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盛世遛狐
也许是和苏英才的关系有所缓和，这几天所里上下人等对公子粲都是青眼有加。才开始工作没多久，就小升了他一级，手里几十号人，管管几个辖区的清洁环卫工作，不时巡视巡视。其他同事也都是成了精的老骨头，一看这阵势，哪还不知道这小年轻恐怕有些门道，对他更是与别不同，让公子粲好好享受了一把“官二代”的待遇。
回到家之后，则是有美相伴，红袖添香——好吧，我承认，这跟事实并不太一致。每天回到家，公子粲都得应付一大堆雪儿从书籍、电视、网络里看到的各色问题。像是汽车里用的是什么法术啦，电脑是哪种魔兽演化过来的啦，某某明星是哪个门派的似乎门徒众多啦等等，每次都问得公子粲哑口无言，更别说向雪儿再探寻一些自己的身世之谜了。
至今为止，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苏红，是那个世界的圣女，有通天彻地之能，虽无一兵一卒，却有号令天下之威。自己和母亲都属于狐族的族长世家，雪儿叫公子雪，是自己的表妹，继任了圣女之位。自己的亲生父亲姓苏——这是母亲仅有的亲口告诉的事实——在遇到母亲之后，就带着母亲私奔到了现在这个世界，随后有了自己。而父亲因为某种原因离开了他们，至今毫无音讯。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站在台上的人，都无门无派咯？那台下那些人为什么还这么崇拜他们呢？”
雪儿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打断了公子粲的思路。
“呃——”公子粲心中盘算，经纪公司算不算门派？拿眼瞟了电视里劲歌热舞的女明星一眼，含糊地答道，“因为漂亮呗，喜欢的人就多。”
“漂亮？”雪儿对这个答案很是诧异，一根玉指戳着电视上的明星，不解地问，“那，这样的明星该有成千上万吧，喜欢得过来？”
公子粲默默评价道，雪儿这一指，说她惊心动魄还真没夸张。看着美女，心情就好，不厌其烦地解答道：“不不。像这样的明星，属于人堆里最拔尖的那一种，虽然普通人里好看的也多，但好看的未必会唱歌，会唱歌的又未必会跳舞，唱歌跳舞都行的，气质可能不到位，什么都好的，也可能运气不好红不起来。”
“要好看，还要唱歌、跳舞，气质好？”雪儿眨眨眼睛，好看的手指转了个弯，优雅地点着自己，“她要是拔尖，我是什么水平？”
公子粲一怔。是啊，就雪儿这人品相貌，还真是天上有地下无，要是转行给她当专职经纪人，肯定赚得盆满钵满啊。让她做什么呢？歌星？不知道她唱的怎么样，不过就她这个脸，当当偶像歌手也绰绰有余。主持？言多必失，女孩子还是矜持点好。演戏？这个似乎不错——
“啪”一巴掌打在头顶心，公子粲却不觉得疼，反而柔柔的还有幽香传来。
“盘算怎么卖了我吗？看招！”雪儿佯怒。
“呵呵，哪呀。我在想，我公子粲的表妹，那肯定是人中龙凤，凤毛麟角，皎皎如中天明月，越看越惹人喜爱呀。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我的雪儿妹妹比。”
雪儿微微呆了一下，随即掩唇轻笑起来。
这一笑直是笑得花失色，月朦胧，鱼失力，鸟低徊。公子粲不禁暗叹，乖乖！不得了！
“我发现自从姑姑给你重塑了神识海之后，功夫不见长，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哪里呀，我这人，一向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做人和做事的。从来没有虚言。”
“好了好了，越夸越来劲。”雪儿收敛笑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嗲声说道，“表哥！你这么疼雪儿，不如带雪儿到外面去玩玩儿啊！好不好嘛！”一边说一边摇着公子粲的手臂。
好嘛。这么一下子，公子粲一斤骨头酥掉了八两，差点被摇到地上去。
“哎，我说，雪大小姐，您能别这样么？你哥我可没那么好的定力。”
