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套话
洛云溪骑着快马一路驱驰，脑中印着云朝白衣如雪温润若水的容颜。
三年前，在北魏边塞，是他顶着寒风送她离开；而今朝，他自上京反往麓央归朝，自己却大意到忘了他的归期。
她纵马行至到北城门，望着空空如也的城门，急勒住马缰。
昨日，在皇宫门前，她曾那样狠厉决绝、不留情面的拒绝他，而他却依旧无私的赋予自己如兄长如亲人般的关怀。
她能想象到就在这片土地，云朝哥哥在车中掀着帘幕左顾右盼等她的场景，也能想象到那份焦灼的期待，可是自己却没能见他一面。
洛云溪微微叹息了一声，调转了马头，也许再向前追赶下去，会在下一个池城跟上云朝离去的队伍，但她却只能止步于此。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想说的话也不过一句‘保重’而已。
这一别终是与三年前不同，心口的位置已被一人填满，又如何还能盛下另一个！不见面也好，也避免的送别的伤感和尴尬。
逝水芳华，流年幻化，终不过是相识一场…
一路平安！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声，又回望了一眼幽幽安静的官道，毅然转首，离去，毫不迟疑！
马蹄声刚刚响起，洛云溪忽然调转马头向道边农屋的暗影而去，马缰一握，声音清越道，“出来吧，这一路躲躲藏藏，想来也累了！”
农屋后静静的，毫无动静。
“怎么？还躲在后面不想出来了？”
九命硬着头皮从农屋后走出，见到洛云溪后‘一怔’，只是这一怔有点傻，“咦，云溪小姐，您，您怎么也在这儿啊！”
哎，跟着那么个精明的主子，这演戏的功力也太差了吧！
“是啊，我也在这儿，”洛云溪抱着臂膀看着他，也不想拆穿，反而戏谑地问道，“你是想说好巧是吧？”
九命擦了擦额上的汗，讪笑道，“是，的确是挺巧的！”
洛云溪呵呵一笑，掀掀眼皮，“大冷的天，别跟了，回去复命吧！”
被看出来了？九命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那可不行，主子说了，要让属下这一个月都保护您的安全！”
“保护我？”洛云溪灵动的双眸闪了闪，是保护还是监视？
她噗嗤一笑，又看向九命，“对了，我忽然想起还有些问题要问你，这会儿见到也是刚刚好，走吧！”
一炷香后，依旧是岳阳楼对面的茶馆，依旧是二楼的雅阁，依旧是靠着窗边的位子，坐上了一男一女。
女的倾城之姿，闲闲散散，捧着热茶勾笑的看着窗外，男的面容硬朗，一身黑衣，畏手畏脚，明显有些紧张。
气氛有些冷，画面有些不和谐。
小二站在一旁，询问似的看向二人，也不敢多问，这气势明显是一边倒啊。
“九命，你这一日一夜奔波的也够辛苦了，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日我请你！”洛云溪托腮看着对面惴惴不安的九命道。
九命咽了咽口水，头皮一阵发麻，“云…”
本想叫声‘云溪小姐’，但‘溪’字还没发出来，就被洛云溪微笑打断。
“嗯？”
“属下不敢！”九命低着头恻恻道。
自己有这么吓人吗？洛云溪疑惑的想着。
“我看你们这里菜品也不多，就挑几个特色的来上一桌吧！”她微笑对小二吩咐。
小二应了一声，退下去准备。
“云溪小姐，您有什么话就问吧，主子若是知道我和您在茶庄吃饭，那还不得将我拆了…”看着洛云溪有些怪异的笑脸，九命不由颤了颤，他家主子可是都很少有过这种待遇的。
“怕他做什么！他不是要在虎威大营住一个月吗！就算管得着，手也伸不了这么远啊！”洛云溪嫣然一笑，提着茶壶给他倒上一杯。
杯中的茶水冒起烟雾，九命哪里被这样伺候过，更何况还是未来的主母呢，瞬间汗都淌了下来，“云溪小姐，使不得啊，您可别折磨属下了，你要听什么，我都告诉您就是了！”
洛云溪一听，总算停下手中忙活的动作，一双妙目如五彩琉璃一般亮晶晶的。
“真的？”
九命丧气的点了点头，主子原本也没交代过什么事不能说，既然这两位主子都快成了一家人，想来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云溪小姐，您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别难为属下就好！”
“昨夜，那柄拿给我哥哥的玄铁匕首是哪来的？”洛云溪没想耽搁时间，立刻话归正题。
“是翘羽公主的。”九命如实答道。
“云翘羽？”
洛云溪一愣，她刚想问云翘羽怎么会有玄铁匕首，但转念一想，那匕首原本就是麓央进贡的，云翘羽是麓央公主，深得麓央帝疼爱，有那般稀有的东西倒也不稀奇，只是…
“她那柄和麓央进贡的那柄一模一样？”
“嗯！”
洛云溪凝眉，“那匕首夹层铂片上的字？”
“那是昨夜我寻了铁匠刻上去的，那铂片上原本没有字！”九命答得简洁，“洛公子在府内等我的那个时辰，我便是去找人刻字了！”
“那刻上去的内容也是明骁交代的？”
“是的。”
她的问题问得毫无章法，东一句西一句，可拼凑在一起却足可以将昨夜的事解释清楚。
但是，最关键的是…
“你昨夜没有随明骁去虎威大营对吧！”
九命没明白什么意思，木纳地点了点头，“嗯，我们从凌霄城赶回上京时，您就已经遇难了，主子马不停蹄的往虎威大营赶，我被留下，回王府拿匕首，然后再去镇国公府找洛公子，没时间去虎威大营的！”
说到此，他依旧理直气壮，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洛云溪托腮看她，表情极为认真，“你是说明骁没去军营之前便得知了假匕首一事？是谁通知他的？”
“这…”九命眸子动了动，讶异于对面女子灵活的思路，又眸色一暗，急着回话，“属下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洛云溪玉色的修长手指搭在桌子上，慢吞吞地问道，“虎威大营里什么人是他的人你不知道？”
她眯了眯眼请，那幽亮的瞳仁中，沉凝的光芒劈开了一切能减弱这气势存在的所有，直射入九命眼底。
九命接到这样的眼神，呼吸不禁一滞，身子不经意地向后退，奈何一只脚还别在桌腿中，竟是一个踉跄，连同凳子一起向后栽去，‘哐啷’一声，被他勾起的桌子都震了震，险些也扣在地上。
洛云溪看着武功高强的某护卫狼狈的倒在地上，先是一愣，随后也咯咯一笑，眼底的锋芒也尽数收去，眨着眼睛无辜问他，“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过是问个话而已！”
九命利落地爬起来，自认这辈子都没这般狼狈过，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没敢坐回去，只是讨饶般地对着洛云溪拱手，“云溪小姐，您有什么问题还是直接问主子吧，就放过属下吧！若不然属下说错了话，会被主子阉掉的！”
天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让自己夹在他们两个绝顶聪明的人之间受折磨，还不如直接去死！
他是来保护洛云溪的安全，外加汇报她近期情况的，可不是留在这儿被套话的，杀个人对他来说兴许容易，动动脑子却是太难了！
“阉掉？”洛云溪似笑非笑，“有那么凶残？看来我被瞒下的事不少啊！”
某侍卫觉得苗头有些不对，试图要离开，“那个，云溪小姐，属下还有些别的任务，就先行告退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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