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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过去的光阴


  “你确定?”公子粲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见对方眉目间似有感慨,但仍是坚定地微微颔首,公子粲才长吁一口气,一下子软倒下来。

  乍见公子粲倒地,公子锋眉毛一挑,眼中闪过惊讶,以为自己下手太重,“刷”一下扣住公子粲的脉,仔细听去,却是毫无异状,脉搏稳定有力,虽有伤处,但并无大碍,甚至可以说——生龙活虎的。

  公子锋正想出言相询,探明公子粲倒地的真正原因,却在对方的哀嚎中手指一抖,被吓了一跳。

  “有没有搞错啊!”公子粲甩无赖地仰面躺在地上,双手双脚拍打着附近的地面,“自己人你下这么重的手!痛死了哎!”

  公子锋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觉得面前这个至亲小妹的儿子简直比他那无赖父亲还要让人生厌,但偏偏他的眉目间都是小妹的影子,让人恨不下去,一时只能愣在原地,劝也不是,怨也不是。

  吵闹了一阵,公子粲的闷气散了大半,索性躺在地上打量起公子锋来。

  说起这个公子锋,虽然没有人正式地给他作过介绍,却真正可算是如雷贯耳了。他是母亲的“锋哥”,鲜少提起,但每每涉及,总是那样甜美的笑颜和被宠纵的惬意;他是令鹤祭祀皱眉的刺头,桀骜不驯,出手狠辣;他是家主爷爷口中的“锋儿”,被视为狐族现下第二代中最杰出的子弟,最能够继承族长之位的才俊精英;他是被族人们刻意遗忘,连提起他的名字都畏惧三分的家族耻辱,但在深深避讳的同时,族人们的眼中却都隐藏着一种热望,如果他能再次出现在人前,恐怕他们对此的态度将截然不同。

  可是,最大的疑问在于,他是蛇族最为忌惮的敌人,是陵光监狱中镇压的最危险最暴力的囚犯!这样一个处于最高度戒备和看押中的重犯,怎么会行动如此自由的在皇宫的地底穿梭呢?这地底的陷阱,莫非并不是为了防范外来的倾袭,而仅仅是为了困住他?看他在空间转移阵法下,拥有比隐龙之魂更大的自由度,是否他其实已获得自由,自愿以此为隐匿点?可是如果他真的已经重获自由,那么他为何不回家,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负起守护狐族的责任呢?亦或是他对外界的一切茫然无知,仍以为自己在那神秘的陵光监狱里,只是换了另一种形式的关押?

  疑问一个接一个闪过公子粲的脑际,浮现在他的眼神中,又迅速被另一个代替。而在他的眼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亲人——公子锋,则一直是那样站在自己面前,挺拔、英武、严肃,一动不动,深深打量着自己。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对望着,衡量、比较、揣测、确认。

  良久,还是公子锋先做出了第一个动作,他脚步轻轻一抬,来到了三个洞口中最右边的一个,回头看了看公子粲,朗声说:“你想在那里躺到明天天亮吗?”

  公子粲一听,骨碌一下滚地而起,以并不比对方慢多少的速度跟到了洞口之前。生死间的压力消散之后,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局势,若是不能在天亮之前回到地面,要面对的情况同样非常不乐观。

  但比起那个,有一件事却更让他在意。迎着公子锋等待的目光,他认真地问道:“舅舅,你很讨厌我的亲生父亲,对么?”

  提起那个家伙,公子锋眼中的杀气再次喷涌而出,公子粲微微咋舌,跳开了一小步,让过那一波杀气,赶忙堆起笑脸:“我的好舅舅,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是该恨他,也得有个理由吧。”

  “哼!”公子锋显然一时还无法从那股愤恨的情绪中走出来,背对着公子粲,狠狠瞪视身后黝黑坚硬的岩石,像是要用眼神在上面凿出洞来似的。公子粲暗呼厉害,这冲天的怨气,自己那个没见过面的死鬼老爹该是个多么十恶不赦的讨人嫌哪!

