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对峙
花博卿在高台上滔滔不绝，给台下众人灌输着诸如什么什么奉天行道啊，善德仁勇礼智忠信啊，舍小我为大我啊，讲的是神色激昂。
台底下的众人苦不堪言，又碍于他盟主的身份，只得站的规规矩矩的听着。
薛钰简直是异类…因为全场只有她听的是目不转睛。
她感应到初七的烦躁，回过头时发觉初七等人早已是意兴阑珊，哈欠连连。
初七冲着薛钰咧嘴笑了笑，心里是叫苦不迭。
这盟主大人啊，能不能提炼提炼下语言，这都讲了一炷香的功夫了，您老讲的不累，我们站着也累挺啊…
薛钰冲着初七点了点头，忽觉一丝异样，蓦然回首，发觉远处的边月城一众人为首的祁君正，正眯缝着双眼打量自己。
薛钰心性单纯，自然没有初七那般复杂的想法，只是对视了一眼，并未往心里去。
待花博卿终于讲完了最后一句话已经是约莫到了巳时…
花博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觉口干舌燥。
“在下要讲的就这么多，一个月后江州澜江城集结，诸位请随我一同攻进这群邪祟的水坞老巢。”
花博卿末了才把这最重要的一句补充上。
台下众人如释重负…
这盟主大人可算是说完了…
乔优也掐诀做好传送法阵，向着初七众人招了招手。
初七原地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拍了拍薛钰的肩膀。
“走了，薛钰。”
薛钰回过神来，应了初七一声，顺从的跟在初七身后。
没成想边月城众人却把乔优等人给团团围住，挑衅意味十足。
为首的祁君正祭出了绝刀，扛在肩上，挡在初七身前，目光绕过初七，直勾勾的盯着他身后的薛钰。
乔优瞥了一眼祁君正。
“怎么的，祁大城主，有何见教。”
祁君正微微一笑，收回了绝刀，展开宽大的臂膀，抬头仰视天空，霎时间周身迸发出刺目的光华。
“一步孤城，半梦浮生…”
修真界高手无不为之动容，花博卿心中一惊，连忙高呼道。
“祁前辈！”
在场修行不及化神期的人只觉地动天摇，纷纷祭出法宝苦苦坚持，就连境界高深的乔优等辈也面色陡变。
片刻后光芒散去，众人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周遭景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众人置身于一片空旷的古战场，残阳把天空染上一抹血红，原野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甲胄，仙兵，战车车辕。
鼓角连天，半空中回荡着曾在这战场厮杀的先辈们的拼杀声。
祁君正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看着这日落古战场的壮阔之景。
“边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
“这里便是我的内景心境——孤城。”
所谓内景心境，一般都是修真者本人经历所构筑的心象世界，如梦亦如幻，亦真也亦假。只有境界到达大成期，才可以将别人直接强行纳入自己构筑的内景中，这是高手间博弈较量的一种方式。
这是祁君正的内景，是他的主场。
“知道这里是哪么…倾儿…”
祁君正依旧没有转身。祁子倾恭恭敬敬的弯下身，长揖及地。
“子倾资质愚钝，并未参透此幻境玄机，请父亲大人指点。”
“傻倾儿，这里是你娘亲还有师叔师伯们殉道的地方…”
“我们祁家先祖是踏足九州第一批的修真者…选择了代九州众生永世镇守九州边土，祁家历代披肝沥胆，才有了九州大地这一片祥和。”
“所以一切可能危害九州的，爹爹都会把他抹杀。”
祁君正慈爱的抚摸着祁子倾的头，却是目露精光，盯着那边祭着法宝严阵以待的玄一剑宗一众人。
“想必你们护在身后的少女便是在名剑大会现世的魂契兵器，我边月城绝不容许这等凶兵为祸世间，重蹈十九年前的‘腊月惨案’。今日我祁君正就当着天下正道面前，诛杀这个邪祟。”
边月城众人纷纷拔刀，祁子倾也慢慢起身，手间蓦然出现了那把刀状仙兵。
玄一剑宗这边也是严阵以待，纷纷祭出法宝，白酒璃更是花容大变，双手成爪，身后露出了八条尾巴，兀自飘荡，一时间妖气大盛。
初七也祭出了碧落，但紧张之意丝毫掩饰不住。
薛钰感受到了初七的不安，挽住了初七的胳膊，冲着初七眨了眨眼睛，用心念向他传音。
初七，有我在。
初七看向薛钰，勉强的露出了一抹微笑，用心念回应。
我没事，看情况吧。薛钰，过会不要轻易出手，若是伤到人，更不好解释了。
薛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从刚才就一直沉默不语的乔优终于开口了。
“祁君正。”
祁君正一挑眉，看向乔优。
“我***！”
乔优语出惊人。
边月城众人一怔，一个个面色难看，就跟吃了苍蝇一般，连在场的诸多修真界名宿也皱了皱眉。
祁君正面色微微一变，却化作淡笑一声。
“呵呵，乔兄，你这心性还跟九百年前那般。”
