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黄昏9~12 完
（第九节）
“请问，有人在吗？”
将脑袋探进大开着的房门口，小公主完美的水晶蓝色的头发，顺着纤纤脖子轻轻淌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神祗越来越少，菲丽亚找过零零散散分布四处的小屋，这已经是第七间了，大开的房门总是给她留下希望，但空荡荡的内部又不断将那希望驱散，抹杀。
到底怎么了？平时不是很多神在的吗？
终于按耐不住寂寞想找个对象说说话的女孩，却突然发现，平日里自己怎么躲都会遇上一、两个的，烦人的诸神，现在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有人在吗——？快出来呀，怎么大家都不见了！？喂——菲丽亚不想玩捉迷藏了——大家都出来吧——”
女孩嘶声的呼唤远远地传了开去，毫无阻隔，连回音也欠奉。
她的两脚突然没了力气，背紧紧贴住门板，咝咝地往下滑。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大家都不要我了……？菲丽亚到底做错了什么……莎拉……莉莉丝姐姐……爸爸……爸爸……我才不要理你……我永远也不要见到你……”
一口一口抽噎着，菲丽亚滑到了地上，她缩成一团，把小小的脑袋深深埋进臂窝里，渐渐沉睡过去。
迷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女孩突然一震，冒起头来欢喜地喊：“爸爸！？”
惊觉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后，她慌忙捂住嘴，然后才发现站在身前的是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姐姐。
终于见到可以说话的对象了，菲丽亚的心情没来由地一阵轻松，擦干泪痕便道：“请问——”
“你是不是，拿走瓦尔基尼卡的那个，外族人？”仔细一看，三位女神也不是完全一样的，因为只有一位女神的眼睛炯炯有神，而其余二神眼眶中却是空白一片。这犹如坚冰一般的声音是由其中一位盲眼的女神说出的。
察觉对方来意不善，菲丽亚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自觉向后挪动了两下：“那卡……是我借的……”
“瓦尔基尼本人说，是你偷的。”唯一能视物的女神那黑宝石一样的眼睛，随着菲丽亚的移动而死死跟着她转。坚冰一样的声音再次从另一位女神嘴里吐出。
厄里倪厄斯，复仇三女神，各自的名字是提希丰、美嘉拉和阿耳刻托，分别只具有视觉、听觉和语言能力，神界持序最高维护机构“忒弥斯的天平”主要管理者，并拥有大部分细微事件的独立处理权。
“我……我没有偷！是她蛮不讲理！是她、是她故意诬蔑我！”看着三个仿佛带着一模一样面具的女神，菲丽亚只感觉撕心的恐惧在胸膛里翻腾，甚至连站起来的勇气也逃逸得无影无踪，只一个劲地往后挪。
“诬陷动机不成立。”
“砰！”背部与墙面狠狠撞上，女孩已退到了墙边，离三位女神有些距离了，但那股难以摆脱的窒息感却不减反增，菲丽亚甚至已不敢再看三神一眼。
“真的不是偷的！菲丽亚虽然总是惹人讨厌、爸爸不要我、小狗狗不理我、大家都躲着我！但我绝对不会去偷别人的东西！绝对不会做爸爸说过的不该做的事——”
“……”厄里倪厄斯中负责“语言”的阿耳刻托沉吟一阵，轻声说：“初次从众人呵护的环境中走到外界来的女孩，从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想过的女孩，从没有遇过违心事的女孩——”
负责“听觉”的美嘉拉不易察觉地点点头。
“事情属于两人之间的误会，两人自行解决。相比之下，瓦尔基尼擅用暴力一事更形严重，厄里倪厄斯代表全体神族向你致歉。”
提希丰、美嘉拉和阿耳刻托同时鞠躬。
这也是阿鲁迪美斯大人亲自出面阻止瓦尔基尼，后来却不负责任地将事情推给我们的原因吧——复仇三女神中不知是谁想到。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菲丽亚，再看向门口时已没了三位女神的影子。
别处，一座布置几乎一样的屋子里，爱丽丝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后一下溜了进去：“洛伊德先生，快来看！好多古怪的东西——”
“不用了吧……”银发男子站在门外直尴尬：“随便闯进别人的家，不太好吧。”
“你看他们都不关门的，大概在这里随便窜门是很正常的事哦。”
“是吗？”听她这么说，洛伊德想起了刚来神界时，塔丽娅三姐妹给两人找住处的事：“还是快走吧，也许他们并不欢迎别人随便进去自己家……”
