住初夏，勉强，传递一点安慰给女儿。

　　手术室的灯，在深夜的时候灭了。

　　陆汐岩满头大汗地出来，向初夏点了头，示意手术很成功，刚刚绷着的一根弦，这会儿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陆汐岩回到办公室，瘫坐在凳子上，久久不能动弹。

　　多多被送进了监控室，初夏去看了多多，看他正睡的熟，这才放了心。

　　让双亲回去休息，初夏想了想，还是去给热了杯牛奶，送到了陆汐岩的办公室。

　　“陆汐岩，谢谢你，救了多多。”初夏把牛奶放在桌子上，见陆汐岩一脸疲惫，转身准备离开。

　　“小夏。”陆汐岩叫住初夏，站起身，绕过桌子，抱住初夏。

　　初夏不动，任由陆汐岩抱着自己，此时此刻，她比他，更需要这个拥抱。

　　“小夏，我很怕，我没能治好多多。”陆汐岩使了浑身力气，紧紧地把初夏圈在怀里。

　　手术的时候，陆汐岩是真的很紧张，为自己的骨血做手术，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勇气的。

　　“对不起。”初夏伸手，抚上陆汐岩的背。她比陆汐岩更害怕，如果手术不能成功，陆汐岩会怎样。

　　多多在第二天傍晚醒过来，陆汐岩和初夏和脑科的医生护士都站在病床边。

　　多多睁开眼睛，看了一圈，然后，视线定在了陆汐岩的身上。

　　“爸爸。”多多奶声奶气地冲着陆汐岩叫到。

　　陆汐岩俯身，伸出手指，在多多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

　　“妈妈。”多多皱了鼻子，又看向初夏，叫了一声。

　　“好多多，还疼吗？”初夏也倾身下去，抚上多多的小脸，心疼地问。

　　“不疼。”多多回答，又把视线转回陆汐岩身上，左看右看。

　　在场的医生护士原本只是听说初夏的儿子病了，都来看看，没想到，竟然听到多多管陆汐岩叫爸爸。大家纷纷震惊，视线在陆汐岩和初夏身上来回打转，一时没法接受这个信息。

　　“那初夏，我们就先走了，多多没什么大碍了，你也注意休息。”医生和护士们纷纷打了招呼，离开病房。

　　登时，三附院又被丢了一个□□。

　　而这个炸弹，又是初夏投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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