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暴走 捉虫
昨夜开始雪就没停过，薛钰透过窗棂呆呆的望着外面，雪已经把房檐遮住，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还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看到雪。
她不由自主的迈动步子出了温暖如春的厢房，好奇的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依旧是阴沉的，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伸出手欲接住飘落的雪花，可雪花落在手中不消片刻便化为了水珠子，自她那羊脂玉一般的纤手滑下。
“好雅兴。”
她转过身，却见花博卿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园中，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
薛钰不禁垂下眼眸，眼神中不自觉的闪过了一丝厌恶的表情。
花博卿却丝毫不介意一般，伸出手臂露出了小臂上那魂契图腾。
“过来。”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却似有一种魔力一般，让薛钰不自主的发抖。
薛钰俏目紧闭，用力的甩头，抗拒着魂契下达的命令，执拗的站在原地。
花博卿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脾气倒还挺倔。”于是他拍了拍手，四个打扮不同的修真者押着两个五花大绑蒙着眼罩穿着朴素的灰色囚衣的犯人来到了园中。
那几个穿着不同门派服饰的修真人士头上皆带着刻着天道盟徽印的抹额，他们把那两个囚徒按在地上，然后祭出了各自的仙剑，抵在囚徒的脖颈之上。
花博卿摆了摆手，那四个天道盟众顺从的收回了仙剑，低头行过了礼便退出了苑邸。
他心念一动，祭出了背后剑鞘中的朴素仙剑。
“剑名吴钧，长二尺五，宽六寸，重五十四斤。”
花博卿冲着薛钰微微一笑：“只是一把中品神武，由剑神亲手打造赠与给花家第一任家主，自然没有薛钰姑娘那般锋利。”
薛钰不理会他，背过了身，对他的疏远与抗拒之意表现的十分明显。
他却不紧不慢的用剑尖挑开了一个囚徒的眼罩，依旧在自说自话：“三恶道的邪祟。”
花博卿转过头说了一句薛钰似曾在哪里听过的话：“兵器本无善恶，人心才分正邪。”
薛钰不禁转过头，侧目凝视着花博卿。
他顿了顿，又进行了补充：“而他们是一群甘愿入魔的狂徒，是九州正道人人皆可诛杀的魔道众人。”
花博卿见薛钰的注意被吸引回来，于是用剑锋指着那个面色颓败的囚徒道：“薛钰姑娘，听下人讲，这段时日你滴水未沾，颗米未进。”
他话锋忽的一转，目露精光：“想必薛钰姑娘这般上古凶兵，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平凡修真者的食粮。”
“那么…”吴钧抵在那个囚徒的脖颈上，只是轻微的触及，那人的脖颈就渗出了淡淡血迹。
“请薛钰姑娘享用在下为您奉上的血食。”
却见花博卿手腕一转，长剑寒光一闪，蓦地在那个囚徒的颈边挥出了一道血花。
薛钰的瞳孔微缩，眼前白茫茫的世界突然出现了刺目的红色。
那个人瞪大了赤红的双眼，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抽搐了两下便倒在了地上，头无力地垂下，失去了生气的躯体也瘫软下去，倒在雪地上。
鲜血如同小溪一般欢快的流淌着，冒着腾腾热气，融化了地上厚厚的积雪，汇成了血洼，一寸一寸的向薛钰脚下流去。
“不…不…”
薛钰的眼神涣散，美眸中有一丝微弱的红芒若隐若现，她紧紧地抱住头，面色惊恐，不由得一步步后退。
花博卿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目的达到了。
“怎么样？凶兵血狱？喜欢在下为您准备的供奉吗？”
“不…不…不要…”薛钰依旧摇着头，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初七说过，不要这么做…”
她的美眸中红芒渐盛，理智也渐渐模糊，嗜血的本能正在冲击着她的头脑。
面前就是甜美的鲜血，触手可及。
腥甜的味道对自己充满了诱惑，可是初七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这么做…
好热…身体仿佛沸腾了一般…
薛钰扯开了衣襟，小口的喘息着，眼中红芒暴涨。
不，我不能…
她把头转向一边，让自己不去直视那摊血迹，可她还是克制不住的颤颤巍巍的爬向面前的血迹。