那为什么不关上门？叫爱丽丝出来时，洛伊德的思绪瞬间飘过：一道门也许并不足以阻止别人进屋，但却明确表示了房子的主人不希望外人乱闯的意愿。既不喜欢别人进屋，又大开着房门……我好像越来越不明白神的想法了……不过也对，要是这么容易便明白的话，他们也不叫神了，只是一种拥有连自身也理解不了的强大力量的怪物罢了。
要溶入一个群体，首先要理解那个群体的思维模式吧……想到这个问题，洛伊德不禁苦恼起来，但看见面前少女无忧无虑的笑脸，他又不便将这层忧虑表现出来，一时间陷入迷茫。
“洛伊德先生，你看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少女捧着巴掌大的一个小型香炉跑出来，将香炉凑到银发男子鼻前：“闻闻看。”
确实很香……但不是那种通俗的香。令人瞬间头脑冰凉的气味，更像是神界广阔天空中，各种美好气味的集合——但又香得很单纯，似乎仅仅是自己刚来神界时，躺着的那座小小浮岛上浅草的清新。
洛伊德觉得浑身一个激灵，这种极限轻松的味道令他很不适应地抗拒着。
“怎么样？真的是很香吧。”爱丽丝扮了个鬼脸，收回香炉，自己再闭着眼深深嗅了一下。“哇——好舒服哦——为什么天空城没有这个东西？要怎样才能拥有它呢……城里有些珠宝，不知道能不能换得到……不过神们好象都不是太喜欢那些东西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快走吧，要是主人回来看到就不好了。”四下环顾着，洛伊德提醒冒失的少女道。
“恩……”跑着将香炉放回去，爱丽丝最后闻了一口，死死闭住呼吸，仿佛想将那香味永远烙在心底。
对于她这举动，洛伊德明显不解：作为幽灵，其实我们根本没有真正“闻”到那香味，一切仅止于自我的幻想罢了……明明是虚幻的，又何必这么认真？
或许爱丽丝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自己是幽灵，以及当自己成为幽灵后，所必然会有的改变这回事。
“洛伊德先生？你怎么了，不高兴吗？是不是不喜欢这样到处闲逛？要不……我们回去吧。”离开小屋后，在神界广阔天空中漂游着，爱丽丝见银发男子一直不说话，遂问道。
“啊？哦，不是，只是在想，瓦尔哈拉怎么去……”收回神来，洛伊德慌忙答道。
“嘿嘿……洛伊德先生故意考我。”
“啊？”
“那欧弗洛绪涅大姐说过，‘诸神黄昏’是在瓦尔哈拉的晚上召开，那我们只需要朝着天黑的方向走就可以了。”得意笑着，爱丽丝接着说：“她说是月之神殿‘运行’到瓦尔哈拉附近——就是说月亮并不能同时给全神界带来夜晚，既然如此，我们只要跟着月亮走就可以了。我说得对吧？”
虽然语言有些难懂，基本意思却是没有错的。如此简单的逻辑推理洛伊德不应该不会，但他此时却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难道我潜意识中不想去诸神黄昏那里？
难以理解自己来到神界后的心态，洛伊德不得已，只能凭着感觉行事了。
他点点头对爱丽丝表示赞赏。粉红头发的少女高兴地小吐了一下舌头，拉起他的手快速往前飞：“那我们快走吧，附近都看不到半个神，说不定他们已经参加去了——”
都还不知道“诸神黄昏”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干嘛这么兴奋……相对于神的思维模式，洛伊德有时也觉得少女的某些想法同样不容易理解。
“……？那是？”被爱丽丝拉着飞的途中，洛伊德似乎看到左下方浮岛上有人的影子，好象是个小孩子，拥有一头最纯净的水晶蓝的头发……
看花眼了吧……不自觉眨了一下眼睛后，他再看时已没了那小孩的身影。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神界最大的浮岛——瓦尔哈拉已在天边现出了一个点。导致洛伊德和爱丽丝无辜惨死的罪魁祸首，诸神黄昏终于要展露出她神秘的真貌。
浓郁的黄昏，金色浮云下是一幅怎样的光景？朦胧浮岛上，偶有人影出现也会被瞬间淹没在那一片深红的海洋中。
拔开面前的树杈，菲丽亚侧着身子想从大片大片的叶子和无节制生出来的小组树枝中挤过去，不料脚没踩实，摔了一交不说，还被大把大把的枝枝叶叶哗啦啦地从脸上身上扫过，特殊材质的衣服虽不至因此而刮伤或弄脏，但她娇嫩得不经一丝风雨的脸蛋，却无论如何经不住这般摧残。一时间痛入心，酸酸的泪水马上就跟着出来了。
她在找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哪怕是只会叫出一、两个单音节的小昆虫也可以。天上已经静得像是地狱中的地下室了，如果再听不到别的声音的话，她只怕要疯掉了。
爸爸为什么不来找我……爸爸真的不要我了吗……菲丽亚果然是一个只会惹人讨厌的小孩吗……？
捂着热辣辣的脸，女孩的心像被楸成了一团，现在她甚至已经没有了独自回家的勇气。
胸前的项链一明一灭吐着微光，女孩双手捂住它，将它死死地按在心口处。
