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王座之间

　　“怎么去？”最后竟然是小泉唯率先发问了。

　　亚历山大图书馆这个组织本身的改组是由天启宗教的缪斯插手成功的。缪斯甚至在名义上在亚历山大图书馆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所以他们并非完全不懂得王座之间究竟是什么。

　　E站在爱比盖尔的身后默然。

　　有不少人经过此处，又似乎什么都没觉察般，看了他们一眼离开了。远处发生的动乱大概已经被抑制了，但是不会那么简单的，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旧世界发动了经济和政治的双重制裁。这是第一波也是最强有力的一波。不过这时还算宁静，虽然格局大变，但毕竟惯性依旧，但是只需要一两天大概就完全会不一样了。

　　中年男性卡迪卡，也是亚历山大图书馆最后一个中心成员赶来了，脸色镇定看着现在的场面。

　　他们到齐了。

　　爱比盖尔环视着他们，嘴角上翘。

　　“你们其实说不定也早有准备吧，预料到了我么？迷茫的神情中预料到了谁呢？Echo，我现在终于有些怀疑了……究竟是我找到了你，还是你找到了我呢？真是令人生厌的感觉呢。那么来吧，见证这奇迹吧。”

　　她伸出了右手，手上是巨大混乱的黑色粗条构成的一个奇异的图案。闪电时曲折构筑的对称性发出了奇妙的光。

　　浮动了。

　　有什么东西浮动了。

　　顺着线条，皮肤裂开了，血肉撕开了，筋脉破开了。然后是什么东西出来了。那是用不知名的皮革制成的记录材料经书。红铜线和白铜线交织串联起来，绘制成两个希伯来文字。

　　风沉重了下来，水涌动了起来，大地空灵了起来，然后天际划过彩虹。身后传来依稀几声迷惑欣喜的叫声。

　　仅仅一眼，神智剥离。

　　微小的圣洁中掩盖的是巨大的不详，它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头，然后耳边传来了苍蝇的嗡嗡声。

　　有人认出了那皮革是染红的公羊皮。

　　恶意潺潺流荡着。

　　“那是什么？”卡迪卡冒失地开口了。

　　血流了出来，落到地上，像水滴到地上一样，发出滴答一声，毛骨悚然。

　　“旧约，雅歌。进入王座之间的凭证之一。”

　　“就这样吗？在这里……”话还没说完，蓦然，时空被翻了一页。他们到达了另一边，在无形无影间。

　　走出的研究员匆匆看了一眼，又什么都没有，便赶快向自己的目的前进去了。

　　卷动的声音中有大恐怖，恐怖中是恶心，恶心中的是恍惚。

　　自身被涵摄在一个更大的层次中，扬弃了一切，而划入了一切，波纹荡漾，懵懂摇曳，引力波传递着机械功。精神思维从肉体中发出，也从肉体中消亡。一切的物质堕入极性，散逸了，化作了不明的东西，移动着，然后仿佛什么都见到了。过去、将来、现在，发觉的同时又在不确定的海洋中倏忽破灭。

　　书页中，梵天歌唱，湿婆起舞，毗湿奴奏曲，然后睁开了眼睛。他们来到了书页的轴。

　　妄念碎了。

　　入目的盈盈发散模糊光影的火焰。

　　脚下踏足的是阵。一圈圈萦绕，星星、太阳、月亮、风、水、火、土种种形象一简单的几何图形展示在圈的环绕中展现。从无数萦绕之圈的空隙中可以看到下面发散的无限的光。那是一种极为朴素的美。

　　阵很大，大得看不到尽头。

　　但是仍然可以看到十座高塔。它们贯穿了阵，从亘古悠久的背后伸过来，直达不可视的彼岸，如脊椎骨一样耸立、弯曲、扭转。

　　十座高塔处于一个正多边形的顶点，各自之间完全相同，别无变化差距。一行人走散，各自前去。

　　这里并没有空气以及其他的物质，人类本身被拘束了，并套用了特殊的维生发声等规律，以致于还在地球一样。他们带着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惊讶看着，眼中闪烁着奇妙的火花，是嫉妒，是热情，是崇拜，是恐惧。