最后她却又停下了动作，跪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眼。
耳边传来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清冷声音。
“血…血…”
薛钰仿佛被那个声音催眠了一般，嘴里也开始跟着呢喃道：“血…”
花博卿眼里满是笑意，仿佛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一般，对着她循循善诱：“对，就这样，喝下去。”
“不…”薛钰用力的甩了甩头，张嘴狠狠的咬住下唇。
嘴唇被她锋利的虎牙咬破，流下了一道淡淡的区别于寻常人的墨色血迹。
瞬间她的神志清醒了几分。
“呵…真是懦弱呢。”那个声音再次自耳边传来。
薛钰一怔，眼前画面陡变，变作了一片尸山血海，而那座骇人的尸骨山之上，斜倚着一个和自己容貌如出一辙的表情邪魅的女子。
她慵懒的斜躺在尸体堆之中，手里饶有兴趣的把玩着一截残肢，轻启朱唇，冲着薛钰说：“你好，第一次见面，愚蠢，懦弱，又弱小的我。”
“不…你不是我…我不是这样的。”薛钰抱住头，蹲在地上。
“你既是我，我即是你。”“薛钰”美眸一挑，冲着她柔声道。
她轻飘飘的从那尸山之上飘下来，把薛钰拉起来，然后搂在怀里。
“为何要抗拒我。”她呵气如兰，吐息间皆是甜美的血气。
薛钰的眼神也有几分迷醉，却依旧怯懦的道：“不…这样…初七会讨厌我…”
“不。”那人柔声道。“你这样怯懦的模样才会惹人讨厌。”
“初七这般的弱小，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夺走，而你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她推开薛钰，冷声道。“因为你没有接受我，接受自己真正的能力，所以你失去了初七。”
“现在的你多么可悲啊，呵呵。折断了利齿的猛虎，就如同家猫一般，根本配不上凶兵之名。”她挑起薛钰的下巴，用那赤红的可怖双目死死的盯着她。
“看看自己，成了这般模样。”她轻轻的吻在薛钰的脖颈，然后在薛钰耳畔轻声道。“接受自己的本性，这样你才能强大起来，强大到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初七。”
她一挥袖，手里便多出了一截残肢，看起来是来自刚斩下来的成年人的手臂，还兀自滴着鲜血。
“尝尝这个滋味，不要再克制自己了。”她邪魅一笑，把这截手臂递给薛钰。薛钰颤抖着接下，眼中渐渐散发出一阵微弱的红芒。
她开始烦躁不安，半晌后才怯怯的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断面上渗出的血迹。
“啊…”那个“薛钰”捂住脸，发出了愉悦的呻/吟。“对，就是这样。”
“还不够，还要更多…更多…”那个“薛钰”夺回了薛钰手中的那截残肢，张开嘴巴狠狠咬下了一口，而她的樱唇也染上了猩红的血色，那截残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的萎缩下去，变得干枯。
随后她捏住薛钰的下巴，用嘴堵住了她的唇。
“唔…唔…”
薛钰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个表情迷离而又陶醉的紧闭着双眼的“自己”。
新鲜的血气不断的渡入自己的口中，她的睁大的双眼也被尽数染作了一片赤红。
“啊！！！！！！”
“薛钰”松开了自己，分开时，她舌尖上混着血丝的津液如同红线一般连着自己的唇瓣，淫/靡而又血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薛钰”放声狂笑，而薛钰眼前的画面渐渐扭曲，最终消散殆尽，又回到了现世。
此刻她的美眸红芒暴涨，眼神中不再有一丝理智，也不再有一丝怜悯。
花博卿满意的点了点头。
“咕…咕…”
薛钰的喉咙里发出了奇异的声响，随后她伏在雪地上，贪婪的舔食着地上的血迹。
随后她的脸上出现了复杂的表情，既有背德的羞耻，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悲伤，又仿佛在陶醉在腥甜的鲜血之中。
花博卿用脚尖把地上还未冷透的尸体翻了个身，用手中仙剑在那尸体的胸前轻轻一划，然后五指成爪，那尸体内热腾腾的心脏便被他攥在了手中。
“过来，薛钰。”
花博卿的眼中也浮现了一道诡异红芒。
他的话语就如同催眠的魔咒，让薛钰不可抗拒的如同一个顺从的幼兽一般爬向了他。
“对…乖孩子。”花博卿邪笑着，把手中鲜血淋漓的心脏送到薛钰嘴边，而薛钰张口咬下，丝毫不顾那鲜血溅满了自己素净的脸庞上。
然后她的身上陡然绽放出刺目的红芒，化回了剑体飘至花博卿的手中。
由于那阵红芒太过刺眼，他没有看清薛钰化为剑体之前那自眼角流下的血泪。
对不起…初七…
初七…我还是选择了觉醒自己的能力…你不会怪我吧…
