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觉得自己恋爱了
薛瑞麒提议不开车，也不上网查哪家餐厅好，就在步行范围内凭眼缘找一家餐厅。薛瑞麒的这个提议，莫名地打动恩兮。有些人虽然认识了很长时间，但是永远像陌生人一样，无论思想和心灵，都没办法交汇，就像师兄余昊祥。而有些人，虽然刚刚认识，却像彼此十分了解的故人一样心有灵犀，比如薛瑞麒。
步行范围可长可短，可南可北，可东可西，而且不开车，就没有了交通拥堵的烦恼，这让恩兮觉得自在。在三里屯霓虹交错的夜色里，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恩兮和薛瑞麒一边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并肩走着，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微妙。有那么一刹那，恩兮竟然觉得自己恋爱了。尽管天气闷热，但心里却分外清凉。
“林小姐当初怎么会想到去做金缮的？”薛瑞麒忽然问道。
“因为一接触就喜欢上了，掉进去了，我决定追随自己的心意。”恩兮回答。
“这很难得，要知道，很多人都想追随自己的心意，但是客观条件却不允许。”
“是，所以说我很幸运，我特别珍惜这种幸运。那么你呢？从耶鲁大学毕业后你应该有机会留在美国工作的，为什么回国了？”
“我能说我也是追随自己的心意吗？”薛瑞麒笑着问。
“......”恩兮只会心地笑了笑，没说话。
“我在电视里看过你的一期节目，你在节目里说做金缮的大漆是会过敏的，你有过吗？”
“有过两次，不过不是很严重。”
“不管怎么说，我真的很佩服你，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不辜负自己的心去做一件事。”
‘不辜负自己的心’这几个字再次打动了恩兮，她惊讶地发现，薛瑞麒总是会在言谈之间不经意地打动她，他的话总是会拨动她的心弦，这种体验是跟其他男人在一起时所没有的。
“过程一定很辛苦吧？毕竟你做金缮的时候国内好像很少有人做，想学习都不知道跟谁学。”
“确实是这样的，在北大读研究生的时候我特意去日本实习了一年，就是为学金缮去的。国内别说做金缮的师傅，就连资料都少得可怜。说到这个我不得不吐槽一下咱们国家的图书馆，藏书实在有限，想查点有用的资料太难了。日本随便一家大学的图书馆，都比我们的国家图书馆查阅资料方便。”
“这一点我感同身受！我们国家的图书馆不仅少，而且差。记得国家图书馆刚建成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可建成后我去一次失望一次。我在耶鲁读书的时候，常去ary是全美第一全球第二大的大学图书馆，建于1931年，总共有15层楼，400万册藏书。从最早的一部《创世纪》纸莎手抄本的残本，到最现代的多媒体资源一应俱全。还有ary，贝尼克珍本与手稿图书馆，被誉为“过去两百年中最有想像力的建筑”。每次去到那里，我都会感慨，有馆如此，何须远游？耶鲁有很多图书馆，你可以在网上查询自己想要的书籍，然后在任何一个图书馆借阅，藏书的图书馆会根据你的需求及时将你要的图书送到你借阅的图书馆，省去你来回奔波和现场查询的时间，非常的人性化。不用说别的，单就服务意识而言，我们的国家的图书馆就很难望其项背。”
“唉！”恩兮没说什么，只轻微地叹息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个写着“人生驿站”的招牌上，那是一个酒吧的招牌，恩兮和薛瑞麒相互看了看，谁都没说话便自然而然地往那间酒吧走去。
这是一家走安静路线的酒吧，没有请歌手，只播放轻音乐。而且灯光也不是很暗，装修也不像其他酒吧那样新奇，而是非常简约和朴实。看上去很像那种供长途奔波的旅人们小憩的驿站或是小酒馆，虽然不华丽，但很温馨。
恩兮和薛瑞麒各自点了一份海鲜意面和香煎鳕鱼，因为回去的时候都要开车，所以没有点酒，而是点了不含酒精的饮料。上菜的速度虽说有点慢，但是味道很好。
“林小姐一定有男朋友了吧？像你这样的女孩，追求者恐怕要从这里排到丰台都还不止。”恩兮正要吃面，忽听薛瑞麒问。
“哦，还没有。”恩兮回道。
“是一直没有还是暂时没有？”
“一直没有。”
“我很难相信，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的问题吧，我这个人不大容易跟人相处。”
“不是吧，我觉得你很好相处啊。”
“那就是缘分没到吧。”
“也是，越是优秀的人越不容易碰到合适的。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微妙，差一点都不行。”
“......”恩兮很想问问薛瑞麒，是不是有女朋友，女朋友大概就是那个镜子的主人吧，但是因为性格的挟制，怎么都问不出口。
“其实就算有缘在一起的男女，也未必会一帆风顺的。”薛瑞麒接着说道，恩兮以为他会给她讲那个镜子的故事，可是他没有，而是讲了另外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在美国留学时，我认识了一个华裔的同学，我们相处得很好，几乎无话不淡。有一次，他给我讲了一件他爸妈的事情，我听了以后还是挺感慨的。”
