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亦幻亦真
杨易当然不认为自己会像三叔那样得什么精神分裂症，他认为自己的精神没什么问题。可就在刚刚产生幻觉的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也并非不能出问题。尤其是想起母亲和大姨的对话时，他那一直坚定不移的想法也出现了某种动摇：是啊！我田无一亩，地无一垄，只是个每天混日子的小职员罢了。人家张墨林一个司局长，凭什么一定要把姑娘嫁给我……难道，我之前的判断出了问题？
三叔住院后，杨易也看过一些精神类的书籍，知道有些精神病人在生病的时候，脑中会产生出各种各样的幻象，如被人迫害，被人追杀，或是生活在仙境中，与仙人共舞。更有甚至，还有一些精神病人甚至认为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创造出来的……总之都是生活在自己头脑里虚拟出来的世界中。所以他们认为这些幻象都真实无比，以至于当事人真切地认为这些幻象是真实存在的。
杨易咬咬嘴唇，刚才出现的幻象，很有可能是精神崩溃的危险征兆，他不允许自己再在这条路上滑的太深。他突然害怕有些独处了，他决定重新回单位上班，或许在单位人多一些，能让紧张的神经得到舒缓。
张墨林对杨易还是不错的，当杨易提出回去上班，并想去一个清闲部门的时候，张墨林马上就指示人又把他调到了新的部门：工会。
工会是一个闲的让人发狂、却又不可或缺的部门。放眼整个公司，若是想舒服，没任何地方能比上这里。这让杨易刚刚平复下去的疑心又徒然升起，“张墨林凭什么对我这么好？以至于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即便他从前跟我父亲的关系不错，可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只怕他还是想把他家姑娘嫁给我……”
平心而论，杨易对张墨林的姑娘张涵怡并无反感。他和张涵怡是从小的玩伴，彼此很熟，两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班。后来张涵怡考上了某名牌大学历史系，进而又考上硕士，毕业后进入公司，转行在公司销售部任职……而杨易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专科院校，毕业后照传统的世袭制，也在公司安排了工作。二人的差距就此拉开，虽然同在一家单位，但彼此之间的业务没有交叉，联系也慢慢变少。再后来，杨易的父亲在职的时候突然就失踪了，仿若人间蒸发般，不留一丝痕迹。而张墨林却一路高升……
若单纯的从婚娶的角度来说，杨易认为娶了张涵怡是个不错的选择，张涵怡身材高挑，长相俊俏，基因不错。与她结合，至少有利于后代……可他一想到张墨林通过种种卑劣的手段逼迫他，他就说什么也不能屈服，更何况，他还不清楚张墨林这样做的目的。他始终相信，他的那两位前任女朋友，都是在张墨林的逼迫下离开了他，这更让他对张墨林生出了极大的愤恨。
这天午饭后，工会主席林克成对杨易说，周五下午有活动，工会组织一些未婚的年轻人去郊外培训中心“芙蓉山庄”联谊，在那里住一晚上，周六返回，要杨易务必到场。因为这是工会活动，工会必须要有人参加，而工会的人除杨易外都年龄较大，成婚且有孩子，只有杨易最适合。
杨易早已闲的发慌，虽说并不指望在这种联谊上搞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但还是一口应承。不管怎么样，他早已到了适婚年龄，虽说心中并不是十分迫切，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真能找到情投意合的另一半，倒也封了别人的口，了了一桩心事。更主要的是，让张墨林从此断了对他的念想。
培训中心“芙蓉山庄”位于郊外山中的一处风景绝佳之地，夏季城市中酷暑难当，那里却凉爽宜人，且景色清幽。从前能在那里度过周末的只有单位的领导，以及来检查指导工作的上级机关人员，后来逐渐放开，像是杨易他们这些没有乌纱帽的平头百姓也偶尔能来这里以培训为名逍遥一下。
周五一早，杨易跟工会主席林克成请了个假，带上皮匣盒，来到市精神病院探望三叔。
三叔接过杨易带来的皮匣盒，神情凝滞的就像是一具石膏像，只有嘴唇颤栗着，微微抖动着。他就那样看着皮匣盒，眼睛里慢慢地沁出一眶眼泪，眼泪在眼眶中越聚越多，就像是一汪泉水般，突然就从他那青灰色的面颊流了下来。泪水绕过他的颧骨，丰饶地流过他的嘴角，没入了他那长时间没有剃过的浓密的胡须中，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滴滴答答地掉落在他的汗衫上，弄出片片污痕。“哪儿找到的？”他抽泣着问。
“老房子的地窖里。”杨易见三叔一副失控的样子，就问，“三叔，你怎么了？东西给你拿来了，你反倒不高兴了！”