花博卿自然没有听到薛钰的呼唤，他爱惜的抚摸着手中那玄色的凶兵，连连赞叹。
“凶戾之气内敛，只是握在手中，就感觉握住了整个天地的肃杀之气，啧啧。”
霎时间天地变色，钟山之上涌起了一团赤色的血云，紫色的雷电狂涌，仿佛末日降临一般。
手中的血狱微微颤抖着，发出了一阵低沉的锋鸣声，紧接着右侧剑刃上的倒刺渐渐消失化为平滑的剑刃，而剑体中央部分本来凹下去的血槽也被一抹赤色的光芒填满。
随后，血狱身上散发出诡异的黑色雾气，渐渐笼罩在花博卿的身上。
“啊…这就是血狱的真实力量吗。”花博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空气中充斥着腥甜如铁锈一般的狂涌血气。
“呵，倒是也不难闻。”他舔了舔唇角，双目也变得赤红。
随后他缓缓地走向了另一位跪在地上的囚徒。
“你便是凶兵血狱觉醒后的第一个血食。”
…
全九州的修真者都看到了这个天地异变，每个人都面色凝重。而那些年长一些的修真者，更是面色惊恐。
乔优和封霄立于缥缈峰之巅，默不作声的看着那片翻滚的劫云。
“这便是传闻中的无名凶兵的能力：血狱天灾吗？”封霄冷声道。
乔优轻叹了口气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而万里之外劫云的中心处，花家上下也无不仰头看着如末世一般的苍穹惊恐失色。
只有昊天骨飘至天际，站在云巅放生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妹妹，这才是你真正的能力…”
别苑内的初七自然也感应到了这天地异象，手中完成了一半的机巧木鸟颓然滑落，摔成了碎片。
“薛钰…”他只觉一股熟悉的澎湃血气在体内翻涌，连忙扯开衣襟，发现原本消失的魂契竟然再次浮现，只不过色泽较之以前淡了很多。
初七的袖袍内金芒乍现，却是竖亥首。
他也感应到了异变，从初七的袖中钻了出来，化回了人形。
竖亥首面色凝重的看向窗外那翻滚的劫云，叹息了一声道：“这便是血狱天灾降世前的异昭。幺妹怕是受到了刺激，阶段性觉醒了。只不过觉醒的不够完全，与其说是觉醒，不如说是暴走。”
他转过头冲初七道：“若不控制，天灾降世，那整个九州境必然又是一场浩劫。能唤回她理智的只有你，初七。因为你体内仍旧残存着她一部分的魂核，所以你愿意进入她的识海之中吗？”
初七想都没想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竖亥首不再多言，而是摸出了一块奇异的白色石头。
他转过头冲着那边看着天空出神的方嬟道：“方嬟妹妹，别愣神了，快助我一臂之力。”
方嬟回过神来，面色严肃，冲着他点了点头。
只有初七一头雾水的看着二人…
竖亥首把石头放在初七脚下，开口道：“初七别愣神了，快打坐凝神。”
初七点了点头，连忙打坐凝神，放空思绪。
“方嬟妹妹，借你‘南木离火’一用。”
方嬟点了点头，随即她那修长的手指上凭空出现了一团湛蓝的火焰。
竖亥首手中散发出淡淡金芒，小心的接过火焰，冲着初七道：“你脚下的白色石子乃灵犀，是万年妖犀的犀角所化，燃之有异香，能通灵，可助你阳神出窍。”
初七应了一声。竖亥首见他已准备妥当，便把手中离火冲着灵犀一掷，灵犀遇离火迅速的燃烧起来，产生了一阵浓密的烟雾。
厢房之内充斥着说不上来的奇异香气。
初七只觉头脑一沉，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陷入一片雾气之中。
而竖亥首的声音也变得缥缈了起来：“初七，现在你所处的位置介于生与死之间，这里便是中阴界，这个状态维持不了多久，速速寻到幺妹识海的入口。”
他连忙闭目展开心念寻找薛钰识海的入口所在。
最后他又来到了那片只有黑暗和沼泽的世界，如同那日的梦境一般。
只不过这一次那泥泞的深潭却化为了汪洋血海。
初七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他闭上了双眼，双手紧紧的攥拳。
再次睁眼的时候，他看到了不着寸缕的薛钰就跪坐在那血海中心。
“薛钰！”初七急切的唤着薛钰的名字。
但是这一次薛钰却听到了他的呼唤，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微微侧头，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让初七陌生的表情。
那是一抹凄然的笑容。
“初七，对不起。”
她捧起了一滩血水，粘稠的血水从她的指缝间淌下，她就这么默默的看着手中的污秽出神。
“这便是我真正的模样。”她转过头，垂下美眸，双手成爪撕开素净的小腹。
“不！”初七不由得失声惊呼。
却见她的腹腔之中空无一物，没有脏器骨骼，只有看不尽的猩红之色。
随后她腹腔内如潮水般的鲜血狂涌而出，血海也掀起了滔天波浪。
“初七，我就是世间一切之恶。”她赤红的双目流下两道血泪。“我是一个怪物…你还会…喜欢我吗…”
