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数学时间

　　周二数学课上，数学老师给同学们又发了一张数学试卷。

　　“这张试卷是我昨晚熬到两点多才拼凑出来的，废了很多心思，所以希望有心的同学可以认真地做一做。这张试卷不收、不批阅、不讲解，只答疑。所以你们可以翻书做，也可以跟同学讨论着做，当然也可以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做个自我检测。需要答疑的同学，可以到办公室来找我，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发短信，当然，高考前这几天我的手机会保持24小时开机，同学们可以在早晨5：30到深夜1：30中的任何时间联系我。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下午自习课，郝楠拿出早上发下来的数学测试卷，同时拿出手表、两张草稿纸、笔、尺子、铅笔、橡皮，并将书桌上所有其他东西都放到了抽屉里，放不下的就都直接放到了地上。他看好时间，开始作答。他先是审视了整张试卷，和往常一样，10道选择题，5道填空题，6道解答题。他先做选择题，写完了第8道选择题，长舒一口气，看了看时间，用时6分钟。他跳过了第9题和第10题，开始做填空题。先是第5道填空题--选做题，接着是前三道填空题，写完后，又长舒了一口气，看时间，用时3分钟。他跳过了第4题和第5题，开始做解答题。他首先选择了最简单的概率题--第19题，做完概率题，用时5分钟。紧接着计算他做的最熟练的三角函数题和数列题--第16题和17题，两道题做完，用时18分钟。接着是稍微比较费脑筋的几何证明题--19题，还算顺利的写完了第一问，用时2分钟，不过第二问的思维逻辑有些混乱，开始有点慌，于是放弃了第二问，用时2分钟。紧接着计算最后两道函数题的第一问，很顺利，7分钟解决。他又回过头重新读了一遍第18题，仔细的看着图形，突然醒悟，自己忽略了一个隐藏的条件，于是第18题第二问也顺利的在5分钟内解决。他回头计算选择题的最后两道题，不过还好，虽然计算比较复杂，但关键在灵活的思维，做完后，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一小时了。紧接着做填空题剩下的题，不过剩下的填空题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很容易就计算出来了，用了10分钟。此时下课铃响，同学们纷纷起身去吃下午饭，郝楠依旧坐在坐位上计算。还剩50分钟，还有20题的第二问，21题的剩下两问。他一次一次的重算，一次一次深呼吸，之前的题加起来都没有用完半张草稿纸，而剩下的题，两张草稿纸早已不够用，焦急的郝楠直接在试卷上计算。当闹铃震动的一刻，他停下笔，看着各算了一半的题，直接将试卷揉成了一团，仍在了地上。

　　肖湘捡起数学试卷，慢慢展开，看着试卷上每一道小题所标记的用时，看着前面干净整洁后面杂乱无章的试卷，看着心情烦闷的郝楠，看着趴在桌子上的郝楠，肖湘选择去安慰安慰她的这位老同桌，于是肖湘坐在郝楠旁边并问道：“我送给你的那根笔还在吗？”

　　郝楠压抑着烦躁，急促地回复道：“竹笔藏子家里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好吗？”

　　肖湘并没有太在意郝楠的烦躁，而是平静的说道：“还好你记得是根竹笔，竹笔，追的逐，你的彼，逐彼。送你这根笔，是因为我想追你，追你的成绩，说实话，在我的眼里，如果我高考能考你现在这样的成绩，我就已经很满足了。”郝楠并没有回应，肖湘继续说道：“还记的初中做同桌那会儿，你写了一首暗讽我的诗，诗的内容我现在还记着。有道是泪迹斑斑甚美丽，我看是腹内空空病东施，虽盼着舜帝归来庆凯旋，谁承想翻山越岭三峰石。诗的题目是《湘妃颂》，也不知道你的颂字是不是反语。可能是因为这首诗吧，我送了你那只竹笔。”

　　郝楠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一点，好吗？”

　　肖湘浅浅一笑，“你还是这个老样子，不喜欢别人在你需要安静的时候打扰你，不过很可惜，我初中时候打扰习惯了，现在改不了了，所以就容我多说几句吧。记得你初中的时候还很傲气，从你送我的那首诗就可以看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会变得如此不自信。说实话，看了这张被你又揉又扔的试卷，我算是知道我的成绩为什么一直不如你了。”

