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修 出生
“我说，她要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净虚颇为无语地看着天空中悬浮的蛋。
这蛋大概有半臂长，通体浑圆莹白，此刻，她正在空中不停地绕着圈。
而她的下方，正坐着一个身着龙纹紫袍，头束金冠的男子，男子五官硬朗坚毅，可是眼中却露着一丝显见的温柔，他的眼瞳里映着一颗莹白的蛋。
“珍儿，累了便到哥哥怀里来！”
龙蛋顿了一顿，立马从空中扎到男子的怀里，用蛋身蹭着男子的衣襟，没过一会，男子华贵的衣袍就乱了，小家伙似是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在男子脸上触了一下，像是轻吻，又一下子窜到空中。
男子却没有半分恼怒，璀璨星目中尽是纵容。
“哎！”净虚端起茶盏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还似模似样的砸了砸嘴，“看样子，就算这小家伙从蛋里出来也是个捣蛋鬼！”
姬夜瞥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哎哎哎，你那是什么眼神？”净虚不满了，“你说说，我们都有两万年没见了吧，现在好不容易能凑在一起，喝喝茶，论论道，你还眼珠不眨地盯着那小家伙看！”有什么好看的，当然这句话净虚可不敢大声说。
“比你好看。”龙帝大人一本正经，又补充到：“此番出来是怕珍儿一直待在帝宫憋闷，刚好你又相邀。”
所以说，他就是个顺带喽？
净虚只觉心中哇凉哇凉，想他在洪荒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谁见到不尊称一声上君，可在好友眼中，他还真的就比不上一颗蛋重要。
思及此，净虚上君也免不了目光复杂的看着好友怀中的蛋。
掐指算算，从那次大劫到今日，也有五十万年了吧！
五十万年前，那时候还是上古，洪荒爆发第一次天地劫，祖龙与古凤二族引起惊世大战，这二族在天地初开就诞生，受上天眷顾，具有无与伦比的血脉能力，而这势均力敌的二族一旦开战，必然是惨烈无比。
果不其然，这场震惊洪荒的惊世大战以祖龙一族惨胜古凤为结局，古凤全灭，而叱咤洪荒的祖龙也只剩下区区唯二的两个血脉。
净虚想，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还处在幼年期的好友浑身沾满鲜血，神情麻木，怀中却抱着一颗蛋。
那一段时日，姬夜静立仿若雕塑，他只是恍惚地一遍遍重复，“没了，没了...”
净虚是认得那颗蛋的，当好友还是祖龙一族意气风发的小太子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向净虚炫耀“父皇给他找了一个未婚妻，还没出生呢，他要好好等待自家伴侣出生”
而今，而今...
从那以后，净虚就知道，那颗蛋，是他的命。
“你这么看着珍儿作甚，是不是也觉得我珍儿好看？”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净虚的思绪。
姬夜不等净虚回答，又自顾自点点头，无比认真地道：“你到是眼光不差，再没有比珍儿形状颜色更完美的蛋了！”说着将空中玩耍的龙蛋召到怀里。
净虚嘴角抽搐，没敢反驳，但他着实不知道一颗蛋有哪里好看了，形状，圆的，颜色，白的。
当然，司空见惯的净虚上君很快就收敛了神色，他早已学会麻痹自己，不去理会自己蛋控晚期的好友。
“五十万年了，珍儿在蛋里也待够了吧，怎么还不出来呢？”
姬夜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身为龙帝大人的威压释放地淋漓尽致，丝毫不在意这是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
“珍儿也是你叫的”看见自家好友僵硬的脸，龙帝大人似是十分勉强的改了口。
“也罢，你便唤她青雉”
好在净虚十分清楚好友的尿性，不然非得给他气的身死道消。
姬夜一下一下抚摸着怀中的蛋，感受着蛋中传来的轻微波动，这已经养成了习惯，蛋中的生命是支撑他渡过无望岁月的唯一动力。
他在心中默念，是啊，珍儿，五十万年了，你也该出来了！
在龙帝大人发呆的空挡，净虚在桌上摆好了一盘棋。
“姬夜，你我百年未见，不如手谈一局！”
对面的紫袍男子一挑剑眉，淡淡回道：“可。”
二人随即摆开架势，一开始都是落子的速度飞快，可见棋力具是不凡。进行到激烈处，下棋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被人尊称一声上君的净虚悬着臂，皱着眉，手中捏着一枚白子，举棋不定，在看看淡定的龙帝稳稳坐在哪里，还有空闲摸摸手中的蛋。
净虚眼里精光一闪，转变落子的方向，化攻为守。
“我说姬夜哎，你在无量海万年不出，可知道洪荒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龙帝大人脸色未变，对净虚攻势的转变也只是凝滞了一瞬，黑子随即落下。
“何事？”
“天帝寿典上，魔帝不请自来，听说大闹青霄殿，这件事可是轰动了洪荒！”
姬夜平静地拦下我们上君想糊掉棋面的手，这样的交锋也并未影响他落子的速度。
“与本帝何干？”
净虚被噎住，这话说的，还真没错儿。