“薛钰！”初七只觉的心倏然一痛。
他不顾一切的纵身跃进血海之中，也不顾腥臭的血水浸湿了自己全身，在汹涌的波涛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灌了多少口浓稠的血水。
在这冰冷的血海之中每向前游一尺都是那么的艰难，他奋力拨开重重血浪，吃力的向前游着。
薛钰见到了那个在血海之中浮沉却拼尽全力游向自己的人，心中五味杂陈，竟是看的痴了。
“初七…初七…”
她轻轻唤着那个名字，捂住了胸口。
此时初七的头脑已经一片空白，他放弃了思考，靠着本能和坚强的意志，向着那滔天血海之中的薛钰游去。
初七也不知道究竟用了多久，幸好在耗尽了全部体力前游到了薛钰身边，然后把她揽在怀里，整个人都虚弱的靠在薛钰的身上。
“不…不…薛钰不是怪物，薛钰只是一个贪吃还黏人，连字都写不好的蠢丫头…”初七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的抱着薛钰，靠在她的玉肩上低声道。
他眼眶一红，而声音也有几分哽咽。
薛钰闭上了双眼，环着他的脖颈，感受着片刻的温存。
忽的，初七的身上绽放出一阵淡淡青光，就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是何种缘由。
他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随即身上的青光逐渐变亮，照亮了薛钰的识海，驱散了黑暗。
而没有尽头的翻涌血海幻象陡然消散，薛钰的俏目中的耀眼红芒也消失不见，就连她小腹上那可怖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
初七惊讶的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怔了一下。
薛钰恢复了清明，痴痴的望了他一眼。
她缓缓的阖上双目，在初七的脸侧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在他耳畔轻声道：“谢谢你，初七，虽然不愿让你离开，但我需要暂时沉睡来终止血狱天灾。”
初七回过神来，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薛钰，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薛钰不语，眼波流转，美眸中写满了对他深深地眷恋和不舍。
周遭渐渐黯淡下来，最后重归一片死寂的黑暗，再无一丝光亮。
薛钰的身形也隐匿在这漆黑之中，在陷入沉睡之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怀中的初七推开。
初七不由得失声惊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神识便重归体内。
他睁开双眼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前的竖亥首和方嬟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竖亥首撇了撇嘴道：“你为了幺妹还真是拼命呢。”
然后他重重的拍了拍初七的肩膀，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不过好消息是，暴走停止了，你做到了，初七，还真有你的！换做我都没有这么大的勇气进入暴走中的幺妹的识海之中！”
初七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咧嘴苦笑道：“还真差点回不来，好几次都险些淹没在那咸腥血海之中，最后她封闭神识，要不是她沉睡之前推了我一把，说不定还得真困在里面一辈子走不出去呢…”
天上的那片劫云也渐渐散去，一切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全九州的修真者也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花博卿眼中的红芒和周身的黑雾也散去，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没有丝毫灵力如废铁一般的血狱，喃喃自语道：“怎么回事…本来觉醒的血狱却又突然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气急败坏的把血狱摔在地上，仰天长啸。
“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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