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为母则强

　　文｜云云先生

　　小黑的到来，给于菲带来很多安慰，眼看着小黑的体型从男人皮鞋那么点慢慢大起来。

　　于菲吃饼干也会分给小黑吃，小黑也吃的很有滋味，并不计较是不是肉和骨头，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给小黑吃骨头的。

　　每天散步，小黑就陪着于菲，很是乖巧，从不会大声叫嚣，既使家里有陌生人来，小黑也只是礼貌地喊几声，极尊重于菲的眼色。这点更讨于菲欢心。

　　生活就是这样的，除了温暖甜腻的日子，还会穿插一些让人措手不及伤心动肝的片断。

　　有一天中午，于菲吃了一大盘龙虾，味道真的很诱人。习惯了吃于菲剩下的骨头，小黑依然是乐得大口大口吃龙虾，连壳也不放过。于菲瞧着，心里有些担心，怕小黑会不舒服，但是见家人也没说什么，就没有过多干涉小黑。

　　不幸的是，半夜时，小黑在外屋嚎啕了起来。因为孕妇忌讳狗狗，起码于菲是忌讳的，就从来不会让小黑到自己房里的。于菲就是被小黑的哀嚎惊醒的。

　　开门找到小黑，它正卷缩着身子在偏房的角落里痛苦地喊着，见到于菲，慢慢蹭到于菲脚跟前，小声的呜咽。不用说，肯定是胃里难受，那龙虾壳是什么东西？是硬物，吃多了一定不好消化的。

　　于菲瞬间就哭了，哭出声的，心里非常不舍得小黑受罪，害怕小黑撑不到白天。

　　“你忍着点，明天带你看医生吧，现在大半夜的不好找人。”于菲破天荒用手抚摸着小黑的肚子，心疼极了。

　　“呜儿！”小黑像懂人话一样应着。

　　于菲的哭声惊动了公公婆婆，也出门来安慰了于菲。

　　“就是一条小狗，哭啥？赶紧睡吧！明天就好了。”

　　对于菲来说，小黑不仅仅是一条小狗，还是于菲的玩伴，是会专心听于菲讲话的倾听者。于菲陪了小黑儿好久才回房睡觉。

　　于菲躺在床上想起小时候自己家的小花。黑白相间的小花狗，后来长大了，一直在家里陪了好几年，很懂人，最后就是半夜里一阵嚎叫失踪了。拒说是被偷狗贼猎去了。从那时开始，于菲不吃狗肉，坚决不吃。

　　希望小黑快快好起来，于菲擦了眼泪接着睡。

　　待于菲再醒来的早上，小黑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卧着，看于菲的眼神都恍惚起来，好在不闹腾了。问了兽医也说不碍事不过受点罪罢了。

　　连着有好多天，小黑都没缓过来神来，应该是伤得挺重的。从此于菲再不敢让小黑吃龙虾壳了。

　　待小黑又恢复原来的精气神时，于菲又开始头疼另一件事儿。

　　家里婆婆做的鸡圈里，一群母鸡莫名其妙地相继死去，没几天就死的光光的。

　　公公说，那是为了准备给于菲做月子吃的，还可以下草鸡蛋，比买的好。

　　只是，这突然的变故，实在没有道理。并没有听说哪里有温疫，而且也过了温疫的高峰期。

　　婆婆每天收拾死去的母鸡尸体拿去埋掉，一脸的不愉快，比小黑受罪的那天晚上自己的心情还难过。于菲看在心里，也无法安慰，不知道咋办。

　　后来，于菲想想曾经在家乡有一种说法。就是说家里的畜禽突然不旺，就是人丁兴旺，要添家丁入贵人的祥瑞预兆。不管是真是假，聊以安慰吧。

　　于菲摸摸隆起的肚子，左一脚右一拳的调皮，估计是快生了，于菲嘴角浮起笑容来。

　　果然，半个月后，于菲生下了小宝贝，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那天李之军接到于菲的电话，不顾一切扔下餐馆的生意回到老家，陪着于菲待在产房，直到小宝贝哇哇地来到怀里。李之军目睹了于菲生产痛苦的全过程，一脸的泪痕。尤其是于菲体力虚弱输氧时，李之军担心的一直握着于菲的手。

　　如此心疼我，这个男人应该很靠谱吧。于菲的心里十分欣慰，看着小宝贝一脸的幸福，还有一个疼爱小宝贝的爸爸，很是让人宽心。

　　“给宝宝取个名字吧？”于菲看着李之军。

　　李之军在床边转了两圈，“佳佳如何？”