神界的风永远是那么温柔，温柔地抚mo着万物时，得到的回应也是幸福的呢喃声，哗啦啦的轻响，仿佛唱出了万物对生命的礼赞，礼赞由远及近，夹杂着希望的脚步声——有人来了！？女孩呼地一下窜起头，忽又缩回树丛里，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注视着一切的动静。
好一会儿脚步声才有了接近的感觉，但地面却在一下一下地震动，夸张的声响实在让人怀疑，来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
“托尔大叔——托尔大哥——我的祖宗！走快一点吧，你平时的勇猛都到哪里去了！？我老妹的表演马上就开始了——要多久才能看一次的啊！？”
“混你的帐！谁叫你开这破玩意儿出来！？多少年前的老东西了！？果然出毛病了吧！出毛病也算了！为什么还要叫我抬着走！？抬着走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从没有告诉我这玩意儿这么重过？害得我竟然飞不起来！过浮岛的时候还要用跳的！？这么重也就算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辛苦你了，先别说了，赶路要紧……”
“不！让我说！有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我难受！刚说到哪里了？哦！这么重也就算了！你还不让我扔掉！这种大型垃圾！不！最大的问题是，你这没种的还硬着屁股坐在上面！！不帮忙就算了！还吆喝来吆喝去！你以为我不想看你妹妹啊!?你这样想就错了！大错特错了！要把这破玩意扔了，或者你压根就没带出来的话，我们老早就到了！这都是谁的错！？你还怨我！你来怨我、我去怨谁啊！？……”
“大哥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是不平衡……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啊，你只为你自己抱怨，有没有想过我的难处？格律芬啊格律芬，它就这么先跑去看了，我没坐骑了啊。我堂堂太阳神怎么能没坐骑呢？你想想我就这样出门的话，丢脸的不只是自己，还给我老妹抹黑啊，我老妹的黑是可以随便抹的吗？相信任何具有基本道德和理性的神都会回答：‘ＮＯ！’所以我也没办法，只好将这垂暮的老伙伴再开出来，也顺便让它尽了最后的贡献，那里知道它会这么不争气呀。老兄啊，我的日车在半路上嗝屁了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说起来我还该伤心呢，要知道虽然我是堂堂太阳神，但也有感情的呀，特别是对过去的老伙伴，试想假如有一天换你嗝屁了，你也不希望我无情地将你遗弃在野外吧？回来再拉？不可能的啦，谁都知道日车是我堂堂太阳神的第一号坐骑，说不准会有小朋友把它带回家当纪念，那样的话肯定是要不回来的了。啊？遗忘和遗弃是两回事啊，你看这车这么大，事后说是被遗忘的，谁相信啊？你相信？你相信有个什么用啊？重要的是拿我车的那家伙相信啊……”
菲丽亚刻尽最大努力地想将二神的对话整理清楚，却不知这庞大的工程绝对不是一个像她那样年纪的女孩完成得了的。
“叫我下来帮忙抬？别开玩笑了。现在虽然没人看到，但没被人看到的坏事就不叫坏事了吗？我就说你笨啊，光有蛮力怎么讨我老妹欢心啊？你就不想想我堂堂太阳神怎么能拉车呢？那是给自己丢脸啊，我丢脸就相当于我老妹丢脸啊，你竟然想叫我老妹丢脸，还好意思口口声声说想泡她？拜托……我老妹要是这么好泡的话我老早就下手了——啊！错了！咳咳……总之，想泡她，非得学乖点不可，像你这样的死脑筋没有我帮忙是肯定不行的……”
菲丽亚还在一点点地过滤着弥漫在空气里的语言炸弹。背着一辆超级破卡车的红发壮汉和坐在车上高高翘起二郎腿，不断指手画脚着的金发帅哥已经去得远了……
“啊……”放弃徒劳的努力后，小公主回过神来，见到二神已经变成了夕阳下的一个黑点，只有那一辆大得夸张的卡车像一块孤独的岩石立在山坡上。
追上去？现实已经不允许她再作思想斗争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也许她真的要永远孤单地生活下去了……
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了的好！
洁白羽翼再次盛开，菲丽亚若即若离地与二神保持着一定距离，飞向诸神相聚的黄昏之地。
（第十节）
终于，那个什么太阳神把话说完了。有了这个机会，满脸红色大胡子，正悲愤地背着日车的托尔急欲开口，不料上边金发帅哥的又一句话将他酝酿好的词句生生堵了回去。
“唏——好象有人跟着我们。”
“唔……我去把她楸过来！”瞬间便被转移注意力的红发神直接转身欲往回跑，背上的日车呼呼地轮了个一百八十度。
“你有病？”高贵的太阳神在离心力作用下差点一嘴巴嗑在已报废的操纵杆上。“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事有轻重缓急？”
