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轮回之殇
她走到那少年跟前，有些犹豫道：
“哥哥？”
那少年却置若罔闻，青雉疑惑，她上前拽了拽少年的袖子，然而双手却从袖中穿了过去。
青雉惊诧地抬起自己的手，自己现在，不是实体？也就是说她触碰不到哥哥，哥哥也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不过哥哥看起来，好小啊！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哥哥怀中竟还抱着一颗蛋！
小姑娘呼地一下子就窜起来了，这这，这颗蛋有什么好看的！她在心中呐喊，“哥哥，看我啊，我是珍儿啊，哥哥不是说最喜欢珍儿，难道是骗我的！”
姬夜突然抬起头来，往四周看了看，怎么他刚刚听到青雉的声音，朝腿上看了看，不由得失笑，他真是糊涂了，青雉不是还没出生，哪来的叫他。
将手中的蛋托起，姬夜目光缱绻着温柔，他轻轻抚摸着蛋壳，“青雉，以后夜哥哥叫你珍儿可好，你是夜哥哥唯一的珍宝！”
少年即便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已经初具风仪，他怀中抱着一颗莹白的蛋，坐在悬崖边上，看着天边，落日映照晚霞，美不胜收！
青雉这才明白，这颗蛋原来就是自己，想起混沌说的可看到轮回，那么她现在是看到过去之事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姬夜被落日映衬地有些孤单的背影，她不自觉轻轻坐在姬夜的旁边。
只听那少年带着发育特有的沙哑嗓音轻柔对着蛋说着话，青雉觉得自己仿佛穿过了五十万年的岁月，在聆听着哥哥的低语。
少年目光复杂地遥望着远方。
他道：
“珍儿，你看那样好的太阳，却马上就要消失了，日落西山，美好的事物终不长久。”
“珍儿，你看那天边的红霞，不知是日头照红还是我们族人的鲜血染红的。”
“珍儿，是夜哥哥没用，叫你一出生就面临着无尽的战争，连这休憩的清闲都成了奢侈。”
少年幽幽地声音响彻在青雉的耳边，她听得心中酸涩，明明平静的话语，她却听出了少年力竭的悲哀！
她张了张嘴，想说，‘哥哥，这并不是你的错’，然而，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多少年后，青雉都记得这个画面，俊秀的少年对着一颗无知觉地蛋诉说着自己无声的悲壮。
当时，残阳如血。
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画面开始扭曲，青雉眼睁睁看着少年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再睁眼，场景又是一换。
这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但看装饰，像是女子的寝宫。
青雉的心不受控制地极速跳了起来，她似有所感地一步步跨入殿内。
殿中围着很多人，而床榻上，躺着一个憔悴的女子。
面色苍白，却别有一番凄美。
只见她双目无神，微弱地道：“他，他呢？”
站立在旁边的华贵女子用袖口压了压眼角，“雾缕，王叔他，他正在战场，好着呢，你刚生下青雉，身体还未恢复，快些休息！”
床上的女子眼角滑下无声的泪，将头转到一边，声音弱如蚊蝇，“你忘了，我与他是结契的夫妻，他身陨，我又怎会不知道！”
“我只是，只是，问问罢了！”
“雾缕，你莫要如此，王叔见到也不会高兴的。”戴着王冠的女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还有青雉，雾缕，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青雉啊！”
身后的侍人连忙将手上一颗小巧的蛋递过来。
被唤雾缕的女子颤抖的接过，她轻轻摸了摸带着温热的蛋，豆大的泪珠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砸到蛋身上。
“吾儿，是母后对不起你，叫你一出生就没了父亲！”
而旁边观望着的青雉早已泪流满面，早以不需要任何言语，她明白，床榻上的痛哭的女子，是她的，她的——
母亲！
待雾缕平静下来，她才对着一直担忧望着她的华服女子说：
“芙芽，不用担心我，现今，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青雉了！”
华服女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握住雾缕的手，“你可别做傻事！”
雾缕摇摇头，“你明白我的，芙芽，你明白我的，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女子有些语无伦次。
“答应我，帮我照顾好青雉！”
“不不”华服女子一脸悲痛，“那是你的孩儿，雾缕，你不能这样残忍！”
雾缕只是凄然看着她，华服女子看到她眼中的决然与心死。
倏地留下一道泪来，是的，正如雾缕说的，她是明白的，明白活在这尘世，对如今的雾缕来说，只是一种折磨。
狠狠闭了闭眼，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雾缕，我照顾不了她，龙族都不知能不能有明日！”
见床榻上的女子眸中灰败下去，她继续道：“我照顾不了她，那就让夜儿照顾她，让青雉做我们夜儿的未婚妻可好！”
“芙芽，你说的可是真的？”
“夜儿！”下首神情悲痛的少年被拉过来。
雾缕颤抖着攥着姬夜的手，“好孩子，你是叔母从小看着长大的，若，若叔母以后不再，你便代叔母照顾她可好？”
姬夜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雾缕的打算，他连连摇头，“不，不”双瞳睁的大大的，“您不能这样，您这样对青雉不公平，她才刚出生就没了父亲，您怎能，怎能...”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是叔母对不起她！”女子翻身，目光失神，“待她以后真正出生，你只要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个英雄，不要与她提起，我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
少年只跪在塌下拼命摇头。
女子将手中的蛋塞到少年怀中，“夜儿，答应姨母，照顾好青雉！”
少年怀中抱着蛋，沉甸甸的，蛋中的分量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掩下了眸中的悲痛，“姬夜，谨记！只要我有生一天，必不会让青雉受到半分委屈！”
“如此，叔母就放心了！”雾缕目光留恋在少年怀中的蛋上。
“吾儿，你不要怪母后...”
