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 交织双树
“你不怕我杀了你?”
D问。
“你连自己的力量与神秘都已经不愿去伏拜，又如何会如此轻易地去动用它呢？”
树在说话，在唱歌，在舞蹈。即使是世界，也被拘束在树的身边无所适从。
“刚才是你造出来的？”
D又问。
风轻轻带走一两片落叶在和煦的阳光下灼灼发光。随后又风散叶落。
“或许是吧？或许又不是，这在我的能力范畴之内，却是你坠落导致的我的自卫的行为。”树这样说。
没有嘴，也不需要嘴这种器官。
“自……卫？难道说这是个巧合……？我从天上下来，你正恰好在此处？……要知道从地球自转和我下落时的自己调整来看，我呈现的轨迹……至少在细节处可是非常混沌的。”
D不相信。
虽然大致的轨道呈现圆弧，但具体的可是非常微妙的，尤其以地球之大，从散逸层到这里，少许角度之差，其中距离也远远大过该岛直径。
而且，他深吸了几口气，含氧量低于1%，主要感受是臭氧了。空气带动的魔量流动也非常平稳……这里大致是平流层吧。
“所以才是个妙不可言的巧合。”
在树上交织着奇妙的霞光，像是蛛网，像是锦缎，带着一种精神性的迷茫的广延，如水轻轻漫开，包裹整个浮空的岛屿。
“是么？难道说长久困惑于人造的迷宫的我连这些都已经无法清楚辨别吗？”D冷冷回复。“这是你的能力还是你的魔法？从我的亲身体验来看，似乎并非单纯的幻术或者欺骗，但也没有高到再造、创世的水准，还勾动了我的力量来维持。将树所代表的意义进行解构的话，有很多相仿的呢。”
从这晃动摇曳的霞光中有什么东西开始浮现。一点点构型，从血管经脉到肌肉纹理一点点塑造出，速度却很快。
那是个应该还未成年的男孩子，大概十三四岁左右吧。他的身高不算高，但由于比较消瘦，看起来也就十分匀称了。头发有带你凌乱，但并不脏且很干净。眼睛很大，但毫无一点神采。身上穿着十分普通。他看起来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这是……”D的眼睛眯起来了。
男孩说话了，“莫名闯入别人的家里，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吧？”
是不一样的声音，男孩的声音与树不一样。
“真的是莫名？你们……噗……”
没有等D说完，那男孩以超越人体限界的高速瞬间来到D的身边，稀薄的空气被打穿，发出奇怪的声响。手以一种锥状展开，在高速的推动下仿佛异化，更像是一种武器，坚硬的指甲而为刀锋，直接猛地插入了D的右胸部。手突破了一层层粘稠的肉的质感，最终贯穿。
男孩眼神中分明透出种种了然的表情，心中思量，虽然似乎的确还是类似人的肉体，但是……
“果然呀……”
D闷哼了一声，越来越暴躁而狂怒，却越来越静谧似火。
被打穿的肉体孔洞边缘蔓延出了光之潮水，迅速挤压着伸进身体的手。
男孩猛地把手一缩，一个翻身跳了回去。
在他原来所处的位置，被墨光狠狠地劈过。D斜睨了男孩一眼，竟是按捺不动，手握墨光。光潮涌动回流，被穿而烂的衣服和身体都回复了原本的模样。
“果然呀。”又是这一声。
“你已经不是人类了吧，但你的不死却始终没有去克服物理的弱点呢……我对你能力这个机制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想做什么？”
越愤怒越冷静，D静默地站在那里又开口道，如同伺机而发的猛兽一般。
男孩在霞光中，也被带上了七彩斑斓的色泽，最后他的存在竟是越来越淡，仿佛被霞光稀释掉了一样，消失在双树的中间了。
声音依稀。
“最开始你所借用的一直是法术力来变着花样刺激不死，本来那种程度，我猜大概几十年都未必会被不死强行进化并克服吧，毕竟没有真正死过。可是天仙当时，我猜应该杀死了你的魔量，虽然杀不死你……我们都知道吧？魔量和人体的结构流形并非完全相合……后来我猜你是用这把神器的力量来刺激你的不死吧？但经过刚才的奇景，这把神器的能力和这把神器所——应该吧，通常神器的性质不会如此的，不过我也不确定就是了——反正这把神器应该交涉到了某位不得了的东西了吧。按照这次奇景的情况，似乎也彻底被你的不死克服了呢。那么你对不死的影响精度就只有这种水准了么？”
D低着头默默听完了这一切，站在那里，锐利的眼光射向树，近乎嘲笑，又像自嘲。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能在说出这一段话之后，还能恬不知耻地说我是碰巧遇到你的……”
“你竟然还在纠结这个？……”树的声音沉默了下，哑然不知应该语何。
“我！很！在！乎！”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然后……
嘣！嘣！砰！
身体一切束缚被放开。
他移交踹地，直接震动浮岛，借着反作用力加速，右臂爆裂，带着奇异色彩的涌动光潮握住，不……抓住墨光向前横斩。
天地、万物被黑色的境界切离。斩击的平面上黑色的光芒迅速以均匀的速度向四周扩张。
“你的体内有不可思议的动力源！”仿佛从树中，又仿佛从天上传来一阵惊呼。