  公子锋宽厚的肩膀随着深呼吸上下耸动了几次,终于调整好了呼吸,却并不回头,领先向洞中走去:“跟着我,我送你出去。”

  “唔,哦。”公子粲赶紧跟上,这洞中到处都是空间转移阵法,他不敢冒险和对方并肩而行,因此看不到公子锋的表情,“那个——我那个爸爸——”

  公子锋再次冷哼一声,但显然已平静下来,冷声道:“红儿没跟你提过他的事情吗?”念到母亲的名讳,那冷肃的语气明显温暖了许多。

  公子粲略有些忧郁地摇摇头,但立即想起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补充道:“没有。每次一问起爸爸的事情,妈妈就总是会流泪,我害怕看到这样的妈妈,不想让她难过,就再也不敢问了。”

  公子锋深深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声长长的叹息,在悠长的洞中转折往复,似是轻轻颤抖着,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悲凉、不舍、无奈和牺牲。

  又静默了许久,公子粲看见对方的头点了点,轻道:“好孩子。”

  这一句夸奖是如此的小声,公子粲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但接下来,公子锋的语气和缓了许多,带着公子粲熟悉的,长辈对小辈的宠爱,让他确信刚才的赞扬并非他自己的臆测:“你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你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人?”

  公子粲很认真地总结了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断断续续道:“唔,我当然希望他是那种盖世英雄啦,毕竟能被妈妈喜欢上的男人,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似乎大家都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那么至少,他不要是个坏蛋吧,要是作奸犯科的话,作为他物理上的儿子,我会有心理负担的,我不喜欢那样……唔,他们都说他是个什么都不关心的无赖,也许他对我和妈妈都不是那么在乎,所以提到他老妈才会那么伤心?可是看老妈的样子,应该是很爱他却不能在一起吧,那么聪明的妈妈应该不会去爱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吧……或者他只是不喜欢我……或者说,不想要一个儿子吧。”

  公子粲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路,总结道:“我喜欢他会喜欢我。至少不要讨厌我。”

  公子锋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原地犹豫着,终于转过身来。公子粲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愣在当场。

  再次正面相对,没想到公子锋的表情是这样的,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看着任性吵闹的宝贝女儿,公子锋伸出双手环住了公子粲的肩头,微一用力,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抚摩着他的头发。

  “傻孩子,他当然是爱你的。不要多想了。”

  充满磁性的嗓音,从未体会过的男性有力温暖的怀抱,在这一个瞬间,公子粲觉得自己要融化了。那是一种与母性的温柔截然不同的爱与关怀,如果说母亲的爱像水,温柔地围绕着自己,那么这种充满阳刚的爱就像是烈火,给予微暖的同时,也让人像百炼的钢铁,变得更坚强。

  话毕,公子锋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公子粲觉得胸口一凉,对方的躯体抽离后,反差竟是如此强烈,在那一个瞬间,望着公子锋伟岸的背影,公子粲竟然有一丝依恋,希望他的拥抱能更长久一些。

  “真孩子气!”公子粲暗自责备自己,同时深深了解到,原来自己对于父爱,并非毫无需求,相反,是那么的渴望。只是在得不到的时候,为了不让母亲难过,才将自己伪装起来罢了。

  他跟上公子锋的脚步,不由得又想起小时候,苏英才不止一次想要亲近自己,想要拥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但无一不是在自己的尖牙和拳头之下败下阵来。其实他并不坏,从来不因为这个生自己的气,如果当时的自己不是那么固执,不是那么腼腆,能勇敢的表达对于父爱的需求,也许现在的家里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吧。会其乐融融吗?

  第一次,公子粲的思乡之情里,浮现出了苏英才胖胖的,敦厚的脸。

  也许是对自己适才过于温情的表现觉得不适应,公子锋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问道:“那么,红儿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公子粲嘴角扬起笑意,不知是公子锋的鼓励起了作用,还是他自己解开了多年的心结,此刻,走在阴暗悠长、布满危机的山洞中,他的心情却是明亮的。

  “妈妈去了人间界,在那里生下了我。她后来嫁给了一个叫苏英才的胖子,长得一脸笨相,不过对她很好,对我也很好。”公子粲笑着,淡淡讲述他所了解的苏红,也是公子锋不再了解的公子红,“妈妈她几乎是不老的,一直那么美丽漂亮,搞得苏英才都不敢带她出门,只要有妈妈出席的场合,其他人都会像呆子一样,只懂得盯着妈妈看。”

