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馨怡夫妇带着礼物刚进入大厅，只见李太爷白发苍苍的迎上来，李馨怡迫不及待的扑入李太爷怀中还像以前那般娇气。李太爷仔细打量一番女婿，但见他身着蓝色长衫，脚穿一双千层底布鞋。光洁白皙的脸庞衬托着清秀的五官，带有一股浓浓的书生气息。
“学校里这么忙，难得你们小两口还有空看我这个糟老头子。”李太爷拄着拐棍坐到上首。
刘璿道：“好久没有来看望您老人家了，趁着周末我和馨怡一则是给您老请安，二则是要向您报喜。”
李太爷笑道：“是什么大喜事？我倒要洗耳恭听。”
刘璿正要说，李馨怡起身来到他身旁，含羞道：“不用你说，让我来告诉父亲。”
众人在一旁笑着观瞧，心里都在寻思究竟是什么大喜事这么神秘。
李馨怡靠近父亲笑道：“您马上要抱外孙子了！”
众人心中一震随后欢快地大笑，李太爷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因说道：“如此更圆满了！现在我已是儿孙满堂，念祥也算有个伴儿。你奶奶生前最疼爱你，假使有一天我到了那边，对她老人家也有个交待。”说着，搂了李馨怡在怀中抹眼泪。
李太爷又说道：“回头让你嫂子在咱家多给你拿点补品，让你娘俩好好补补。”
一语未了，只见廉铝一边走来一边笑着说：“我来晚了，这一天天的事情比较多，怠慢之处还望馨怡妹妹多加谅解。”李馨怡连忙起身接见二嫂。廉铝携着她的手，上下仔仔细细打谅一遍，笑道：“远远的就听见妹妹说自己有了身孕，嫂子提前给你道喜了，不像我结婚这么多年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说着，便伤心起来。李太爷道：“都是一家人，你还怕这两个孩子不孝顺你不成？”廉铝听了忙喜道：“我打小命苦，等我老得走不动了，还指望这两个孩子可怜我呢！”又忙携李馨怡坐下来，说道：“妹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这次来就多住一段日子，你的房间如今还原样空着呢！”李馨怡道：“多谢嫂子好心，只不过学校里事情比较多，我俩不便久留，这次看见你们一家人都和和睦睦的，我也放宽心了！”说完，众人又满面春风的叙了一会儿。
门外响起敲门声，正在赶活儿的胡兰给李馨怡打开门后，又轻轻把门掩上。
“我哥如今也回来了，又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嫂子为啥还干这劳什子？”李馨怡坐到椅子上说。
“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闲不住，就当给念祥赚俩零花钱。”胡兰说着，一面把围裙解下来前去给李馨怡倒茶。
“不用了嫂子，我不渴！”李馨怡急忙起身制止。
“你不渴你肚子里的孩子还渴呢！”胡兰嬉笑着说：“当初我怀念祥那会儿，你哥不在家全靠莲儿一人照顾我，当时家里条件不好，想吃什么东西都不敢吭声。现在生活不比以前，如果你想吃那些什么酸的甜的只管开口，别委屈了自己。”
李元随刘主席离开后，李馨怡既把胡兰当成嫂子又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看待。但一直在学校繁忙的她很少归家，家里的一切事务都由胡兰和莲儿打理。
她们两个刚聊了一会儿，就看见念祥走进来，念祥看见李馨怡也在，欣喜的向她身边奔去。
“看你身上都是土，又跑哪儿玩去了？”胡兰把念祥的衣服脱下来，挂到旁边椅子上。
“在莲儿姨那儿和小弟弟小妹妹玩沙包呢！”念祥笑嘻嘻着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就知道玩儿，功课做了吗？”
“还没，这不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姑姑来了嘛！让她辅导辅导我。”念祥嘿嘿笑道。
李馨怡抚摸着念祥的头笑道：“姑姑不来难道功课就不做了吗？你是咱们老李家唯一的希望，姑姑必须好好培养培养你。”说完拉着念祥的手，告别了胡兰往念祥书房方向走去。刚走几步又回头向胡兰说道：“嫂子，如果念祥的功课不多，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忙你的。”
“好的。”胡兰回应道。
胡兰拿起念祥的脏衣服走到院子里，她把衣服放进一个瓷盆中搓洗。胡兰给儿子洗了十几年衣裤，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奶娃到一个贪玩的少年，衣服每年都在更换，不知给他洗破多少。她洗衣服的手掌心是打过儿子的，为他上课低着头不好好听讲，为他耍小性犯脾气，但是每次打过他之后她都会抱着儿子大哭一场。