“那是什么事呢？”
“我那位同学的爸爸性格是顶好的，几乎不会发脾气。无论他妻子说多过分的话，他都不会反驳。我那位同学一直以为他爸妈的婚姻差不多是最和谐的婚姻了。如果婚姻也有博物馆，他觉得他爸妈的婚姻完全可以进博物馆供后人瞻仰了。可是后来，当他爸妈因为一场球赛闹得差点离婚时，他对他爸妈的婚姻才有了完全不一样的见识。”
“为一场球赛差点离婚？真有这样的事？”恩兮忍不住问道。
“是的！我那位同学的爸爸是个网球迷，那是2002年，美网决赛有一场是桑普拉斯对阵阿加西的比赛，那是桑普拉斯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我那位同学的爸爸为了看那场比赛，那天特意请了假没上班。可他没想到的是，妨碍他看比赛不只是工作，还有他的妻子。他妻子对网球一向没兴趣，坚持要看另外一个节目，好像是华语台的一个电视剧还是什么，总之是中文节目。那位同学的爸爸脾气很好，妻子不让他看，他就好言好语地跟妻子商量，说你看你又不用上班，在家随时都可以看你想看的节目，也不差这一天。我今天好不容易请了假，你就让我好好看完这场比赛吧。结果她妻子听了他这话大为光火，因为他妻子觉得丈夫是在轻视和抱怨她，认为她是家庭主妇，整天待在家里，又不赚钱，所以像看电视这种事理应让着丈夫。他妻子是性格特别倔强的人，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反而非不让他看了。当然他妻子也气得不看了，不但不看了，还把电视的cable线给拔掉藏起来了，于是他终于没能看成比赛。后来，当他得知桑普拉斯在那场比赛中用完美的表现成功拿到了他职业生涯的第十四座大满贯时，竟然痛哭流涕。我也是男人，我想我能够理解他。对他而言，那或许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赛，而是寄托了他某些深刻的情结的比赛，比如一直未能实现的梦想以及深藏在心底的无力感之类的，他或许希望在偶像的身上看到奇迹，然后为自己找到坚持下去的力量。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后来呢？”
“他的妻子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对他的伤害有多大，那之后他便提出要跟妻子离婚，那是自打他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跟他的妻子提到离婚两个字，他妻子当时就傻掉了。后来他的妻子及时醒悟了，明白了男人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他们的精神世界和感情世界也是需要尊重和体谅的。于是他的妻子不但诚心诚意地向他道了歉，并且还给他买了那场比赛的录像带，又为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那之后才慢慢好了。当然他们现在还在一起，而且很幸福！”
“你是想说男女之间绝对的契合是没有的，是吗？”
“我想说的是所谓缘分，也是需要用心经营的，并没有什么天作之合。”
“所以，你才想方设法不惜代价要修好那个镜子？”恩兮终于找到一个还算合适的契机。
听了这话，薛瑞麒忍不住抬起头盯着恩兮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才恍恍惚惚地说道：“哦，你说那个镜子啊。”不过，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并没有下文。
吃完晚饭，两个人顺着原路往回走。一路上谁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尽管如此，两个人却都希望不要那么快到地方，最好就那么一直走下去。可是，路总是有头的，到底还是到地方了。
“我的车就停在前面，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薛瑞麒问。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了。”
“那好吧，路上小心点。”他嘱咐道。
他的嘱咐再次打动了她。她眼看着他走到车边，打开车门，上车，再然后开车走了。他没有说还会不会再见面，或是说还会不会再约她，望着他的车消失在车流中，顿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恩兮的心头，让她感觉心头空荡荡的。
倍感失落的恩兮决定回到工作室，把那个茶壶修完。因为唯有在修东西的时候，她的心才会充实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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