“不行！我一定要去！被人跟踪着我不爽！”托尔的大胡子一个劲地抖着。
“你爽不爽不关我事，我只知道对待客人一定要亲切，对待女人一定要温柔。”潇洒地理理金色长发，太阳神无可比拟的俊俏脸孔挂起耀眼的微笑。
“看到我们停下来，她也不动了——啊！阿波罗！你一定要让我过去！不把她跟踪我们的理由问清楚我无法安下心去参加诸神黄昏！”托尔急躁之下，全身肌肉块块隆起，地面竟被踩出了网状的裂缝。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对女人动粗。”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对她动粗！”
“没错，你从来都只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粗暴。”
说不过人，急怒交加后，托尔本来便很红的脸变得更鲜艳了，“那怎么办！？让她再这么跟着！？”
“我不认为那是一件令人无法忍受的事情。”看到跟在后面的女孩，因自己的注视而害怕地躲进一旁树丛里，高贵的太阳神嘴角弯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弧线：“走吧，除非你想错过我老妹的表演——或者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错过？”
“怎、怎么可能！？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现在就走！现在就走！！”说到月之女神身上后，托尔完全固执不下去了，只好不理跟踪者，转回身继续往瓦尔哈拉的方向行进。背上的日车又跟着呼呼地轮了一圈，只是这次太阳神早有准备，坐在驾驶座上稳如大山。
看着两神再次跑远，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自我安慰后，菲丽亚松了口气之余也不免有些失落，顿一下，又远远地跟了上去。
天已几乎全黑，巨大的月亮停在头顶，银色月光挥洒下来，将神界衬托出另一番景象。
今晚的月亮明显与往日不同，满月，但反而没有残缺时，那种摄人魂魄、让万千神祗呆站整夜的恐怖力量。相反，今晚的月色只会让人觉得平静，像无波的大海。
但是，人们眼中看不到的大海，从来都不是平静的。
自踏上这无边的平原起，菲丽亚便感到一阵又一阵的气闷，空气变得沉重，几乎令她无法呼吸。再走近一点，她总算知道造成这种感觉的原因了。
声音，太多、大高分贝的声音积压在一起，竟让空气变得无比沉重！
无垠平原上，诸神建起了一座露天广场，但广场已容不下这么多神，于是天空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地面甚至找不到一只蚂蚁存在的空间。
这么多神在这里做什么？好奇心慢慢胜过不安感，菲丽亚来到人群边沿，拍拍一个拼命想挤进去的神的后背，问道：“请问，这里是在做什么吗？”
耳朵突然嗡地一响！女孩竟然连自己说的话也无法听清。
“请问——这里是在做什么吗——？”加大了嗓门结果依然一样，甚至使尽力气拍那神，对方也全无反应。“请问——！？”
太奇怪了吧，为什么我都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些什么？菲丽亚环视目力所及范围内的诸神，他们无一不是在拼命往里挤、拼命喊着什么。
心突然颤得厉害，脚步亦有些不稳，女孩后悔了，她情愿没有来这里，情愿永远一个人孤单下去——在这里她只感到恐惧，像在做一个荒诞的噩梦。
她受够了！近来发生的事简直不像是真的！
爸爸呢？爸爸到哪里去了？
脑海里突然听到自己的尖叫，然后是“砰！”地，很大一声，门与门框撞击的声音。
爸爸呢？爸爸有找过我吗？爸爸有担心过我吗？爸爸有喜欢过我吗？爸爸有夸奖过我吗——？
“菲丽亚小姐，您不能进去，艾塔那尔大人正有很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您不能进去……”
只有声音。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影忽然变得很模糊，大家的身体好象融成了黏液，混杂在一起。
爸爸呢？爸爸在看着我吗？爸爸希望我变成什么样子？爸爸有送过生日礼物给我吗？我的礼物？我的项链！？爸爸？爸爸什么时候在我身边过？爸爸需要我吗？爸爸？爸爸！？
女孩的眼睛受混乱的思绪影响，突然睁得很大，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爬在了地上，水份发疯了似的从身体里抽离，喉咙渴得厉害，胸膛像被掏空了，空空的感觉浸透全身，直到大脑。
什么东西来了？什么东西！在看着我……穿过层层人群看着我……她认识我吗？我见过她吗？见过吗？