　　“好，就佳佳吧。”于菲点点头表示认可。

　　三天后，李之军回去照看餐馆，留于菲在家里做月子。于菲嘴上“没事的。”心里却有些难过，想起爸妈路途遥远，自己行动不便，顿时心生恐惧。因为在宝贝出生的那一刻，连一块尿布都没有人给准备。

　　在那年，尿不湿还是稀有物，一般都是用的棉布剪成一块块当做尿布，而且对宝贝的皮肤好。于菲肚子痛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才想到家里柜子里，自己曾经默默地把李之军的旧纯棉衣物给剪了，怕婆婆有意见，一直没敢拿出来。

　　还有一些小物件，小鞋子啥的，也收拾了一些放在一起，于菲叮嘱李之军回家取了拿到医院。

　　多亏自己留了一手，不然孩子的屎尿用手捂都来不及，于菲开始心情非常低落，近似于人们常说的产生抑郁症。

　　一周后，于菲出院了。回到家里，于菲更深刻感受到月子的难挨。

　　产后的胃口大变，于菲看到红烧的食物就想吐，更别提吃了，可是偏偏公公喜欢做红烧的。于菲忍不住一点儿也不肯吃，还惹怒了公公。

　　于菲记得，产妇一般多喝有营养的汤水，可是想想家里的母鸡都死光了。最后，公公无奈地放弃了红烧，多煮鱼汤和骨头汤，好像还有一次鸡汤。

　　“鸡都死光了，这是你姨娘送的一只。”婆婆冷冷地说着，“你那几个婶家里有，也不肯卖。”

　　呵，人情多薄凉！

　　但是，镇周围养鸡的农户可多了去了，街上也天天有人卖，只要想买，要多少都会有。于菲想到这儿，难过极了。自己并不是想吃，为了小宝的奶水充足，鸡汤总比那中药汤要好多了，胖一点自己也不会怕的。但也只能想一下。

　　整个月子里，每天都基本是公公为于菲做饭，清晨天不亮时，公公便端了姜水蛋给于菲吃早顿。公公出入于菲的房间，于菲很不自在，但是因为是长辈又是为了照顾自己，于菲也是心存感激，当做亲爸爸一样不再计较。

　　直到过去多年，于菲一直都非常感激公公，如果不是公公每天起早贪黑的做饭，自己一定是走上抑郁而死的末路。于菲确信这一点。

　　每次李之军打电话问起来，“在家还好吧？妈妈做的还对胃口吧？”

　　没错，邻里有办酒席的话，是有过几次都请了婆婆去当厨，厨艺自然是得到大家认可的。

　　“嗯，不错。”于菲嘴上应着，眼里的泪总是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下来。

　　洗尿布的工作也都由公公包了，不厌其烦的把尿布收了放洗衣机洗，用开水烫，再放太阳光下晒。

　　月子里的于菲没办法出门，虽然街道不是很远。小宝贝的衣物不够换洗，于菲就等小宝睡着了，半夜里爬起来找出自己的棉衣，咔嚓咔嚓地剪了慢慢拼成小宝的衣服，好几次熬到天亮才完工。

　　都说月子里不能熬夜不能哭，不然会瞎的。于菲还好没有瞎。

　　对于菲来说，一切埋怨都不能解决问题，只能靠自己，虽然一切生活中的问题都很棘手，没有经验，只要肯动手动脑，总是有办法的。

　　等出了月子，于菲开始准备佳佳以后的衣服，小佳佳长的很快，一天一个样，小小的衣服慢慢在变小。于菲需要准备不同大小的衣服，而且要多准备大点的。

　　在于菲心里，买的东西远远没有手工的舒服可爱。于菲在佳佳睡着的时候溜到街上买了花布料和毛线，凭着小时候自己对裙子和毛衣的喜欢，小姨的手工在脑子里还有印象，一定能动手做出来，一定比买的更适合佳佳穿。

　　历史证明，母爱是伟大的。于菲也没想到，自己做起的小衣服越来越好看，还织出了整套的毛衣。虽然牺牲了很多睡眠时间。在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到后来小佳佳长大几岁后，于菲也没有那时候的耐心，再也没有做出衣物来。

