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立
和这些来自德意志诸国的年轻人闲扯了大概数个小时后，卡洛斯终于找到了机会抽身离开。倒不是说他不想和这些年轻人谈天说地，而是因为他不想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同一个地域团地上。
“维尔特，你觉得他怎么样？”卡洛斯走后，玛格丽特这么向维尔特问道，虽然维尔特并不是贵族，但是他能够在这么几天的时间内得到这伙德意志青年的领导权，显然也不那么简单。
“你是说卡洛斯？”维尔特嘴角抽了抽：“我打赌他绝对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但具体怎么样只有天知道了。”
“但你们没必要像这样如临大敌，不是么？”玛格丽特用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金色的卷发自上而下如波浪一般一直垂到她的肘部：“他是我们这一边的，整个查理大学的同学们应该都是我们这一边——”
“你错了，玛格丽特。”维尔特摇了摇头，他把正在一旁看书的洛特和博尔登他们叫了过来：“朋友们，你们还记得我们的目标吗？不是我们的长辈不管是传承还是强加给我们的那些，而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当然记得。”黑发的博尔登瓮声瓮气地说道，还不忘用肘部捅身边的洛特一下：“一个统一的，共和的德意志。”
“没错。”维尔特鼓了鼓掌：“我们的目标或许和我们的长辈不同，同样或许和我们的那些同学们不同。”
他接着说道：“因为理念不同而导致的对立可比因为利益集团不同导致的对立要严重的多，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个卡洛斯是属于哪一个派系的，因此我们现在绝不能完全信任他。”
“明白了吗？玛格丽特。”
“明白了……”玛格丽特有些惆怅，卡洛斯是她来布拉格这几天唯一一个真正想和他们交朋友的人，但自己却因为这愚蠢的派系问题而无法信任他。
她咬着嘴唇盯着地板，左手和右手紧握在一起放在胸口，她想起了卡洛斯先头所说的团结：难道真的做不到团结所有人吗？
卡洛斯缓缓走在胡斯大道上，这条以胡斯为名的街道是布拉格城内最大的街道之一——在布拉格，判断一条街道是否繁华的方法并不是街道上行人的多少或是街道本身的长宽，而是街道两旁咖啡厅的数量。
胡斯大道两旁的咖啡厅达到了几近夸张的地步，按照当地人的说法，胡斯大道上的咖啡厅为布拉格市政府贡献了当地咖啡厅行业三分之一的税收。
卡洛斯没管四周正向外发散着咖啡香味或是戏剧乐声的咖啡厅，他缓缓地踱步，希望在这条胡斯大道上找到些有意思的事情。
查理大学的课程相对于卡洛斯从前的大学来说已经算少得可怜了，几乎每天只有两节课的课表给予了学生们数之不尽的休闲时间——当然也没有几个有志向的年轻人会把每天的时间都花在吃喝玩乐上。卡洛斯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目的之一，即找到布拉格城内的反抗组织。
卡洛斯的左眼皮突然跳了一跳，他的视线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卡洛斯眯上自己的右眼，用左眼使劲向着胡斯大道的尽头眺望。
人们聚在一起似乎是在讨论什么，看起来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卡洛斯迈开了自己的步伐，但即便如此走到那里还是花了点时间。
人群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卡洛斯听不懂捷克语，因此便只能费力地挤进人堆里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波普——呃，我是说亚努什。”人群中的核心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边，站在左边的青年们的领头者这么说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有些太……太显眼了么？”
“首先，我叫波普·亚努什，波普是我的姓，亚努什是我的名字。”右边的青年领头者纠正道：“不过现在的状况的确有些出乎意料，看起来我们应该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再谈别的事。”
他身后的青年们一阵附和：“那么，我们去哪？哪儿人少一些？”
“先回学校吧。”另一个领头的青年说道：“那里人少，而且还安静些。”
“可以，我们现在就走，免得夜长梦多。”那名叫波普·亚努什的青年说道，接着便带着自己身后的一干人挤出了人堆。
“我们也走。”另一名青年对自己身后的数人说道，接着也挤出人群离开了这里。
卡洛斯同样跟了上去，这两拨相互对立的学生团体看起来应该也是查理大学的新生——即自己的目标之一。
“好了，波普，有话快说，我和我的朋友们可没打算跟一群匈牙利狗崽子浪费时间。”
“我再说一遍，米利察·约内斯库。”那名叫亚努什的青年咬着牙说道：“我叫亚努什，波普是我的姓。”