　　郝楠突然抬起头惊讶地望向肖湘，疑惑地问道：“这张试卷？这张被遗弃的试卷能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没有意义吗？至少在这张试卷上我看到了一种态度啊，一种学习的态度，一种考试的态度。我很难想象得到，竟然会有人每写一道数学题就标记一次时间，而且还精确到不足一分钟计算的题！这难道不是价值吗？”肖湘反问道。

　　郝楠从肖湘手中拿回自己的试卷，看着那些标记的时间，他忽然明白自己数学成绩为什么会下滑的如此厉害，他忽然明白在数学测试中什么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他激动的望着肖湘，不知道该说什么。

　　肖湘读懂了郝楠的眼神，欣慰的笑了笑，“你明白就好！还有，数学老师早上说了，最近几天只要我们有问题就可以随时找他，所以我想你可以带着试卷去找找他了。”

　　郝楠起身对肖湘说了声谢谢后就连忙拿着试卷向数学老师办公室跑去。郝楠气喘吁吁地来到数学老师的面前，他喘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所以直接将做完的试卷放在了数学老师的办公桌上，放在了他的眼前。

　　数学老师先关切地问候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得这么急？”

　　郝楠缓了缓，然后指向试卷说道：“您早上发得那张数学试卷，我刚做完，没翻书、没看笔记、没和同学讨论，完全按照高考要求在两个小时之内完成，绝对没有超过一秒钟！”

　　数学老师拿起那张被郝楠揉皱的试卷，疑惑的问道：“怎么试卷被揉成了这样？”

　　“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是希望老师您能抽点时间帮我批阅一下这份试卷，虽然你早上说……”还没等郝楠说完，数学老师已经爽快地答应道：“好啊，我帮你批阅。”不过还没等郝楠高兴起来，数学老师又问了这样一句话：“我听尧锵说，最近的数学补习课你都不去了？”郝楠尴尬地看着数学老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没去。

　　数学老师看穿了郝楠的心思，补充道：“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的问题？”郝楠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老师的问题，老师讲得真的很好。”

　　数学老师想了想，猜测道：“难道是因为老师讲的内容比较简单，你都会了？”

　　郝楠解释道：“没有，老师讲的都是概括总结性的问题，是对基础问题的理论算法升华，很有启发。”

　　数学老师不解，追问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不是老师的问题，也不是讲课内容的问题，那你为什么就不去了呢？”

　　郝楠再一次尴尬地看向数学老师，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要知道这机会有多难得，你们班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可以去听，就拿数学课代表说，她的成绩没你们好，开始想去都没机会，你怎么就放弃了呢？”

　　郝楠犹豫了许久然后回答道：“我……我今天晚上去。”对于郝楠而言，这次的妥协是遵从本心的，他是真的决定要重新去上数学补习课了。

　　数学补习课下课，郝楠和其他同学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数学老师走了过来，数学老师道：“郝楠，跟我来办公室。”郝楠则跟着数学老师去了办公室。办公室里，数学老师坐在椅子上，郝楠站在对面。

　　“坐，有话跟你说。”数学老师先开口说道。郝楠应声坐下，战战兢兢地看着数学老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你去上数学补习课去了？”

　　郝楠点点头。

　　“怎么样？今天老师讲的什么？”

　　“函数解答题。”

　　“刚好，我要说的也是这个。今天你的数学试卷我看了，也批阅出来了。我想再跟你确认一下，你真的是严格按照高考要求在两个小时内完成的？”

　　郝楠再次点点头。

　　数学老师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批阅的成绩是142分。”郝楠听到142分，激动地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说什么，他望着数学老师真诚地眼神，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数学成绩竟然恢复到了本该有的水平。数学老师看出了郝楠的惊讶，一边将试卷递给郝楠，一边解释道：“选择题、填空题和前四道解答题都是满分，但最后两道题各扣了4分。”郝楠接过试卷，看着142这个数字，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份被他差点扔进垃圾桶的试卷竟然证明了他的能力，这份被遗弃的试卷竟然对他有如此重要的价值。

　　“你的这份试卷中我比较在意的并不是分数，而是你在每道数学题旁标记的时间。看着这一个个时间，我更加确定了你高考的数学成绩必定不会低。”郝楠看着这些被自己自己“无意之中”标记的这些时间；看着这些被肖湘视作是“态度”的时间标记；看着这些被数学老师视作是“成绩”的时间标记。他默默的叹了口气，紧接着郑重的站起身来对着数学老师深深鞠了一躬。

