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太子妃 捉虫

　　狼毫笔、生宣纸、青玉砚……这些本该好好摆放在书房正中央那张沉香木长书案上的东西被吴皇后悉数拂到地上。在没有旁人的地方，皇后完全不需要再用端庄的样子掩饰自己的怒意，所有的教养都不如一次肆意的发泄来得畅快。

　　“她怎么配得上本宫的舟儿？”盛怒的皇后随便抓了一个侍女就开始质问，侍女唯唯诺诺地转移视线，吴皇后随手就是一耳光把不敢说话的小婢女抽到了地上。

　　“全临阳城最……最出格的女子。舟儿是太子啊，那个无父支撑，无母教养的女子，怎能当舟儿的太子妃？将来怎么母仪天下？”那可是叶摇光啊，哪怕是自己的亲侄女，可是太子需要的绝不是这样不能给他带来一点助力的妻子。想到皇帝觉得宋云舟就要娶这样的女子，皇后就觉得如百箭诛心。而叶子玉那个贱人和叶摇光一路货色，说不定今日这场灾祸也是他们设计好的……越想下去，吴皇后就觉得更是怒火中烧。

　　“娘娘，不要为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一个沉静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走进来的这个侍女已经不年轻了，在宫中多年的汲汲经营与计算多年让这个侍女的脸上过早地蒙上了岁月的刻痕。但对于吴皇后，这个侍女几乎已经是她在深宫中唯一可以完全信赖人了。这个叫做凝宋的侍女是从小跟着吴皇后的贴身婢女，跟着吴皇后嫁入太子宫，一步步在皇后背后筹划，到如今母仪天下。

　　凝宋手中端着的是一蛊药。很早以前吴皇后就需要长期的服药了，皇后的身子近些年来坏得很快。可是随着身子越来越不好，皇后就越来越容易动怒，凝宋提醒了很多次也不能让吴皇后控制住自己。凝宋的出现让吴皇后稍微收敛了几分自己的怒意，她接过凝宋手中的药，发黑的药汁苦涩无边，皇后皱着眉头强忍着一口喝了下去。

　　乘着皇后喝药的时间里，凝宋乘机进言道：“皇上为了对叶家的情谊定下了叶家的女儿，为了太子殿下的前程，娘娘得自己为太子殿下谋算才是。”

　　“本宫好恨啊。”皇后放下碗，眼角依然是冷峭如寒霜：“本宫的夫君，本宫的儿子，还有本宫的亲妹妹和亲侄女，为什么没有人愿意顺着本宫的心？本宫这些年来汲汲求权，难道是为了自己享受吗？皇上跟前新人不断，后宫里赵丽蓉那个贱人和本宫争权夺利，本宫的儿子还亲近赵丽蓉的儿子，本宫，独木难支啊！”

　　凝宋的手放在吴皇后的背上，吴皇后用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掩面，脸上铅华花了一片，像一个脆弱的婴孩。

　　凝宋进来的时候就早早把别的宫女打发出去了，只有这个时候吴皇后才能尽情抒发一下内心的不甘。这个时候她不像个权柄在握母仪天下的皇后，凝宋的手支撑着她：“娘娘，吴尚书是您最亲的兄长，他是支持着您的。”

　　“哥哥？”皇后冷笑：“你别以为哥哥就是个多好的哥哥，哥哥也不过是对。宫有所求而已。你以为他和嫂子总是把兰儿往我身边带做什么？不也是想当太子妃而已。不过是个侍郎之女……”

　　吴皇后的兄长没有父辈有才干，官职只不过是四品的礼部侍郎，承恩侯的爵位不过是给皇后母族的美名罢了，实际上没有半点实权。在皇后心里真论起来，也可能只比叶摇光那个乱七八糟得到的靖北侯爵位稍微高看一点点。她可不想太子有这样没有实权的岳家。

　　“现在的问题是，本宫要怎么样让皇上收回这道旨意”她看向凝宋，以前她有什么不解的事情的时候，一直都是凝宋帮她出主意的。

　　凝宋一直就是皇后的智囊，只见凝宋微微地颔首，谦卑地笑道:“娘娘何必担心。娘娘根本不用操心怎么让皇上收回旨意，这朝中，还有您兄长承恩侯爷在呢。”

