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中秋 1
中秋这日很早很早秦宓就起床了，她立在院子里时，天才刚亮，门前的月季缀满了晶莹的朝露，却不敌清风堂前的那株桂花，芬芳满庭。
素水迷瞪瞪的晃出来给她拿了一条披肩，走到跟前却一头撞到了秦宓身上。秦宓吃痛的看去，那丫头还半闭着眼呢。
秦宓无奈的笑笑，将她半推半扶的送进了屋。她也没想到上焱城过节日的景象同秦国竟是这般大不一样。秦王宫冷清，就连过年都听不见多少鞭炮声。可上焱城不一样，即便是身在东宫都能被早晨的鞭炮声吵醒，多困也睡不着了。素月已经穿戴整齐来为秦宓梳头，素水还在半闭着眼蹭着地板去打洗脸水，嘴里不时抱怨着不就是过个中秋怎么人们都高兴到四更天里便鞭炮声大作，吵得人睡不好。
秦宓却心情很好，尽管扰了好梦，但她喜欢这热闹。她喜欢这烟火气人情味。素月给她正梳着头，她想起来前日里太子吩咐了说今天放假一整天，反正她也睡不着了索性不如去园子里叫了齐昭一起去街上逛逛。
秦宓对自己这个想法很满意，说走就走，换了衣裳带了迷瞪着的素水便出发。
素月担心的站在门口喊道：“郡主！还没用早饭呢！”
“不用了！街上去吃！”秦宓走出很远之后回过头来大声喊道。
到了园子时，六扇大门都已经敞开，有小子们在清扫，萧莾就负手立在门口的石阶前，神思缥缈。
秦宓其实很远就注意到了萧莾，他身形结实高大，随便往哪一站都足够引人注目。更何况在中秋节这么个日子里面容这样凝重。
秦宓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容定园门口，一旁的萧莾过来亲自搀扶秦宓下车。他面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官方微笑。他问：“郡主今日歇了假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起的这样早。”
“这炮仗声谁睡得着啊？”话虽然抱怨可秦宓却是笑着说的，萧莾听了也笑着无奈承认：“的确，这上焱城繁华，虽没有每年除夕时‘国之人皆若狂’的阵势，但早晚的炮仗声也是不得睡的。”
二人往着齐昭的梅苑走去，秦宓随口问道：“我看你刚才在门口时脸色不好，可有什么为难事？”
“园中琐碎事罢了，您也知道，管着这么大的园子，各院还都是御前走动的人，说不劳心那是假的。可是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哪里还轮的上挑拣差事呢。”萧莾面不改色的答道，并没有什么忧难的神色。
秦宓自知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纵有难处也不会轻易跟她坦露。于是笑笑，客套两句辞了他便进了齐昭的院子。
齐昭果不其然正哭丧着脸发脾气，杵着脑袋坐在书案前噘着嘴耷拉着眼皮。十足一副困极又睡不得的狼狈样子。看见秦宓进来也没提起多大的兴致，懒慢地朝着一旁客座努了努嘴示意她随便坐。
秦宓却晃到他身后，看着他正伏着的书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呦，红笺啊……”
齐昭听了蹭的挺直了后背，回过头来斜眉怒视，怒眉嗔目间风情万种。秦宓坏笑的摸了摸鼻子，后退一步‘理直气壮’的说道：“你看，不困了吧？”
齐昭横了她一眼之后起身扯了扯衣服上的细微的褶皱，然后立马变脸心情大好的说：“本侯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个丫头片子计较，走！咱们去常福街吃小馄饨去！”
秦宓也高兴的跟着欢呼，二人步伐雀跃的出了园子直奔常福街去了。
常福街是上焱城最繁华之一的一条街，上焱城里最有名的饭庄，酒楼，茶座都在这里。从头至尾共有商家小贩三百余家，每日人流车马络绎不绝。上次七夕齐昭他们去过的仙客来酒楼就在常福街和长安大道的交叉口，是常福街众多酒楼饭庄的龙头。
齐昭今天带秦宓去的是卢彦饭庄，他们选了二楼临窗的位置。齐昭说是因为这的老板叫卢彦，所以故名曰卢彦饭庄。秦宓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说道：“自己的名讳挂上饭庄的名字，每天被人这样喊来叫去，想来这位老板也不是什么惜名重望的有学重礼之人。”
齐昭听完未置可否，只是说这位卢老板跟谢文雍是好友，大概他们之间的生意来往应该会很密切，就连这卢彦饭庄都可能又谢家的参股。
秦宓冷哼一声：“怪不得呢。”
小馄饨一上桌，秦宓那些嘟嘟囔囔的不屑之言马上就没了踪影，立即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才发现桌上有一碟香菜，她是没见过香菜的。于是学着齐昭捏了一小撮撒在碗里，香菜的一遇上馄饨的热汤立马扑面而来全是香菜独特的味道，秦宓闻过之后皱着鼻子，将面前的那碗馄饨往旁边一推，一口也吃不下了。