　　数学老师见郝楠鞠躬，连忙起身上前扶起郝楠，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行这么大的礼？”

　　“老师，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包容，包容我从来不听您的数学课；谢谢你对我的执着，谢谢你即使在我数学成绩到达低谷时仍然相信我；谢谢你的肯定，谢谢你将数学补习课的一个名额给了我，谢谢。”

　　数学老师谦虚地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之后，数学老师给郝楠详细讲解了最后两道大题。在郝楠临走前，数学老师突然想到郝楠之前给他发的一条短信，于是顺便问了一句：“我之前有收到你的一条短信，我以为是你们同学间玩游戏乱发的，所以没有回复，我想问你，你发那句话的原因是我想的这样吗？”

　　郝楠回想起自己之前给数学老师发的那条内容为我爱你的短信，不自觉地笑了笑，“老师，我爱你，不是基友的那种爱，放心吧。”

　　数学老师见郝楠大方承认，心底的不安与愧疚也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

　　晚自习下课后，郝楠约肖湘一起去操场跑步。三圈过后，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不过郝楠跑在前面，而肖湘跟在郝楠后面。

　　“你跑慢点，我实在跑不动了，等我一会儿。”郝楠回头看着肖湘，气喘吁吁地回应道：“你不是说要追我吗？快点跑，高考的战场没有人会等我们。”

　　肖湘纳闷儿，问道：“可高考跟跑步有什么关系？”

　　“咱们俩一起跑完六圈，我跟你讲讲如何做数学试卷才能尽量得分。”肖湘无奈，只好跟着郝楠坚持跑完了六圈。跑完后，两人便绕着操场跑道慢慢地走着。

　　肖湘提醒郝楠履行承诺：“嗨，说说如何做数学试卷才能尽量多得分吧。”

　　“你知道在数学考试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啊？”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心态和对自己能力的正确估计。”

　　“心态？”

　　“对，心态，我连续两次数学测验失利，我认为就是心态的原因。我的数学成绩向来比较稳定，可最后两道题我总是不能完全解出来，于是为了攻克最后两道大题，我放弃了固有的做题顺序，我选择先写最后两道大题，保证这两道大题有充足的思考时间，但是结果表明我错了。当我选择了先做最后两道大题时就注定了我的失败，因为我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因为能力有限，我没办法完全正确的解答这两道题，因此，在考试中我的心态出现了极大地问题，我不再是淡定略带紧张，而是变得烦恼，当看到一个小时过去只写了这两个题还没全做对时，我变得非常紧张且焦躁。我连忙回头做前面的题，但是由于我心态的不稳定导致了马虎大意，于是本该作对的题就算错了。今天下午的这套数学试卷，我重新使用了之前的做题方法，并根据我个人的数学能力选择做题顺序，因此我成功的得到了142分。这还要谢谢你，我因为没有算出来最后两道题而心情烦躁，甚至将试卷揉了、扔了，可你帮我捡起试卷，谢谢你的“逐彼”，谢谢你让我重视到我所标记的时间，谢谢你让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能力于实力。面对高考，这个时候，我们能做的不是攻坚，而是保持稳定的心态，看清自己的能力，只要冷静地将自己会做的题全都做对，我们就已经成功了……”

　　肖湘认真地思考着郝楠的话，肯定道：“准确地标记每一道题所用的时间就是对自己能力在时间层面上进行地评估，这样有助于我们更清晰地认识自己的能力。而正确的做题顺序是对自己在知识掌程度层面上进行地评估，先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题，然后再去考虑难的题，这样即使做不出来，但我们已经最大化地发挥了我们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以上这一切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心态，而这稳定的心态又与上面所说时间标记和做题顺序相辅相成。”

　　郝楠戏谑道：“从来没发现你的悟性这么高啊！”

　　肖湘自信地回应道：“你以为，我可是肖湘啊！”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边聊边走着，回忆着初中的生活，展望着未来的梦想。大概又绕操场走了两三圈后，二人便各自回去了。

　　郝楠回到出租屋，拿出李默很早之前就给了他的同学录，经历了一周的烦乱后，郝楠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认真地去书写这份同学录。

　　一辈子的尤其：你好！

　　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真的提笔要写同学录时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何说起。（大部分人应该都有这种感觉吧）我不想把同学录写成我们之间的回忆录，也不想把它写成对你的评语，所以现在的我很纠结，到底该给你写些什么。