即便祖龙一族只剩下两个血脉，其中一个还在壳中没出来，可祖龙的名头却不是拿来唬人的，上古祖龙的威名依然能产生极大的震慑，况且，无量海龙帝的称号也不是随便拿来叫叫的，成就神位的就那么几个，好友却是生生占了一席。
此外他还统治着真龙一族，即便不是比不上祖龙，可继承着祖龙血脉的真龙一族，那皮糙肉厚的体质，依然让洪荒众势力忌惮。
话句话说，不管仙族与魔族如何，对待无量海龙帝，也是本着“尽量拉拢，绝对不能得罪的态度”。
也许他们还巴不得无量海保持中立呢！
“啪！”黑子落下，“你输了。”
净虚上君神游到天外，被龙帝大人抓住机会，一举攻破，再无机会转圜。
姬夜嘴角微勾，正要开口，却忽的顿住，他浑身僵硬，似乎是不敢相信地朝怀中的蛋望去，面上带着显见的喜色。
乳白的龙蛋不负所望地再次摇晃了一下，还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
对面的净虚目瞪口呆，上君的威仪半点都不剩，他从未见过好友外露过这样的欢欣的神色。
姬夜早已没有心思顾忌净虚怎样了，他只匆匆留下一句话，掐了个诀，一转眼就不见了。
只留下微张着嘴的净虚风中凌乱。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周围只剩下自己和一个在旁侍候的童子，他招来童子。
“姬夜呢？”
童子敛眸，恭敬回到：“龙帝大人走了！”
净虚摸了本就稀疏的胡须，掐着手指一算。
“哎呀，是我小侄女要破壳了啊！”说着连忙朝姬夜飞行的方向追了过去。
身法运行到极致，几乎是一瞬间就回到了无量海。
大殿中一阵风地出现一个人，又一阵风消失在殿内，龙一来不及警惕就听到自家陛下熟悉的声音。
“给本帝出去，没有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姬夜小心翼翼地将龙蛋放在早就布置好的阵法中央，打了几个手印让阵法启动，也不出阵，就在蛋的一步之地盘膝坐下，双眼死死盯住龙蛋，神识不放过它的每一寸。
五十万年了啊，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阵法启动，一条条线条连接，组成一个复杂的图案，四周的灵力为之一变，似是感受到周围灵力的变化，阵中央竖立地蛋晃动地更加剧烈，还伴随一声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咔嚓”声。
姬夜屏住呼吸，他从未清晰地感受到蛋中传来的生命波动，如今，他正亲眼看着这样的生命来到这个世上。
“笃笃笃！”姬夜忍不住用手触摸被蛋中生命敲击的那一点，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震动，他几欲落泪。
“珍儿，不急，哥哥在这。”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蛋壳终于破了一个口子，而后，从哪个黑洞洞地口子里伸出一只银色的小爪子，趴在洞口，接着，一个湿漉漉的龙首从里面奋力钻出。
小家伙一个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蛋壳应声而碎，分成两半。
姬夜看到一只银色的小龙趴着破碎的蛋壳中，她那样小，眼睛上附着一层膜，眼还未睁开。他几乎有点手足无措，想要碰触，又怕下手太重。
长出一口气，姬夜才鼓足勇气将小家伙托起，抱到怀里，用丝帕轻柔地擦拭小龙身上的粘液。
她太小了，那颗蛋本来有一臂，可这孩子从龙角算上尾巴也就堪堪一臂，姬夜心中是止不住的疼惜，即便他没养过孩子，可也知道，族中刚出生的小龙都是能睁开眼睛的，身形也绝对比这孩子大一圈儿。
姬夜将怀中的小龙托起，爱怜地吻了吻她未睁的眼睛。
他尤记得昔日龙凤劫的最后一战，父皇以生命为代价拖死了古凤的最后一个族人，保住了他。他记得战场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父皇身陨，母后奄奄一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母后的身边，看着本母后颤抖地拿出藏在怀中的，沾满鲜血的，熟悉却又陌生的蛋。
他记得，母后的声音弱如蚊蝇，她说：“活，活下去，和青雉..活下去！”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带着那颗鲜红的蛋，逃到无量海，苟延残喘。
而珍儿刚产出不久，却在战场上被大量的怨气鲜血浸染，等他回过神来，蛋中的生机几欲不见。
五十万年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试了一种又一种办法为珍儿化去蛋中的怨气死气，他杀光了所有说珍儿是颗死蛋的人。
而今，他终于等到她出生。
一滴晶莹的泪落在小龙的眼膜上，小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竟颤巍巍睁开了眼。
“呜!"青雉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稚嫩的望着眼前让她倍感亲切的人。
姬夜露出了五十万年的第一个笑容。
青雉，珍儿，我的珍宝，你终于来到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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