　　“我说了我哥哥没有半分用处！”皇后着急，连“本宫”这样的词语也换了“我”字代替。要知道，皇后可是一个十二分在意自己尊位的人。

　　“娘娘，您不喜欢叶家小姐当太子妃，您以为您兄长就会喜欢这样的结果吗”凝宋故作高深的一笑，眼中悠然是长久之计。皇后稍一思索，顿时眼开眉霁，不由得鼓掌长叹起来:“不错，不错。这临阳城这么多权贵高官，相当本宫儿媳妇的女孩，可多的是呢。他们怎么会愿意让一个叶摇光占了先摇光这些年来顽逆的事可干得不少，随便找几个不能担当太子妃的理由，轻而易举。”

　　“正是此意。立下太子妃必得宣告天下，明日朝堂上，就请侍郎大人进言，指出靖北侯之过。朝中有心觊觎太子妃之高位的官员可不少，一旦有人先提此事，必当附和连连。而叶家朝中无人，皇上只听一家之言，也必当重新考虑此事了。”

　　“可是，要是皇上重新考虑以后，还是坚持要立叶摇光怎么办”皇后依然觉得还是不安定。

　　凝宋胸有成竹地说:“只要事情拖后，就会有办法。到时候，娘娘不妨先下手为强。”

　　“怎么个先下手……难不成不可，那可是倩儿的孩子……”

　　凝宋摇头道:“不是要娘娘害人，只要诱其犯错就好了。”见吴皇后还是有些疑惑不解，凝宋补充道:“娘娘可以召见一批贵女，就住在宫里，到时候宫里规矩森严，叶大小姐不擅此道，哪怕没有犯错，也必然出不了彩。倒是，换下人来就顺理成章了。”

　　吴皇后犹豫道:“这样的话……倩儿还是会怪我的……我……”

　　“娘娘，二小姐聪慧，会理解娘娘的。”凝宋帮吴皇后做出狠下心肠:“娘娘这样做也是为了二小姐和叶大小姐好，叶大小姐的性子，哪怕做了太子妃，也不一定能得以善终……”

　　吴皇后思虑再三，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她高声唤外头的宫女进来:“去请承恩侯夫人进宫来。”

　　*

　　“醒了啊”出宫的马车上，吴倩慈爱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摇光嘻嘻笑了一声，抱住母亲，在吴倩的怀里蹭来蹭去:“娘又不是不知道我刚才在装睡……”

　　“你呀……”

　　“我就是不想看到祖母和叶子玉，干脆闭上眼算了！”她撅起嘴，可不管什么对长辈还要有什么尊敬。要对叶老夫人的不敬的人，吴倩自己恐怕也是当仁不让。

　　“算了，不提她们了。不过，你这也算是赚了个丹书铁券。”

　　“娘是说那块铁皮那个有什么用啊，不就是摆着看的……”在母亲面前摇光一向随性，她很用力也很没有负担地翻了个白眼。吴倩本来看她这样样子是要打的，可是最后也只是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

　　确实，对这对母女而已，所谓的丹书铁券不过是个烫手的装饰物而已。

　　“不过，老夫人是怎么知道宫里的消息的呢”吴倩一直想不明白的是这点。为了控制不让太子可能受伤的消息传出去，之前是以皇后娘娘的名义请吴倩入宫的。按道理，叶老夫人是不可能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啊。是看到叶子玉一直没有回去而心急还是……宫里有人，给她传递了消息

　　吴倩的内心隐隐偏向第二种可能。只是，如果有人传递了消息，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对了，娘，我真的要嫁给宋云舟吗”

　　“以后不要随意直呼太子的名字。”经过此事，吴倩觉得女儿以后还是稍微谨慎一些为好:“还有，你不想嫁给太子吗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吴倩一直认为女儿和太子处得不错，所以刚才皇帝下旨的时候也没有吭声。虽然她心里觉得当太子妃不是个好的选择，但万一破坏了女儿的情丝红线就不好了。

　　摇光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想。宋云舟那种人适合当我的小弟，为什么要嫁给他”

　　吴倩第一次觉得女儿是不是太大胆了点，小弟什么的……不过纠正性子什么的，还得慢慢来……

　　“既然你不想嫁，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会有人帮你阻止这件事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摇光眉眼弯弯一笑，拍手称快。果然之前皇帝姨父是在看玩笑的吧，嫁个宋云舟，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诶。如果真的要嫁，至少也得是……她微微低下了头，两颊染上一分红晕来。

　　吴倩没有注意到女儿表情的变化，她在心里犹豫了片刻，还是咬咬牙，对摇光严肃认真地嘱咐道:“你的皇后姨母，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的皇后姨母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后，那可能，也是我们要防的人了。”

　　一滴眼泪从吴倩的眼角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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