“嘻嘻。”雪儿得意地一笑，“那你带不带我出去？”
“带。带。”
就这样，公子粲第一次带着雪儿踏出了家门，走向了一个对她来说全新的世界。
甫一出门，公子粲就忙不迭往回折。雪儿只能跟着一溜小跑，满脸困惑。
“哎，哎。公子粲你跑什么？不是带我出去玩么？”好不容易追上了公子粲，雪儿撅起了小嘴。
左右打量了两眼，发现周围没人，公子粲松了一口气。
在家的时候，不觉得，这一出门，才发现了问题。大问题。
雪儿的出现，似乎是一个梦幻，最初只以为是一只小动物，带回家来弥补当年失去爱宠的遗憾。接着出现的变故，接二连三不断冲击着他的认知，让他无暇去思考这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似乎在他的房间里，那十几个平方的小世界，似乎是与外界隔绝的另一个世界。在那里，可以有法术、有妖狐、有独立于现实之外的另外一个世界。而出了房门，则回到了现实，那个小天地里的一切都只是传说，出了门，就不存在似的。
但今天带着雪儿踏出了家门，仿佛在物质的门槛之外，也踏过了一道无形的，精神世界的门槛。一瞬间，虚幻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逐渐融合在了一起，弥合起了两者之间的裂缝。但不知为何，公子粲心中有一种感觉，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却有另一道缝隙，随着他和雪儿一步一步离开家门，裂得越来越大，这趋势再也不可逆转，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势不可挡。
与此同时，本来不成问题的问题，也浮上了水面。带着雪儿走进了现实生活，公子粲的感觉仿佛是从水中浮出了水面，那瞬间的压力变化，让他一阵窒息。两个世界之间，有太多的不同，第一个需要解决的，就是雪儿的服装。
公子粲打量着雪儿那一身白衣胜雪，缥缈妖娆，美则美矣可是实在不适合在大街小巷逛。
“那个，你还有别的衣服没？”
“这个，”雪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有什么问题吗？”自从孩提时期担下了姑姑的圣女之职，她就再也没有穿过其他的衣服。
“我们这里，没人穿成这样上街。”
雪儿打量了公子粲一眼，右手在头顶绕了一圈，瞬间就变了模样。公子粲一看又是苦笑不得，现在雪儿这一身，跟自己一模一样，配上跟自己一边高的身材，倒还真有一些兄妹的样子。
“你这一手倒挺方便的，想换就换，买衣服钱也省了。”公子粲颇有一些眼红，“回去记得教我啊。”
“哼，看我今天玩得开不开心。”雪儿得意地摇晃这小脑袋。一头青丝也跟着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看着公子粲仍然脚步不动，雪儿问道：“这样还不行吗？”
“嗯，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这一身是男装，女孩子，嗯，不这么穿。”
“哦，这样啊。”雪儿手一圈，换回了她的圣女装，“我也觉得这衣服穿着别扭，而且难看。”
公子粲一时气结。
“那你准备怎么办？”雪儿眼巴巴的，再次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好了好了别这么看着我。”公子粲想了想，“你见过别的女式的衣服吗？”
“有啊。”一边说着雪儿再次换装。
一袭紫红色深V领高开叉晚礼服。
天哪！公子粲一声情绪复杂的呻吟。
艳丽的紫红色衬托出雪儿欺霜赛雪的白皙肌肤，深V领高开叉，则将她远胜“匀称”两字的魔鬼身材暴露无遗，偏是那一层柔顺的布料遮挡住了最精彩的部分，反倒更引人遐思。
公子粲很不想开口，但是却不得不痛苦地说：“这套不行。”
“那这样呢？”又一转，换成了超短热裤装。
摇头。
“这样呢？”旗袍造型。
摇头。
接下来，雪儿陆续换了唐装、舞台装、西方宫廷装甚至还有古装。每每看得公子粲两眼放光血脉喷张，还得昧着心摇头说不行。天知道他觉得雪儿这样有多好看。