“谁叫你们匈牙利人的名字比较奇特。”那个叫米利察·约内斯库的青年摊了摊手，做出了个不屑的表情：“你们实在是与众不同，整个欧洲也就你们匈牙利人的姓名有这么奇怪了。”
“所以——”亚努什尝试岔开话题：“我们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承认我们匈牙利人对世代居住的阿尔福尔德地区有着合理合法的权力。”
“你做梦，我们罗马尼亚人在那里生活了数百年，阿尔福尔德和特兰西瓦尼亚一样都是我们罗马尼亚人自古以来的领土。”
躲在一旁的卡洛斯大概知道这两拨人在争论什么了，匈牙利人和罗马尼亚人在东欧的土地上都已经有了数百年近千年的历史，双方的居住地或多或少有些纷杂和交集，这两拨人因此吵起来显然是情有可原的——但关键在于你说两个奥地利帝国治下的民族因为目前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土地而闹起来究竟是什么精神？印度好歹是因为英国人闹印巴分治才闹腾起来，奥地利人这还没搞匈罗分治呢这些人就先自己闹了起来。
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貌，卡洛斯想既然能在相对和平的查理大学见到罗马尼亚人和匈牙利人的对立，那么显然在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阿尔福尔德”地区，这种对立可能更为严重。
卡洛斯叹了一口气，既然双方谁也不服谁，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圆场的了。卡洛斯想要的是一个相对团结的青年自由主义集体，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因为内部纠纷而分崩离析的见鬼玩意。
“诸位，诸位！”卡洛斯慢慢从旁边走了出来，把两拨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虽然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动手和吵架总归是好的，难道大家不能和平一点，团结一点吗？”
“想和罗马尼亚人好好谈话，简直是做梦。”亚努什不屑地说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朋友，这里没你什么事，如果你不想惹祸上身的话还是离那些罗马尼亚杂种远一点的好。”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匈牙利狗崽子有什么别的话好说。”那个叫米利察·约内斯库的年轻人往地上啐了一口：“朋友你还是离远些吧，这些匈牙利狗崽子到处乱咬的功底还是有的，小心等会他们找上你的麻烦。”
“好了好了，大家先别闹了。”卡洛斯知道这两拨年轻人之间的冲突完全是毫无必要的，他们现在完全就是青春的躁动无处发泄罢了，自己只需要将他们的矛头转向一个统一的目标——即奥地利人，那么便不仅可以化解他们之间的纠纷还能加深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大概已经知道你们之间的问题了。”卡洛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他们：“阿尔福尔德地区的问题其实对你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不是么——不论是匈牙利人和罗马尼亚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自己的国家，你们为什么要争论一个完全不存在的领土问题呢？”
“匈牙利人有——我们有自己的国王……”亚努什的脸突然涨红了，显然他不愿意让自己在面子上落败。
“一个姓哈布斯堡的奥地利人国王？”卡洛斯讥讽道：“如果你们真要愿意接受那你还来这上课干什么？”
亚努什顿时泄了气：“好吧，你说得对。虽然贵族议会对于让奥地利人当我们的国王没什么意见，但民间还是有很高的反对呼声的……”
“所以你们看——”卡洛斯指了指亚努什，又指了指米利察：“你们一个没有自己的国家，一个自己国家的王冠戴在外国人头上，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为一个根本不属于自己的‘阿尔福尔德’吵得不可开交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米利察先想明白了，他甩了甩自己银灰色的头发，用灰色的双眸认真地看着卡洛斯：“我们之间的纠纷其实是没必要的，因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奥地利人，是这样么？”
“没错。”卡洛斯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了亚努什：“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卡洛斯并不知道他来着的目的，但恐怕傻子也能猜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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