两树变幻，表面上的影像被消除，一下子巨大的空旷浮现开来了。
“即使失去了影响不死的精度与深度，你既然知道我已经不是人类了，那你知道我也成为了超自然者了呀！”光潮重新聚成手，抓空墨光，顺着它下滑之势，扣住中部，上体后仰下沉，擦过了弥漫的黑死境界。然而此举并非是为了不自伤，而是对于自身体态的调整！然后……墨光首尾两点一起放射出虚无的爆破，穿破空间，形成巨大的空洞。空气旋流不停。
黑色的境界平面还未扫过一切，便被两边各两支巨大的蜘蛛脚抵住，然后坠落到虚无去了。将万物卷入不可知之黑暗实在的爆破力冲过黑丝境界，两头都被巨大的舌头舔击而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这是……”
D用墨光抵住了其中一只蜘蛛……不……蛛人的头部太阳穴。
那是一个可怖的怪物。它的基底是一只被奇怪的金属光泽的黑色物质覆盖的巨大蜘蛛，毛不多，但都如刀锋一般。每一个肢节间的运作都显得有点僵硬机械。
在它的头部是一张巨大无匹的嘴巴，足以容下一两个人，近黑色的深灰玫红的舌头却像是人的舌头一般。而之上是一个同样覆盖着一层奇异黑色物质的女性的上半身。她的头顶是一个类似于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三边凹陷，头正嵌在中央，像是古代的雕刻，而不像是人了。
D用墨光对着她的头部。看着对面的刚才一起连携攻击的同样蛛人。
但是忽然地，手部受力一空，D所指对着的蛛人消失了！
但他也不设防，看着变幻的四周，轻轻地说道：
“这是幻影？”
四周一片沉寂，原本的大气、天空以及地球都露了出来，不同的是，两颗不见树顶不见树根的完全相同的巨大乔木逐渐旋转，由于方向相反等缘故，始终保持着俨然的对称性。与原本的双树刚好是垂直的，于是即使蛛人不破坏黑死的境界，树大概也不会有事情吧？不过说不定恰好是树本身给予的支援才导致能够破坏这回事情呢，D这样想到。
“又一个十亿分之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弗朗西丝吧？纵火者。”
听到纵火者这三个字，弗朗西丝狠狠抬起左手，但思量再三，还是无奈地放下了。
当初由能力者策划对于普通人进行残杀而发生的一场特大火灾至今仍在不少人心中荡漾。弗朗西丝正是当初的策划者和主要行动者之一，后来逃逸。原外界机关的青似乎正是受害者之一。那次事件以及差不多时间内发生的相似事件也极大地动摇了原本的理念，对当初的秘书长泰米的威信进行了不可挽回地打击，差点造成了新一轮的大波动。所以D说的时候用的语气是……
讽刺。
然而不知怎地……
“为何不愿他人提起呢？明明是你做的吧，虽然现在暂时无法确认你究竟通过何等方式造成了这种程度的火焰，但是其他证据都与你分不开呀？难道作为施害者的你，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了么？”
弗朗西丝没有回答。
“你现在不正是对于我们而言的施害者么。”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像吹过叶子的风声飒飒而无形。
“呵呵。刚才的男孩又是……在做……什么？”
这里的空间很奇异。重力似乎被减弱了。
D悬浮在空中，很快脚踏双树中的一颗。脚上的触感与现实树的触感有种微妙的差异。D并没有在足部形成鞋子这种东西，事实上，就算形成了，感触还是一样的，因为如果是形成的鞋子，那么也是D的一部分。
他摩挲着这些，感觉很烦躁。
弗朗西丝的八足架在树上，她的身体后仰，与蜘蛛的主题形成一个不可思议的极小的倾角，她看着D。
“你站在我身上，我可是有些害怕的。”树无奈地开口道，似乎并不因为刚才的攻击而生气。
“哦？”
嘶嘶！
奇怪的粘性物质刺入D的体内，一根根不断蔓延，甚至像生物一样自我繁殖，又似一些低等动物无性分裂地增长。D竟一下子不觉得紧握墨光，好似在尝试对自己的控制一样，然后他用墨光狠狠地削下了头部。
骨骼断裂，肌肉破碎，还有一种丝状物的破碎。
巨大的光潮涌出。如同无数的蝴蝶，又像是萤火的聚集。
“回答你一个问题吧，”光潮蠕动地形成头部并发声着。原本的头部被机制判定没有必要而失活自解离。墨光在光潮中又沉入了D的体内。
“我的这种形态并非不死的正体……仅仅是不死的机能追加而已，最开始就是为了克服物理的弱点呀！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再次克服这种东西！”
还没说完，猛地飞起。但是巨大粘性蛛网恰恰地黏住了他，暂时封锁了行动力。
“这种程度根本……”
“毫无意义，是么？”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也回答你一个问题好了……这么说吧，我们的相遇的确是偶然，只是我已经想寻找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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