“没有！没有……”三叔声音低微，几乎语不成声，他的目光迷离，仿若迷失在苍穹中，他抚摸着皮匣盒，继而又抱到胸前，他的抽泣声变大了，变得泣不成声。
过了好一会儿，三叔止住了哭泣，他抬头看着杨易，眼神中有些不舍，又有些坚定地说，“好了，东西你带回去吧！我看看就行了。”
杨易有些不解，他说，“三叔，你还没打开呢！你不想看看里面的东西吗？这就让我带回去？”
“不能看，不能看！”三叔喃喃着。
“不就是一个小本子，还有一张残缺不全的地图么！有什么不能看的？”杨易盯着三叔，突然蹦出一句……自那天他进入地图上的幻境之后，他的心始终不能放下。如果说三叔的精神病与这张地图有关系，他的这句话马上就会得到验证。
“你看过里面的东西了？”三叔那青灰色得面孔一下子就变成了死灰色，他的上颚骨同下颚骨同时颤抖起来，眼睛也红的如同火焰。
杨易轻松地点点头，“是啊！看过了。”
“你看到了什么？”三叔的鼻翼像是因为紧张而张得大大的，并且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裂开，他死死地盯着杨易，看起来有些气势汹汹。
“三叔……”杨易避开了三叔钉子般的眼神，轻声说，“是不是我们杨家人的精神上都有点问题？我爷爷，你，还有我……或是再加上我父亲！”
三叔不理杨易的问话，只是急促着催问，“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地图上地名的时候，感觉自己能去到那里，三叔，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三叔轻轻点点头。
“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的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
三叔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似乎正在极力地控制着某种奔腾向外宣泄的情感……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说，“也许是，但我也不知道。”他又显得有些自卑地说，“他们都说我是精神病，时间长了，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三叔你想过没，如果这真是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可是为什么我看到的场景是那样的真实。”杨易想起了天台山的雪，那雪对他的震撼，一直萦纡心头，挥之不去。
“每个精神分裂的人，都认定自己的幻觉是真实的，如果他们觉得场景不真实，精神还会分裂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三叔看似痛苦地抱着头，朝杨易咆哮，“你走吧！以后少来。”
见到三叔这副痛苦地样子，杨易实在是不忍心再把心中的疑问说下去，他黯然地站起身，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等等！”三叔喊住了杨易，他招手让杨易坐在他的身边，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小易，即便你看到的场景不是你精神上的幻觉，那对你也一点好处都没有。”
“为什么？”
三叔的表情有些沮丧，声音有些低沉，“你会沉湎进幻象当中，整日地晃荡在那不切实际的地方。然后什么都不想干，在现实生活中也会不思进取，长久下去，幻象与现实交织，让你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你会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到那时，精神上就真的会出问题。”见杨易听得认真，三叔又说，“你看看我就知道了，早些年的时候，我对别人讲我看到的那些景象。最初，那些人还用些猎奇的眼光听我讲讲。可时间一长，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别人都会以看笑话的心态来看待我，后来，我就变成了这样子。小易，也许你不知道，我每次讲我所见所闻的时候，即便是这里的病人，也只当我是讲故事听，除了眼镜刘永富，没一个人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刘永富之所以相信，因为他得的是严重的妄想症，我想他的症状如果减轻了，也一定不会再相信我说的了。”
“是不是连我爸爸都不相信？”杨易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
(https://www.daowx.cc/bqge13050/7232557.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