女子目光倏地一滞，她痛苦地呜咽一声，嘴角留下血来。
芙芽双瞳狠狠一缩，她大叫：“雾缕！”
“叔母！”
青雉几乎是跌撞爬到床边，她颤抖地想触碰床上气息奄奄的女子，手却迟迟不敢落下，“母，母后，是孩儿啊，我是青雉啊，我不怪你，你，你别睡啊！”声音已经哑地不成样子。
床上眼几乎要阖上的女子倏地睁大了双眸，她似乎是不敢置信地颤巍巍抬起了冒着青筋的手，她似乎是想抚摸青雉，手却从青雉脸上穿过。
青雉没有哪一刻是如此痛恨自己不是实体，她将脸贴在女子举起的手边，“母后，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啊！”
脸边的手倏地滑落，青雉双瞳急缩，她张大了嘴巴，“母，母后”
“雾缕！”
“叔母！”
只见床上的女子已经阖上了双眼，嘴角挂着一丝浅笑。
青雉只觉周围已经失声，似乎一切的悲痛都离她远去，她看着那华服女子与少年伏在女子身上痛哭。
然而，这一切的悲痛都似乎与她无关，她只觉心上空了一块，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画面开始扭曲，青雉恍惚的眼中露出一丝波动，这就是轮回么？
眼前出现一道黑色通道，她不知道这通道要将她带到何方，然而，她还是毅然决然踏了上去。
如果，一直被哥哥缄默地当年是如此的悲痛，那么，她愿意承受！
血！到处都是血！
哀鸿遍野，到处都是尸体！
毫无疑问，这是，战场！
青雉心中忽的没由来的认为，这是昔日龙凤大劫的最后一战！
她见到了许多早已失去生命的族人，有的是人形，有的化为了龙形。
她面无表情在这片猩红中穿行着。
忽的，她身体一僵，入目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
不，那不是红衣，而是，白衣，只是被鲜血染红了而已，那是：
“哥哥！”
少年跌跌撞撞，青雉从未见过哥哥这样的表情，那是如此的，绝望！
她远远地跟着少年，她眼见着少年来到龙宫，进入大殿！
少年身形一滞，青雉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上首。
龙塌上躺着一位不知生死的华服女子，华服之上，浸透着鲜血！
青雉见过这位女子，之前母亲就称呼她为芙芽，但她却听到少年哑着声音喊道：
“母后！”
少年扒到女子旁边，他颤抖着手想试探女子的鼻息，又倏地缩回，青雉明白，少年这是不敢。
然而，塌上的女子却慢慢地睁开了眼！
“夜儿！”
“母后！”少年的眸中绽放出巨大的神采，然而，还没等他露出一丝笑，就听到那女子说：
“夜儿，母后怕是不行了！”
少年摇着头，而女子却缓缓从塌中内侧抱出一颗蛋来，那蛋上沾满着鲜血，女子想要擦拭，然而那血却怎么也擦不完！
她有些无力地垂下手，将蛋递给少年。
“母后！”少年声音发着抖，“龙族，胜，胜了！”
女子嘴角勾出一抹凄然的笑，“是啊，胜了，可什么都没了，胜了又有什么用呢！”
“没了，都没了！想不到，竟是，竟是...”这样的结局。
女子看着少年通红的眼，微微勾出一丝笑来，“夜儿，现在龙族是剩下你和青雉了！”
“不，不”少年摇头，“还有您啊！还有您呐！”
“傻孩子！”女子笑的有些吃力，“你明知道的，母后活不长了！”
倏地吐出一口血来，“咳咳！”
“母后！”少年神情惊恐。
“活，下去，带着青雉...活下去！”女子奋力将手上的攥着的东西塞给少年。
“母后？”少年摊开手掌，上面是一条沾染鲜血的坠，“混，混元珠...”
女子双瞳骤然失去了所有神采，眼睛渐渐阖上。
少年颤抖着手，探到女子鼻下。
毫无鼻息！
“母后！”女子没有反应。
少年深深垂下了头，“为什么？”
他倏地抬起头，睁着血红的眼眸，嘶哑地大喊：
“为什么？”声音凄厉。
哀转久绝。
——
入目是一片漆黑，只有祭台上散发着微微的光亮。
青雉一下子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双目没有焦距。
“咚”的一声跪在了祭台上，泪水滴答滴答落下，沾湿了古老的文字。
声音弱如蚊蝇，只听她道：
“为什么？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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