对面的齐昭好笑的看着她，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就敢往自己碗里放？”
“……”
“这是香菜，你们南方人一般都不爱吃。”
“切，也只有你们北方人爱吃这奇怪味道的东西。”
……
吃完过后，店小二上来收钱，他伸出一只带满珠翠的手收下了五十文馄饨钱。秦宓不由的抬眼，只见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立于桌前，眼睛细细的，一笑就挤成了两条细缝。客气的笑道：“二位大驾光临，真是令敝店蓬荜生辉啊。”
“卢老板，客气了。”齐昭也客气的回道。秦宓在一旁听到齐昭也这样客气，心想齐昭原来跟这位细眼睛卢老板也不熟。这下两厢收付了饭钱，也打了招呼，大概也就可以走了。于是秦宓便收拾了一下裙摆欲起身离去。
谁知那卢彦这时忽的睁开了那两条细线，眸中带笑的看向秦宓，说道：“想必这位便是清河郡主秦宓吧？真是久仰啊……”
久仰？秦宓心里犯起了嘀咕，但面上还是应付着回了两句卢老板久仰久仰。正在她以为卢彦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他却没了下文。
这下两厢才作别，秦宓与齐昭才出了卢彦饭庄。
从卢彦饭庄出来之后他们两个又四处逛逛直到太子派人来寻他们。
中秋惯例是百官休假一天，上过早朝之后就不用再议政了。皇帝于是也清闲了下来，到掖庭诸宫去转了转，让御膳房准备了中秋晚宴。后宫妃嫔及其子嗣都将出席，图个团圆。但实际情况是皇帝只有三子，其中两个皆为皇后所出，三皇子萧辞里母后又早逝。其余各宫皆无子嗣。所以皇帝便决定中午和孩子们摆一宴，到了晚上就只和嫔妃们叙叙家常。
除了太子，清平，萧辞里，还另召了谢文雍，齐昭，秦宓，孟珩四人。素月找不着秦宓只好求了太子派人出宫寻找。
齐秦二人接到旨意之后便急忙各回住处沐浴更衣，前去赴宴。
等他们二人到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只有萧辞里因为有差事在身晚到一会儿，其他人都已经入席坐定。各方行礼过后秦宓和齐昭也入了席。太子给她递过来一杯热茶，谢文雍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好像没看见她一样若无其事的歪头跟旁边的孟珩闲聊。至于孟珩，他的视线压根就从来没有落在过她的身上。
清平坐在她对面斜眼看着这一切，咬着牙没有说话。
秦宓的视线淡淡的落在一旁的孟珩身上，孟珩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却依旧装作没看见或歪头闲聊，或低头喝茶。
秦宓本就对他寒透了心，今日一见更是清醒无比。她心下想，当初怎么就看不出他竟是如此凉薄？
齐昭本来就因为上次秋祭的事对孟珩和清平耿耿于怀，这是秦宓自那之后第一次和他们二人打照面。齐昭见秦宓一直盯着孟珩，心里比谁都着急。生怕她再在孟珩面前没出息的红了眼。
却没想到是清平先撕破脸道：“秦宓啊秦宓，如今你是越发如鱼得水了。谋害公主的罪名都能被一笔勾销，你说说你是怎么勾引我父皇的？让他这般护着你宠着你？”
秦宓闻言回过神来，看着面目有些狰狞的清平倒是满不在意的笑了。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想知道吗？待会儿皇上来了你问问他。”
清平没有想到秦宓居然这样回答她，她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通红着脸解释，然后哭哭啼啼的直到妆花了满脸。
秦宓的现在的姿态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准确的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太子神色如常以外，其他各人脸上阴晴不定，表情各异。倒叫秦宓觉得好笑。
首先一直装瞎的孟珩听了这话之后(终于他妈的承认自己长了双眼)猛地将头转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向秦宓，一脸以为自己听错的表情。
齐昭呢，先是有些愣怔像是没听懂似的，等回过神来便翘着嘴角眼神稍带挑衅的看向清平。给秦宓帮腔。
谢文雍则是令人费解，他注视着秦宓，刚好秦宓也正看着他。他嘴角一勾抿着嘴笑了，眼神里满是赞赏。
秦宓就在这许多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眼神注视下神色如常的抿了一口茶，不狷狂亦不卑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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