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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明晰


  父王安插在官驿的暗桩,拦截了她写给外公的信。

  为什么?

  为什么!

  许如凉面无表情地闭上眼,指尖棋翻飞。

  菲湘担忧:“郡主……”

  “让我静一静。”

  以前总有很多事情理不通顺,因为缺少了关键点。

  她一直找不到这个关键的“点”,因为她从没想到这个关键的点会是父王!

  想法一出,如洪水决堤,再也不受控制。

  前世诸多的异常现象,如雨后春笋般,生生不息地冒出来。逐条分析,许如凉惊出一身冷汗——父王应该早就已经想除掉外公!

  是了,是了,一切都合理了!

  娘亲之死和毒妇脱不了干系,可见当年娘亲还在世,毒妇就已经在平阳王府。

  但无论如家或者许家,往上数代甚至十代,和漆雕家族都没有任何亲友关系。也没听说毒妇曾是父王的小妾。

  那么,当时毒妇以什么身份呆在平阳王府?

  权且假定为普通客人吧。

  客人留住王府期间,王府当家主母意外过世,“蛛丝马迹”指向客人下黑手。依照常理,主母娘家和夫家都应该为主母做主,彻查真相,严惩凶手。

  但事实却是,时至今日,毒妇依然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

  之前她就困惑,娘亲身边又不是没人,外公和父王都是娘亲的人,为什么不查办毒妇?

  现在终于想通了,因为父王不是娘亲这边的!

  父王和毒妇一边的。

  毒妇根本不是“普通客人”。

  至于外公,应该不止想严惩毒妇,其实还想严惩女婿。

  但他投鼠忌器——女婿始终是他外孙和外孙女的亲生父亲。他弄垮了女婿,心爱的外孙和外孙女就失去了父亲。

  已经失去了娘亲,如果连父亲也声名狼藉,他们兄妹又何以立足于世?

  有此顾忌,外公就算再多不甘,也只能忍下爱女被害的气,留下女婿和毒妇。只将把柄握在手中,牵制女婿和毒妇,保护他爱女的儿女。

  而父王,落了把柄在岳丈手中,只能时时处处向岳丈妥协做小。

  可是,以父王的骄傲,岂会甘心受制于人?

  杀心由此而起……

  难怪。

  难怪!

  印象中每每父王见外公,都透着一种谦卑退让,甚至有些莫名地过分。

  如今想来,那不是对岳丈的敬重,是隐忍!

  可笑外人不明真相,交口称赞父王“二十四孝金龟婿”,不仅同意女冠妻姓,每年让女不远千里离家去陪岳丈,难能可贵是在发妻过世多年后,对岳丈仍一如既往地尽婿礼……

  只有天知道前世,这位二十四孝金龟婿在岳丈“病逝”后,竟不准她去奔丧——那时候哥刚刚“战亡”,她已经是外公唯一的血亲。

  而且自外公过世后,父王再不曾提起外公,甚至连祭拜也没有。

  退一万步讲,如果说不准去奔丧是因为途远,顾念她安危;不提及、不祭拜是因为父王忙没时间,那么现在呢?

  她只是寄信而已,又不是人亲自去。

  父王日理万机,怎么会有空在意她寄给外公的一封信?

  或许父王并不止针对她一个。

  暗桩早已存在。

  可见父王应该早就已经部署,监控的内容包括娘亲留下的所有人和外公的日常联系。

  而她寄信,属于自投罗网。

  许如凉心情越发凝重。

  父王……外公……

  当初许凝说娘亲、哥哥和外公之死都是毒妇手笔,她其实只相信娘亲之死是毒妇的手笔。

  毒妇再有能耐,不过内宅妇人,焉能插手军队?

  外公堂堂一等国公,岂是吃素的?

  但如果这一切都穿插着父王的手笔……

  冷汗涔涔透衣而出。

  许如凉猛然睁眼——似要用这双眼睛,看透一切迷雾般。

  菲湘为她擦去额角汗珠,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许如凉方才问道:“你对董峰了解多少?”

  前世她从没注意过董峰,只知道他是父王最得力的助手。

  可这次他却故意放消息给依瑶,而且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提醒她小心谨慎的意思,实在令人费解。

  菲湘略略迟疑,道:“董长随差点成为奴婢的二姐夫。”

  她二姐曾是如襄最贴身的侍女。

  许如凉稍感意外。

  但转念想想,王妃的侍女配王爷的小厮并不少见,便释然。

  又道:“他至今未娶,可是因为还念着你二姐?”

  “奴婢不确定。”

  菲湘分析董峰态,多半冷漠,从没表露过对她二姐的缅怀思念之意。

  “也许不是他没表露,而是隐藏深,我们没机会发现。”许如凉回想前世董峰一直独身未娶,吩咐道:“以后你记得探探他的态。”

  “那现在该做什么?”

  “原来怎么打算的,现在继续做下去。”

  只当不知道父王已经拦截了她的信,还沉溺在等待外公来接人的期待中。

  菲湘会意,还是担心:“那封信……”

  “不打紧。”

  许如凉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当初不想暴露她自己,也怕引起外公不必要的担心,所以她只写了八个字——思念成痴,早来接我。

  没想到阴差阳错又逃过一劫。

  就算父王截获了信,能看出什么?

  父王不来问她,她就只当不知道信被父王拦截了。

  若是父王来问她,她一口咬定只是思念外公,父王又能如何?

  更何况,如果父王当真敢问她,她倒要好好反问父王,为什么截她的信!

  不过那都是后续。

  眼下信被截了,她得想别的法联络外公……

  许如凉忽然有点庆幸之前没责罚菲湘。

  “你不是托了乔二叔吗?”

  乔二叔是乳母庄妈妈的丈夫,为了完成妻落叶归根的遗愿,已经启程扶灵回韶阳。菲湘正是托他转告如佑许如凉有异常。

  不过仔细想想,又不妥帖。

  等他们传信给外公虽然稳妥,但他们带着棺椁走得慢,时间上来不及。

  已经浪费了半个月,她得寻个更快的办法。

  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被困在这座牢笼里,而且由于事先算漏了父王,已经丧失先机……

  许如凉深感无助。托起腮帮,趴在窗台上,茫然眺望窗外。

  繁星初上,倦鸟余飞。

  如果她也能像鸿雁一般,自由自在地飞……对啊,飞!

  鸿雁传书做不到,飞鸽传书总还能办到。

  许如凉心情豁然明朗,急忙吩咐尔琴:“快去库房找找看有没有笛,竹笛、玉笛、长笛、短笛,只要是笛,通通找出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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