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孙处长的酒会

　　因为顾销经常出现在自己家楼下的那个小篮球场，夏琰对于他的出现已经非常习惯了。

　　夏琰放下手中的杯子，对着楼下的顾销露出了一个微笑。

　　楼下的男人顺着杆子往上爬，他挥了挥手中空空如也的水瓶道：

　　“能再给点水吗？”

　　夏琰笑着点头。

　　顾销仰着头，对她笑得很灿烂，然后他把手笼在嘴边，很大声地说：

　　“谢谢，小姑娘。”

　　然后，他朝着夏琰行了一个纳粹军礼，并排的中指和食指向上飞扬，碰触那虚无的帽子，刚柔并济，动作帅的一塌糊涂。

　　夏琰的心被这个动作微微一震，然后她拍拍额头，关上了窗户。她到厨房里找出了一个很大的干净的明黄色骨瓷杯子，摆在一个白色的骨瓷碟子里，像一朵盛开的水仙。待她端着杯子走到客厅的时候，顾销已经笑嘻嘻地站在她的门口了。

　　“今天你还想推销给我什么吗？”夏琰微笑着开门。

　　顾销今天换了一双袜子，但是依旧有几个不大的破洞，他一边给自己换上拖鞋，一边指着地上的旅行包说：

　　“如果每个顾客都像你这么慷慨，也许我很快就会成为比尔盖茨的。”

　　“但是我今天不会再买你的剃须刀了。”夏琰给顾销倒了一杯蜂蜜柚子茶，然后自己抱着胳膊靠着立柜随意地站着。

　　“为什么呢？”顾销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顺口问。

　　“因为我已经有两套了呀。”夏琰笑着边说边帮顾销的水壶里装上冷水。

　　顾销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杯子，然后从背后伸出手，变戏法似的，手心里躺着一束宝蓝色的花，小小的花一朵一朵密密地挨着，开得热闹。

　　“呐，这个，就作为你请我喝茶的感谢，收不？”

　　夏琰勾起嘴角笑了笑，收下了花，然后说：

　　“下次注意点，那棵蓝花楹可是张伯的宝贝，要是张伯看到你偷的话，他会用扫把追你两条街的。”

　　“喜欢吗？”顾销故意甩了甩他的板寸头，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问。

　　“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花总是值得好好对待的。”说着夏琰把花端端正正的插在了桌面的水杯里，而后抱着胳膊后退了一步欣赏。

　　顾销笑眯眯地看着夏琰的背影，什么话也没有说。

　　顾销在夏琰的客厅里坐了很长的时间，但是出去静静的发呆，他就只是跟夏琰说一些这个城市的趣闻，直到离开，顾销都没有再向夏琰兜售过他的产品。

　　就在这个时候，顾销回过头来对夏琰说：

　　“谢谢你的茶，夏琰，很好喝。”他没有再叫她小姑娘，但是直呼其名，夏琰觉得似乎也不错。

　　夏琰笑着说：

　　“顾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顾销再一次露出他雪白的牙齿，灿烂地笑着说：

　　“我生来就知道你的名字的，况且，你不是也知道我的名字吗。”

　　在他提起门口的那个黑色的旅行袋的时候，夏琰看着他宽阔的肩膀突然觉得，就算他是一个推销员，如果能够和他成为朋友，应该也不错。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顾销离去的背影，夏琰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舍友赵格回来的时候，夏琰的好心情还维持着。

　　她正抱着本本坐在床上，一边放着音乐，一边手指如飞地在操着键盘。

　　赵格走进来，一边放下自己的包，一边对夏琰说恭喜。

　　夏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想到赵格从来不开玩笑的性子，于是赶紧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买彩票也没有加工资，难道赵格发现了原来她其实还有一个富一代的爹和一个官一代的妈？

　　赵格见夏琰用疑惑地眼神看着自己，于是也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要进中科建筑设计研究院了吗？你大约会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院士吧。”

　　夏琰扯了扯嘴角道：

　　“啊啊啊，如果我有一个毛□□那样的爹，也许我会的。”

　　赵格更加诧异了：

　　“你们系里，还有比你更牛的人吗？上次那个神马比赛，你不是还拿了大奖？”

　　琰琰淡然地看着赵格道：

　　“我真的有些怀疑你的专业方向，又或者说，你的研究其实和你的生活是分开的？”

　　赵格自觉人格受到恶劣侮辱，于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非常严肃地说：

　　“我不能容许你这么说我，我拥有的心理学PHD可是受到国家承认的。”