“那怎么样才行呢？”
“我说我的雪儿妹妹，你这几天在家到底都看了些什么呀？正常的衣服一套都没有，这五花八门的。”
“没看什么啊。也就是你昨天提起过的那个女明星的演唱会和演过的电视剧什么的。”
公子粲扶着额头想了一会，最后道：“那你还是变回小狐狸吧，等看到什么正常的衣服之后再换。”
就这样，公子粲抱着一头漂亮的小狐狸上了街。
由于变回了狐形，雪儿不方便再开口说话，只能通过心灵沟通来跟公子粲说话。
“这就是正常的女孩子的衣服吗？”
“不，不。别看这个，这个是反面教材。”公子粲偷眼瞄着左前方一位“超前”的妹子。
“那右边那个呢？”
“不行不行。”公子粲连连摇头。右边那个姐姐，绿色的毛衣鲜红的短裙橙色的长袜，简直是一根胡萝卜。
公子粲也就纳闷了，平时出门那么多漂亮妹妹都哪去了？怎么今儿尽是这样“别出心裁”的姑娘。
脑筋一转，公子粲抱着雪儿停在了服装店的橱窗外边：“雪儿，看清楚一点啊，就这样就挺好。”
不多时，公子粲转进了一条偏僻的小道，把雪儿放在冬青树丛后边。雪儿立足土地，靠着树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随后小爪子一跺，化为人形站了起来。
公子粲端详了一会，满意地点点头。他挑选的是一套韩式的服装，运动中带着一丝妩媚，柔美中又充盈着勃勃英气，既可以让她装扮得美美的，又不至过于摄人心魄让他不能保持平常心。
雪儿的资质身材自然是绝佳的。这么一打扮，绝对胜过了橱窗里的模特。
“嗯，好像还不错。虽然累赘了一点，不过还是挺舒服的。眼光也不算太差嘛。”
公子粲嘿嘿一笑，领着雪儿再次挤入人流。
走了一会，雪儿凑到公子粲的耳边轻声说道：“哎，刚才有一个人把他的手放在我的后腰上。”
闻言公子粲立即停步，目光凌厉地朝走在雪儿身边的几个男人盯了几眼。那几个人却只是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风中隐隐传来“神经病啊，突然停下来。”
显然贼手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一个女孩子，又长得不错，要注意保护自己。要是再发现这样的坏人，马上告诉我，哥哥给你撑腰。”公子粲怒气冲冲的接着扫视来回路人。
“呵呵呵。”雪儿开怀大笑起来，立刻引得四周的目光火辣起来，“还真有当哥哥的样子嘛。”
“那是当然。虽然你只有有求于我的时候才叫我‘表哥’，但是我可是一直记着你这个妹妹的。”公子粲一脸大义凛然。
雪儿再次笑了起来。就在这瞬间，人流挪动的速度骤降，个别男性同志的眼都直了。
“哎，看什么看。谁再看我妹妹我对谁不客气哦！”说着，公子粲还象征性的扬了扬拳头。
左右望了望，雪儿闭上眼睛，两三秒后再次睁开，公子粲惊奇地发现雪儿周围的气场瞬间改变了，虽然还是极其美的，但那种摄魂夺魄的感觉已经不存在了。周围的人群也渐渐恢复正常。
“你做了什么？”公子粲问道。
“是我忘记了，我和姑姑都修习的天狐之术，不管我们运不运功，这术法都会自行运转，其中的一个效果就是‘魅惑’，所以才会影响到周围的人。刚才我收了功，自然就恢复正常啦。”
“哦，真是个好功法。”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教我的那个，是这个天狐秘术吗？我会有这个效果么？”刻意装出平淡的样子，说道最后还是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雪儿“噗嗤”笑了起来。“我教你的都是入门的精神系的入门工夫，别说天狐秘术了，连狐族的术法都算不上。你想‘魅惑’谁呀？”
“笑话！”公子粲的脸皮可不是吹的，闻言毫无窘态，“我公子粲那还需要靠术法吸引女孩子吗？我只要往那一站，女孩子就围上来了呢。”
“咦，那现在怎么一个都没见到呢？”雪儿手搭凉棚，调皮地四下张望。
“那是我顾及你的面子，没有展露风采。快！走啦！”扯着雪儿就走。
走了没几步，公子粲放缓了步子，低声问道：“刚才你吃亏了没？”
“吃亏？吃什么亏？”
“就是刚才那个人，摸你了没？”