　　每次抱着小佳佳走在街头，邻居们都竖着拇指夸佳佳的衣服好看，不管是真是假，总不致于丢人。于菲也就不谦虚地笑笑。

　　因为佳佳长的着实好看，逢见年长的都爱伸手抱上一抱去逗会儿，佳佳不认生，跟谁都能玩一会儿，不过最后还是要回到于菲的怀里去。

　　“这孩子很聪明呢，眼睛一闪一闪的。”长辈们也爱夸奖佳佳，大概谁都喜欢好看而且可爱的小宝贝。

　　而且有一种讲究的说法，小孩子喜欢的人会跟他玩跟他笑（会笑以后)，这表明这个人很善良很有福气。也许这是很多人愿意抱抱小佳佳的原因，也许只是单纯的喜欢吧。

　　在家里，佳佳除了依恋于菲的怀抱，还很喜欢爷爷抱。只要见爷爷回家了，就伸着小手要抱抱。本来就心疼孙女的爷爷见了更是乐得心花怒放，总是笑呵呵地抱着出门转几圈。也让于菲有歇息的空档。

　　但是，让人很费解的就是佳佳不喜欢奶奶抱，一抱就哭。

　　有时候有邻居来家里串门，多半是奔着来瞧小佳佳好玩儿的，几个人轮流抱上一会儿后，就转给奶奶抱，奶奶只要伸手，佳佳铁定哭。换个人立马变脸，好了。

　　就是这么奇怪，都说人心换人心。其实这一点单从没有独立思想的婴儿脸上就能看出来，谁是真心相待的。这个玄乎的理，于菲后来回味起来，不得不相信。

　　比如关于吃鸡蛋的一件小事。

　　听人说谁谁家的媳妇月子里厉害得吃了多少多少个鸡蛋，于菲都很害怕，好在自己不是很能吃。但是月子里每天还是会吃上四五个吧，因为于菲本身就是缺奶水的奶娘，如果哪一餐没吃到鱼肉蛋，不用到晚就会断奶水。于菲本是素食之人，为了佳佳也是拼了，肥肉也往嘴里塞，只要没有酱油。

　　但是在出了月子后，有一天，于菲走到厨房外不小心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月子都满了，不用天天煮鸡蛋了。”婆婆对公公说。

　　“不行，佳佳没奶吃咋办？”公公问。

　　“佳佳大点儿就可以喂蒸蛋了，打一个蛋在小碗里放锅里蒸的嫩嫩的，半个都吃不完。”婆婆说。

　　于菲心头一震，“我果然像卸了货的卡车。”退回到房里，于菲哭了。

　　其实于菲也就吃吃鸡蛋，别的根本没有食欲，蛋才值几个钱呢？何况家里根本不缺钱。

　　有些事儿一旦压在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而这样的事情，于菲和李之军打电话时是只字不能提的，也不敢提。

　　“你放心，我妈心最好了，周围邻居都夸她的。不会亏待你的。”李之军的心中，妈妈是位圣母。

　　如果于菲跟李之军说，妈妈连鸡蛋都舍不得给自己吃，那么李之军会不会一巴掌拍过来，然后破口大骂道，

　　“不知好歹的女人，你别挑毛捡刺，敢对我妈不敬我饶不了你！俗不可耐的货！”

　　想到说实话的时候，于菲脑中总会构织出这样的画面，所以也不能说不敢说，宁肯相信这样的画面永远不会出现。

　　因为人的本相是不可去检测的，有些反应只有在对应的条件和环境下才会表现出来，万一让人失望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有时候，公公偷偷地煮两个蛋让于菲吃。

　　“我再也不吃了，月子里吃腻了。”于菲一脸的不在乎，虽然心里很想吃，但是为了尊严，是坚决不吃。这样，就不会出现为了吃鸡蛋让人挑事端。

　　所以，佳佳不让奶奶抱是天性，是本能，并没有其他因素。就算奶奶在别人面前是菩萨，在佳佳面前，至少是佳佳不喜欢的，是缺少爱的。

　　然而事实是，人太要强，太要尊严就会付出别的代价。

　　那天，于菲抱抱着佳佳被邻居邀请去玩一会儿，坐在邻居院前的小凳上，看着佳佳在大家手中传过来传去嬉笑逗趣。

　　“于菲，你咋了？”于菲被众人围过来惊慌地盯着。

　　于菲回过神，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方才感觉到一股暖暖的液体流到脖子里，因为抬着头，自己之前只顾着瞧着佳佳的小脸并没有注意到。伸手抹了一下，通红的血，再抹了下鼻子满手的血，正止不住地往下流，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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