但他身旁的祁子倾显然已经被乔优激怒，脸憋的通红，青筋暴起，一个闪身举刀便攻了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隐约卷挟着龙吟之声，那便是泰阿出鞘。
刀剑相碰，周遭气浪呼啸而起。
“‘劫刀’祁子倾。请前辈指教。”
祁子倾的眼中是一片狂意，咬着牙狠狠的挤出了这几个字。
这是何等的蛮力与勇气，竟是硬抗一个相当于大成期强者的剑修。
周遭众人面上皆是讶异之色。
就连乔优都愣了一下，接住了这一击后，另一只手运起灵力，一掌把祁子倾击出去好几尺，反过来挑衅的看向祁君正，嘴上又说起了垃圾话。
“祁老贼，你缩在一群小辈的后面，竟不如你家的黄毛小子有几分血性。”
祁君正飞过来接住祁子倾，面露怒意，手中的绝刀光芒渐盛，缓缓走向玄一剑宗众人。
就在这时封霄走上前来，拦在了边月城和玄一剑宗众人之间。
“祁兄且慢。祁兄未赴名剑大会，有所不知，前些日在观星阁时乔优等人包括天道盟主都为此子作保了，你今日这般，不妥吧。”
封霄冲着祁君正一拱手，义正言辞。
祁君正看向远处的花博卿还有在场的那些掌门，发现众人皆是默认态度，哑然失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君正收回笑声，面色激动，冲着花博卿拱了拱手。
“花盟主，宁杀错，不可放过啊！千万不能铸成大错！”
在场众人面色皆一变，祁君正自知失言，低头不语。
“初七性本纯良，各位前辈们都在看眼里。祁贤弟抱着这般‘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又与滥杀无辜的邪道有何区别，实在有失曾经的‘九州十六义’的侠者风范。你虽修为高深，但仍需参悟大道，潜修道义。”
不知何时观星阁主飘然而至，也站在封霄身边。
众人皆一惊。看来这观星阁主的修行高深，竟然有了如此神通，如此轻松的就从外界进入到祁君正创造的内景心境。
“祁贤弟在幽州境镇守我们人族边土千年，默默付出，天道盟看在眼里。听闻前些时间‘边城五刀’率领幽州众多修士，杀入妖域，斩了无数妖修，还掠去了青丘国长公主。”
观星阁主面色有了几分忧虑。
“我们九州人族一向本着与外界井水不犯河水的信条，你主动出战撕毁了我们与妖域定下的约定，幸好妖域皇族宅心仁厚，不与我们九州天道盟计较。”
“妖孽狐狗之辈…我等为何不能诛之!再说，妖域占据了半边九州灵力充沛的宝地！我只是为了收复失…”
祁君正连忙开口辩解，丝毫不顾站在玄一剑宗这边的白酒璃面色已经难看到不行…
“元始祖劫一炁分真，万物无类，众生既元始，元始既众生，觉性平等。”
观星阁主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比起几十年前，你眉宇间戾气加重，杀性愈盛。为兄很担心，切勿恣情滥杀，以免堕入魔道。”
祁君正冲着观星阁主躬身作揖回道：“晚辈受教。”然后一挥袖散去了内景心境，众人只觉天地摇晃，幻境渐渐散去，又变回了熟悉的洛汜城的景象，看是重新回到了现世。
花博卿见风波以平，冲着众人行礼。
“望各位天道盟成员能摒弃前嫌。”
祁君正不理会盟主，又瞥了一眼玄一剑宗众人，便带着边月城的人拂袖御空而去了。而其余的修真者也纷纷拜别了盟主和观星阁主，各自或御空而行，或是踏着传送法阵离开了洛汜城。
这时，薛钰回过头不解的问初七。
“为什么刚才他们要这样，是薛钰做错了吗。”
初七摸了摸薛钰的头。
“薛钰没有错，只是他们在害怕你而已。他们害怕你的能力。”
“但是薛钰没有攻击他们，没有伤害他们。”
薛钰抬起头。
“薛钰不懂。”
一旁的乔优缓缓开口了。
“人啊，就是这般生物，不怕天，也不怕地。他们只怕跟自己太过不一样的人…你太坏，太怂，他们会灭你踩你；你非人族，人们就会从骨子里惧怕你疏远你；你太好太强也不行，他们会不放心，会打压你，疏远你。只有你和他们差不多时，他们才会安心的接受你…那时候你是好是歹大家反而不在乎了…因为你已经泯然众人矣，并不能造成多大的威胁…”
薛钰看了看乔优，侧着头仔细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乔优却看向了初七，又开口补充道。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初七，你既是兵主，就更当秉持心性。”
“切勿再让十九年前的惨祸重现。”
乔优又一次语重心长的说出了这句话。
初七点了点头，冲着乔优躬身行了一礼。
“谨遵师父教诲。”
等他回过头时，却发现薛钰还站在原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煽动，神色黯淡。
不知为何她那单薄的身影竟有了几分孤寂的感觉。
初七内心莫名的一痛，嘴唇掀动，却不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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