　　“无论原子的振动，还是波的扩散，又或是引力场，他们一切都是相同的。或者说十塔只是一个塔。只是我料错了。”

　　“怎么了？”E问道。

　　“我本来以为只有九柱的，没想到竟然是十柱……深渊……如来大寂灭海啊。”E不知道如来大寂灭海是什么，微微露出疑惑的表情，又恢复寻常了。

　　“你们和我只有九个人。明明在这里被拘束后，九个人是相同的……本来以为可以见到那个呢……结果有十个……”

　　“什么？”

　　“我们这些真实的……”爱比盖尔摇了摇头，她想使用更准确的说法，“至少是相对真实的存在会引发畸变。就像魔量之于法术力，质量之于引力一样。质量存在，所以时空被扭曲，扭曲便是引力。我们便是综合了一切质量，魔量的一个系统，作为这个系统便会引发背景的畸变。背景被称作如来大寂灭海，畸变称之为涟漪。”

　　“如来大寂灭海……好像以前看到过……”Echo苦苦思索。

　　“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

　　“对，没错。”

　　四周的人聚了过来，听他们说话。

　　“但为什么会这样命名呢。”小泉唯问。

　　爱比盖尔楞了一下，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没回答。小泉唯自知多言，也不追问什么了。

　　“这里就是被历史的螺旋环绕的间房，是所有涟漪互相消灭的地方。不，用消灭是不对的。涟漪是消灭不掉的。即使引发涟漪的存在彻底破灭了，涟漪依旧存在。我们只能说互相抵消类似于没有而已。”

　　“那又是为什么呢……”又有人问了。

　　爱比盖尔有些羞怒，但完全没管问题。

　　“王座之间是完全十边形对称的，根据规律，这里对涟漪互相抵消的精度可以达到10→10→10→10→10→10→10→10→10→10→10的程度，在这程度下会引发不可思议。不过需要十个人各自站在十柱下。这样影响就会对称。本来我以为我们少了一个……但是其实并没有啊……”爱比盖尔终于露出得意的神情，即使这之前她有多么厌恶这女子。

　　其他人惊异，四处看。

　　“是吧，欧米伽的生母，爱色利亚！”

　　书页翻动了，那是另一个钥匙持有者。她从空中降落，厚重的裙子卷动着，如同万花镜。

　　眼光是大蔑视，大蔑视中是大爱。

　　处女生子，又抛弃亲母的女人。她只有二十余岁，却拥有了一个十六余岁的孩子。普通的脸庞透出妖异的美。五官不照而自有荧光，是法术力造出的荧光。

　　巨大的白色法术力与黑色法术力交织成螺旋。半开半闭中尽是慵懒。从长袍中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爱比盖尔的头上，娇艳地笑着。

　　众人一惊，清水澈也一直像大家一样显露各种神情。

　　浮游在她身边有七本典。

　　爱色利亚有七本钥匙。

　　她们眼神交汇间，便开始这个偷偷摸摸的第一次尝试，也是她们所能成功的唯一一次尝试。因为在这之前，王座之间尚未完工，在这之后，欧米伽就回到欧洲了。

　　在交流之下，她们各自走向位置，调整，以及另外的除去。

　　这里并没有被启动，因为是满足条件自发的结果，而非需要装置的人工开启。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即使其中大多数不懂得是为了什么。

　　一切晕开着，平静着，似乎时间流速缓慢起来了，空间也迟钝了，种种联系关系也坠落了。

　　但仍然动着，平静地流淌着，一波死水，波澜无痕。

　　然后在这海深处的什么跳出了水面，又像是海外面的什么掠过了水面。

　　苍蝇的嗡嗡声又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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