　　上周六从华严寺出来的路上，史林说我想成为最后一个给你写同学录的人，你可别信他的话，我只是说我前段时间比较烦，没心思给你好好写同学录，所以有可能成为最后一个给你写同学录的人。（是不是不解释你会更感动一些？好吧，原谅我的老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我们已经认识两年了。两年来，我们哭过、笑过、闹过、静过，当然，我们还一起为梦想拼搏过。（哎，怎么越写越觉得俗气……）听你说你想学考古，我支持你，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的数学成绩回升到原有的水平了，嘿嘿！话说回来，我烦了一周的事情也都几乎一个一个地解决了。张静走的那天，秦媛约我谈了好久，也多亏了她，我才能彻底的放下张静的事情。咱俩的矛盾真的多亏了史林，如果没有他组织的华严寺之行，也许到现在我都不能勇敢的面对你。数学成绩的事情还好有肖湘，嗯，我发现跟我做过同桌的女生对我都很呀，嘿嘿！真得很欣慰，在我的身边竟然会有这样一些值得我去感谢和尊敬的同学。我这算不算是在跟你谈心？好吧，能让我主动跟他谈心的人真的寥寥无几，你算一个。（听了这话是不是很感动啊？哈哈！不过在同学录上给你写我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说回你吧。最初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儿，笑起来非常得可爱。后来相处久了，才慢慢发现你表面的开朗是为了武装你内心的脆弱，你跟我有一点很像，你也是一个内心特别敏感的人，很小的事情都会触发你内心的波澜，不过你比我好，你可以用你的乐观将所有的敏感转化为积极的动力，而我却只能将他们丢弃在内心某个阴暗的角落，任它们慢慢地腐烂发臭。不过很幸运，我遇见了你，你教会了我如何乐观地对待这个世界，你教会了我如何将自己最真诚的爱展示给朋友，你教会了我太多太多，真的谢谢！（感觉还是有点回忆录和评语的意思……）

　　随遇而安，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这个词语了。林欣跟我说，太多的欲望与思虑只会让我们为其所累，所以何不随遇而安。我真的很欣赏她的这种理念，所以想把这种理念也分享给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内心有那些具体的思虑，但我能感受到你心里的执念与焦虑，你很乐观，但乐观并不意味着能解决所有问题，有些思虑，能放下就放下吧，武装的太久真的会很累。（可能是我多虑了，不过真的希望你好。）

　　回头看了一遍我刚给你写的这些内容，真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写了这么多，当然，还想给你写更多，可惜一张纸不够写啊！所以就在这里收尾吧。

　　最后的最后，希望你梦想承箴！（习惯性不想落俗，不过我感觉承箴比成真确实能好一点。）

　　一辈子的诤友：呆子

　　5月29日夜

　　郝楠写完给李默的同学录，又反复地看了两遍，确定没有问题，便将同学录夹在了书里并放进书包。

　　当郝楠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已经零点过半。郝楠并不是一个熬夜学习的人，所以通常在这时他已经躺在床上快要睡着了，不过今天，他竟然没有一丝睡意，也许是数学成绩回升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也许是刚写完同学录内心还无法平静，总之，他是真的睡不着了。

　　郝楠翻开手机，一条未读短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发件人备注：兄弟；信息内容：小弟，基于大哥对你的了解，你应该已经忘了我明天过生日的事情吧，所以我特地编辑此短信提醒你，明天是我的生日，别忘了你承诺过的生日礼物啊。另：早点睡，别熬夜！

　　见此短信，郝楠才反应到自己真地忘记了好兄弟的生日。生日礼物肯定是来不及亲手做了，所以郝楠决定买个好点儿的东西作为礼物，可转念想到自己口袋里只剩下一张一百元，所以买礼物的想法也不得已放弃。郝楠躺倒床上，辗转反侧，思虑良久，最终终于做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好意思去面对的决定。他拿出手机，回复短信道：如你所愿，我真的忘了你的生日，所以生日礼物的事情你就别指望了。不过我也不是那么残忍的人，经过我的慎重考虑，我决定答应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件事情，不过事先声明，我只是去丰富我的社会体验，并不是要真的参与。

　　第二天一早，郝楠刚睁开眼就看到了短信回复：小弟啊，你这么晚不睡竟然是在考虑这么“高雅”的事情，不过情有可原，毕竟年轻气盛吗，嘿嘿。你知道，兄弟我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所以既然你诚信诚意地决定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吧，不用谢啊！

　　“我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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