　　琰琰摇了摇头道：

　　“反正我是真的不知道，等着吧……如果你愿意跟我打赌的话，即使有推荐，我相信，最后入围的那个也一定是张教授。”这种跨级晋升的奇迹，可遇而不可求。

　　夏琰的父亲是F大的教授，夏琰年纪轻轻也在F大任教。虽然她的履历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依然有很多人认为她是通过开后门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当然，有一个在F大当教授的爹，夏琰也享受到了很多便利，因此而来的非议，夏琰觉得自己本就应当承受。这些对于她来说，真的没有什么。虽然她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也接下很多的私活，但是，更多的时候，她的工作室不是以营利为目的的，从来都不是，当她决定成为老师而不是一个专业的设计师的时候，这些东西，她早就已经看得很淡很淡了。

　　“算了，反正左右不过是荣誉而已，我又不缺这些，该有的风光我都已经风光过了，追求这些个作甚啊，不如让给别人，倒是显得风骨呢。”

　　赵格莫名其妙地看着夏琰。

　　夏琰默默地合上了本本，走到梳妆台前面，打开了镜子，开始梳妆打扮。

　　“晚上要出去？”

　　夏琰一边给自己描眼线，一边说：

　　“见一下项目的甲方。”

　　赵格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写论文，只是在她进门之前，留下一句话：

　　“出去喝酒，自己小心点。”

　　夏琰笑了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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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和甲方见面的地点订在一家中高档的酒楼。这也是可爱的中国特色之一，不能够在酒桌上解决的，都不是问题。虽然八项出台之后，这种风气少了很多，但是商人这种生物很多时候并不在这些条约的限制之中。

　　琰琰一向对于这种传统的酒桌文化非常的不耻，但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毕竟酒桌文化也是文化的一种，既然说自己是文化人这样的场合是必须要面对的。

　　在这样的酒桌文化里，喝酒就是晚上活动的重头戏。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一点点。你要是不喝，那就是不给甲方面子，项目就算拿下了，后期甲方也会变着法儿的刁难，所以夏琰也不怎么推辞，基本就是酒到杯干。

　　灯光之下，夏琰举着酒杯，一头大波浪的卷发自然垂落，动作落落大方，眼角含情嘴角带笑，她确实是一个风情万种的美人。

　　这个项目从某种意义上讲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夏琰的老爹，夏教授的面子在里面。于是这个项目虽然是孙处长最先接触的，甲方却似有若无地透出了想要和夏琰合作的意思来。

　　原本是想把这项目留给自己人的孙处长，原本就很不爽夏琰，看到她在酒桌上左右逢源，于是皮笑肉不笑地端起自己的酒杯，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的白酒，然后朝着夏琰举起来，也笑着说：

　　“哪里哪里，我们都是粗人，哪里敢要夏老师亲自敬酒！我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把那小半杯的酒给喝了下去。

　　夏琰的酒杯里原本装了大半杯的红酒，拿着红酒对人家的白酒，这自然是不行的，于是琰琰只得咬咬牙，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红酒，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一口喝下。

　　孙处长讨了个没趣，只得呵呵笑着坐回自己的座位。

　　夏琰看在眼中，却什么也不说。

　　没想到孙处长刚刚坐下，就笑呵呵地说：

　　“哎哎，你们看看，夏老师一个人冷落了那么久，你们好意思叫人家夏老师一个一个的敬你们吗？”

　　周围的大叔们一下子得到的指令，于是一个个都笑嘻嘻地端着酒杯上前来给夏琰敬酒。

　　琰琰不着痕迹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然后也笑着把自己的酒杯一次一次的斟满，碰杯，一饮而尽。周围掌声和叫好声一片。孙处长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不清。

　　夏琰一口一口地咽下烧心的白酒，心里把发明白酒的人问候了一万遍。

　　夏琰虽然是个女人，还是一个看着挺妩媚的女人，但是，请不要小看夏琰的酒量，且不说她在求学阶段，跟自己的舍友那就是有名千杯不醉，单单就是这些年，她出来接项目，洽谈喝的酒都够她游泳了。这就是没有酒量，也都被逼着练出来了。

　　但饶是她酒量深，也挡不住对方的车轮战，过去好歹还有两个人互相支持着，现在只有一个人，她不得不保持清醒，才能完整地把自己送回去。

　　好不容易放倒了几个，依旧是敌众我寡的不利局面，夏琰觉得自己的肠胃一阵的抽搐，只得借着去洗手间的机会，扶着墙慢慢地走出来。

　　她摸摸索索地去了洗手间，然后抱着洗手池子就是哗哗一阵大吐。酒桌文化，夏琰深切地再一次问候它一万遍。洗了脸，补了妆，夏琰原本打算回去继续再战的，结果突然的就觉得一阵的头昏，原本就铺了厚厚的地毯的地面就软绵绵的，琰琰猜在上面觉得自己就跟在云端上一样。她的酒量虽然好，但是也就是案板钉钉的两斤，现在她至少已经灌了两斤半的白的下去了，身体开始受不了。

　　毕竟是酒精考验的老同志了，夏琰心里清楚今晚自己真的喝高了，不说别的，要是自己倒下了，看刚才那群大叔的眼神，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她就这么进去，很难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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