李馨怡随念祥来到书房，念祥从书包里拿出来功课本开始做作业。
“在学校里学习成绩怎么样？”李馨怡问。
“还行吧！”念祥趴在桌子上边写作业边说：“算中上等。”
“那要加把劲喽，以前咱们老李家可都是出大官的。”
“我早就听爷爷说过，出过一个县太爷和巡抚。”
“是啊，你不能给祖宗丢脸。”李馨怡把手放在念祥肩膀上笑道：“等你大学毕业找到一个好工作，再给你说房媳妇。”
念祥听到这话显得有点羞怯：“我还小呢！”
李馨怡说：“不小了！要是搁以前像你这么大年龄的孩子都做父亲哩。”
念祥神情有点低落的说：“姑姑，外面那些小朋友都说我妈妈是坏女人，还说咱家出身不好，好多人都不愿意陪我玩。”
李馨怡听到此话后瞬间感到晴天霹雳，沉闷的空气让她呼吸困难，急忙问道：“那些人都说些什么？”
“说得可多，说我妈妈在燕子楼做过妓-女……还说咱们李家祖上出过汉奸。”
“胡说八道！”李馨怡恼怒道。
念祥看着姑姑的脸色心里顿时害怕起来。
“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念祥马上说。
“你为啥不相信？”李馨怡充满好奇心看着这个神秘的大侄子，表情变得缓和起来。
“他们和我妈待多长时间，还有比我更了解她的？”
“孩子，你千万别听外面那些乱嚼舌根子的。”李馨怡说：“想当年你父亲一走就是十几年，你妈独自怀着你在这个家遭了多少罪，我和你莲儿姨可是全看在眼里，你就是你妈的命，长大了你再不孝顺她那你就真是没良心。”
念祥静静听着，把李馨怡所说过的每句话如钉钉子般一一刻在心里。
李馨怡道：“他们是不是还说，你爷爷为八国联军卖过命？”
念祥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那都是身不由己！”李馨怡叹道：“当年大清王朝大势已去，你曾祖父那个老顽固还死守着天津城不放，要不是你爷爷在英国人那儿东奔西跑咱们一家人全跟着玩完。咱们老李家性命虽然保住了，因此也结下不少仇家，很多亲戚都纷纷与我们断交，要不然谁放着天津城一个大都市不待，跑到老家来。”
李馨怡抚摸着他的头问道：“念祥今年多大？”
“过完年马上十四岁。”
李馨怡道：“你年龄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这人世间的事什么是白的，什么是黑的，谁又能说得清。”
这天傍晚胡兰在房间里点上蜡烛，然后去厨房给念祥打洗脚水。她把盛满水的木盆放在念祥脚下，掀起他的裤脚。
“都快长成大人哩，以后自己的脚自己洗。”胡兰说。
“我父亲又在二娘那儿睡觉呢？”念祥问道。
“管他干啥，不来这屋才好，咱娘俩过。”胡兰把擦脚布放在洗脚盆旁边，“瞧你脚臭的，以后别到处乱跑，不然不让你睡我的床。”
“放心吧，妈。”他懂事的点点头。
“昨天咋回事？给我说清楚，怎么让老师扔外面了？”胡兰用很严厉的眼神问他，“是不是别的小朋友都抬着头上课，你又在下面低着头做小动作？”
念祥笑着说：“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这不是低着头想家呢吗。”
“这么小就知道贫嘴，长大了还得了？”胡兰抿嘴笑道。
这时听见廉铝在外面大声喊道：“念祥睡着了吗？让他来这屋和我一起睡吧！”
“妈，你就说我睡着了，我看见二娘那殷勤样心里就烦。”念祥对胡兰说道。
“烦啥？以后她还指望你养哩，不得巴结巴结你？”胡兰说。
“我才不养她，等她老得走不动，我就把她扔出去。”念祥一面说，一面擦擦脚往被窝里钻。
“你可不能这么做，那街坊邻居还不骂死你，即使不待见她，也要做个孝子样。再说了，你二娘平时待你挺好。”
“好啥？我知道她的心思。”
廉铝从胡兰口中得知念祥睡熟后，依偎在李元怀中感受他身上的温度，还有那股特有的气味。十几年前她在父亲的生日宴会上遇见李元，在那一瞬间他们彼此爱上了对方，他们两个年龄相差甚大，李元又有妻子，廉铝不顾肃亲王反对毅然决然与他成了亲。那些日子他们两个经常出入新京各大戏楼酒肆，相亲相爱令无数人羡慕。事隔多年，虽然他们也时有争执，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丝毫未变。自从来到李家，胡兰对廉铝做到了进退有度，面对丈夫带来的女人她虽然有些抵触，却不曾哭闹，只是默认了这个陌生女人的存在。他们现在住的这间房子是胡兰以前的居所，正是在这间房子里她生下了念祥。廉铝来了之后，胡兰亲自把它重新装饰一新让廉铝搬了进来，她和念祥则挪到了李福生前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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