“哦，这个呀。”雪儿不以为然，“没有啊。”
“真没有？”
“当然没有。不过他的手这几天是用不了了。”
“啊！你不会把他的手给砍了吧。”公子粲惊道。
“什么呀，我是这么暴力的人吗？”雪儿不满地问。
公子粲暗想就你对付我的那些手段，难道还不暴力吗？口中当然是一叠声地说：“哪里哪里，雪仙子法力无边，我是怕你没控制住滔天功力，过了头。”
“哼，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那个人没受什么大伤，我只是封住了他手上的经脉，这几天用不出力道，而且每一个小时还会有一阵刺痛的感觉，也不太严重，只是被刀划过的感觉而已。过几天自己就会恢复的。”
公子粲听得额头冷汗直冒，果然女人惹不得，看来他是白为她担心了。也是，堂堂一国圣女，如果连这些宵小之徒都对付不了，就太好笑了。
“哎，你们这里，灵气也太稀薄了，怪不得姑姑的聚灵阵里灵气也这么稀薄。”
“哦？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公子粲闻言放出神识，顿时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在神识探测中，他的知觉一下子延伸出好远好远，没有了家中禁制的限制，仿佛世界上的一切他都能感觉到。他还能扑捉到空气中不时出现的，淡绿色，橙红色，淡蓝色，亮黄色的光点，仿佛有生命一般，轻轻的在空气中舞动。从雪儿的讲解里，他已经知道，这就是灵气，自然界中自然产生的天地灵气。
突然，散布在外的神识如退潮一般猛的涌回他的脑海，让他觉得很难受。稳定了心神之后才发现，雪儿一只白玉般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别把神识散的太开，离你距离太远你就很难控制，容易被攻击。”
公子粲不以为然：“这里想找到一个会法术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攻击我了。”
“这里也许不会。可是在别的地方呢？习惯是一点一滴培养的，好歹是公子家的少爷。”雪儿肃容说道。
公子粲也是直到几天前雪儿给他介绍家族的时候才知道，公子粲这个“公子”并不是调侃他的贵公子气息，而是母亲苏红的族姓。狐族族长之家，就姓公子，他的母亲本名公子红，雪儿叫公子雪，而他按照女性成员所出的孩子，按理应该叫子粲。妈妈说父亲姓苏，因此在这个世界，就跟着改名叫苏红，他也就叫苏粲了。母亲平时管他叫公子粲，看来也是因为思念故乡的原因。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玩？”
“去学校。”
“学校？就是家学吗？”
从雪儿的介绍里，他已经知道了公子家自己办了一个“家学”，用来培养公子家的子孙，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这里的学校，是谁都可以去上的，不是哪一家自己办的。”
“你就是在那里学的本领？看来那学校也不怎么样嘛，你什么都不会。”
公子粲大汗：“我们学的不是法术，是其他的本领……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好吧，那你在那里有很多师兄弟咯？”
“嗯，我们管彼此叫同学。”
“同学——一起学。好名字。”
“一会我给你介绍一个有趣的人。我想你们会很合得来。”公子粲笑得很是开心。
“是个女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雪儿笑得很暧昧：“因为你不正常。精神产生了强烈波动。嘿嘿，有问题哦！”
“有什么问题，别瞎猜。”
“哇，还说没有。皮厚如墙的公子粲脸红了哎！”
“谁脸红。我这是血色好。”
“自欺欺人。”
“懒得理你。”
笑闹声中，两人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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