  “平时妈妈都呆在家里,喝茶、看书,她自己也写书,写得很慢,但是写得很好,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著名的作家了呢。哦,你不知道什么是作家吧,就是靠写东西赚钱的人,写的东西编成一本一本的书,别人都争着买妈妈写的书,说她是‘本世纪最杰出的悲情女作家’什么的。”

  公子粲慢慢叙述着,说一个认识的人,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就是因为两个人之间太熟悉,几乎了解对方的一切,竟会觉得无从说起。公子粲边想边说,渐渐的打开了话匣子,用对母亲生活的描述承载起他深深的思念,不知不觉中,竟然一直说到了山洞的尽头。而公子锋则一直默默地听着,不评论,不打岔,安安静静的,也许是认真异常地,听着每一个字。

  公子粲愕然看着面前的山壁,脑中则勾勒出从洞口至今所走过的路线,不禁吐了吐舌头。对面山壁上所描绘的,正是他们一路走来的路线全图,没想到当走到终点的时候,求之而不得的地图会这样摆在面前。

  这是对于一路辛劳的奖励,还是另一种犀利的嘲笑和讽刺呢?

  公子粲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轻轻描摹过那曲曲弯弯的路线,绕过路线旁边代表陷阱和空间转移阵法的孔洞,这才想起最该问的那个问题。

  “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要从那个模糊的起点一直成功的来到他们现在踏足的位置,所需经历的曲折和困难,是公子粲难以想象的,他自问,即使是陷于绝境之下,恐怕也没有那样的毅力和勇气。对比起来,自暴自弃地度日,甚至是自杀以摆脱困境,都比寻找终点这件事要容易得多。

  站在自己对面,脸含微笑,不再带着戾气和杀意的这个男子,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岁月,才能云淡风情地站在这里的呢?

  “我确实不应该在这里的,无论是代表死亡的地狱,还是充满绝望的陵光监狱,都更适合我这个该死的违逆者。可是我还是愿意呆在这里,等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公子锋的语气是凝重的,但他忽而又转回了和蔼的长辈,指着山壁上代表他们现在所在的终点位置的红色圆点,温声道:“贯力于指,点上去,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公子粲看看那代表自由的红点,又回头看着公子锋,心里忽然有些难受:“舅舅,你不跟我一起走吗?家主爷爷他很想念你,现在青丘狐族……”

  公子锋一抬手,制止了公子粲接下去的话,深刻的痛苦从他的眼中闪过:“有些事,比起思考的痛苦,做完更容易一些;有些事,让自己下定不去做的决心,却比真正去干,要难得多。”

  “好了,你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够长的了。神羽要是看到你不在应该在的位置上,恐怕不会高兴吧。”公子锋笑了笑,振奋起自己的精神,却保持着距离山壁出口十步的距离,此刻从公子粲的角度来看,他的脸又一次处于光线和阴影的交接之处。

  公子粲伸手点上了那个红点,并没有任何声音和响动,但他确实地感觉到自己触发了什么机关,光线从头顶透了出来,正是黎明前那种朦胧、暧昧的光芒。

  公子粲再次深深注目这个相处短暂的舅舅。公子锋能清楚地描绘出神羽与自己的关系,看来他虽身处地下,但对于上面的情形并非一无所知,那么,他选择留在这里,而不去为了狐族而努力,应该是另有原因的吧。

  虽然明知自己再多作劝说,恐怕有冒犯之嫌,但是公子粲仍禁不住自己再次尝试的欲望:“舅舅,你难道不想看看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妈妈的圣女祠、已经很能干的公子苏、连小七都已经像个大孩子了……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边看看,甚至不让他们发觉,看了之后就回来。这样……也不行吗?”

  公子锋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外甥,虽然继承了乃父那些讨人厌的缺点,但他的心软和啰嗦,倒真是像极了那个柔弱又坚定的妹妹。

  他的语气第一次透出一丝无力:“粲儿,这个迷宫,这些法阵,这些陷阱,都是我自己建造的。”

  公子粲倒抽一口凉气,不能置信地看着阴影里的轮廓,似乎能想象到对方嘴角那抹苦涩的自嘲。无数的话语梗在喉咙口,公子粲硬是将他们全都吞了下去。

  对这样一个男人,再多说任何一句,都将是残忍的。

  舅舅说得对,有些事,不去做,比做,要难多了。公子粲暗想,同时觉得自己隐约悟到了一些对方并没有说出来的东西。

  “那我走了。”公子粲点头致意,抬头看了一眼朦胧的天空,头顶是一截窄小的圆形通道,并不算太深,他全力发挥碧空诀应该能回到地面之上。

  运功之前,公子粲最后问了一句:“你有什么需要我转交的东西,或者转达的话吗?”

  公子锋隐在暗处的双眸亮了一下,继而又没入了黑暗之中,或许有轻微地摇头,但是随着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公子粲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又等了一会,仍不见任何动静,公子粲一拱手,道声:“舅舅,保重。”脚下一蹬,身子直蹿上高空。

  耳旁是嗖嗖的风声,鼻端已经能分辨出地面上清新的空气,公子粲心中一喜。上升的势头逐渐减弱,而出口已经只在三丈之外了,公子粲右手一探,扒住了身边的石壁,再一发力,便可逃出生天。

  谁料触手湿滑黏腻,公子粲只觉一阵恶心沿着手指传递到心里,这诡异的触感让他大感反胃,心意动摇之下立刻向下坠去。

  心慌意乱之中,公子粲只觉一股巨力从下托住了下坠的身躯,立刻意识到是公子锋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再不多想,借力一蹬,在空中一个翻身,终于踏足在坚实的地面之上。

  飘飞的那个瞬间,有句话隐约飘了上来:“告诉他们,你见过我,足矣。”

  公子粲站定,四下一扫,自己处身之处,是竹林中的一口古井。深吸了一番清晨爽净的空气,脑子也变得灵活起来,此处,想必就是黄莺的小筑对面,那条分岔路的另一条所通向的那口枯井吧,原来密道竟从那里直通向此处,这番工程可算是巨大了。

  眼看天光放亮,公子粲足下狂奔,向他们寄居的院落飚去,同时通过心网向雪儿发去讯息,告知她自己已脱离险境的现状。

  回想与公子锋的遭遇,可说是既惊险又难得,然而整个过程中,总是萦绕着一种代表过去的沉厚的气氛。公子粲暗自警惕,自己可千万不能像公子锋那样,被过去所束缚,自己要面对的未来,同样是无比艰难的,但,那毕竟是未来!

  恰恰奔至那岔路口,铺开的神识告诉他,唯一的去路上,已有一个高手相向而来,自己绝无隐蔽而过的可能,而且,从气息上看,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神羽本尊。

  公子粲心中一凛,当机立断,改变路线向黄莺的林间小筑蹿去。

  当他登上两层阶梯,来到黄莺的闺房门口时,神羽已施施然站在了小筑的入口,神色复杂地端详着他,而公子粲只来得及摆出一个优雅潇洒的姿势,斜靠在围栏前,连半个点子都来不及想。

  幸好此时得到雪儿的回复,说他们那里一切正常,只是她没有找到黄莺。但自己已然脱困——如果不算上脚下那个虎视眈眈的神羽的话——找不找得到黄莺也已经无所谓了。

  神羽踏前一步,凛然的皇气勃发而出,严厉问道:“不知粲少爷深夜造访在下的**,所为何事啊?”

  公子粲强自站定,不让自己后退,强忍胸口窒息的痛楚,仍是腆着脸道:“难得进一趟宫,就想来查访查访故人。小事一桩,就不麻烦陛下挂心了。”

  此言一出,神羽方向传来的压力顿时更大,显见公子粲的解释更加触怒了对方。

  恰在此时,公子粲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神羽传来的威压在开门的契机牵引之下,顿时偏向了一边,公子粲得以缓了一口气。

  回头看去,一个白玉也似的妩媚女子,只穿着贴身小衣,缓步从门中迤逦而出,正是这林间小筑的主人——黄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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