女孩的思维就像一条纤细的橡皮筋，被人极限地拉伸，后又绕成各种图形，缠在一起，绞成一团，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人，似乎正在线团里、在身后、在每一个地方冷笑！
好恐怖……爸爸……爸爸！救救我……爸爸——
“喂，小家伙！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居然想和满月时，我老妹那让全神界陷入疯狂的魔力抗衡！我该怎么说你呢？不自量力还是勇于创新？拜托，这根本不叫创意，张扬个性也不是用这种方法的，虽然我是很想看到能和她分庭抗礼的家伙出现啦，但事实总是残酷的，现实总是无情的……”
感到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包围着，小公主剧颤的身子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爸……爸……”
“喂……这不能乱喊的诶！你想害死我呀……算了，反正现在也没人听到，还是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在如此近距离下隔绝老妹的魔力……我自己也越来越有创意了……”
唔……爸爸……菲丽亚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要离家出走了……爸爸……
平原外的小坡，太阳神轻轻将女孩放在草地上，这位一直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她的金发帅哥，犹疑中转头看了看远处平原上的广场，一个苦笑接着一个苦笑。
“这次亏大了……老妹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以完全的姿态出现供我欣赏的……可是又不能扔下这处在危险边沿的女孩不管跑去看……唉，要不是看在她还算可爱的份上……”阿波罗一遍又一遍地揉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金色长发，也不知说给谁听。
“……，算是载在你手里了，谁叫我这么善良呢？”
＊
洛伊德在人群中，看着眼前不断晃动着的，自己的手。他如此声嘶力竭地喊着，像被推入地狱前的恶鬼般号叫着。
我在做什么？
根本什么也看不见，身边全是晃荡的人影。
来到这里之后，我做了些什么？
我在呼唤着什么我在期待着什么？
粉色的发丝从身前一晃而过——爱丽丝！
爱丽丝是谁？
我来这里做什么？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些都是什么人？在高喊着什么？我是谁？谁来告诉我我是谁？这是谁的感觉这是谁的精神这是谁的思维？
“欢迎来到……诸神黄昏……”
三位女神踩着轻步，淌着光辉降临到眼前。其他神的影子相继离得好遥远，像在另一个世界。
阿格莱雅欧弗洛绪涅塔丽娅啊……可爱的塔丽娅，你的笑脸是那么灿烂你的声音是那么动听，你那无暇的眼睛总是那么有意无意地挑逗着我，让我心神荡漾你知道吗？我成为神都是为了你啊，因为我死后一定会去地狱所以我请求你们让我成为神，只因为我不想离开你不想失去你那无邪的笑颜不想让自己成为你漫漫记忆长河里一颗永远浮不起来的泥沙——
舞起，翩翩衣衫层层叠影，撩着银发男子心的思绪，灵魂之音轻狂聊无拘束。
一只玉手悄无声息搭上洛伊德的肩，香风扑面醉意嫣然。
是谁？
美惠三女神仍在各自的位置上舞着翻飞着。
谁？
一笑起，玉齿欲露还休。
手心相触，温柔如玉，无骨若水。
到底是谁？
搂着她的腰，随着她的脚步起舞，似乎漫步在云里雾深处，酒醉温柔乡。
什么神什么人，什么烦什么扰，统统让它见鬼去吧！
只是……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太模糊了，看不清……难以想象你会有怎样的惊世容颜，只希望用我的双眼来感受，用我的心我的魂来留恋，来沉沦……
“你说……塔丽娅和我，你比较喜欢谁？”她说。香息逗弄着耳垂，婉转话语毫无阻碍地渗进银发男子灵魂深处。
让我……看看你的脸……
“为什么？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我……我……
“呵、呵，对不起啊，这几天忙着事儿，没有来招呼你。不介意的话，陪我跳支舞吧。”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为你而死吧。
“死，不能让我记住你的，如果不想被我忘记，就要一直、一直活着，每天、每天在我面前，提醒着我……”
如你所愿。
“作为人类，你已经死了。作为神，我要你永远活下去。”
如你所愿。
“我，月之女神阿鲁迪美斯，代表全神界，欢迎你。”
＊
“恩……”被远处音乐声吵醒，小公主揉揉酸痛的眼睛，看见了身边的人：“你是？”
“一个心肠很好，会照顾人的大哥哥。”
“哦。”
“不会怕吗？和我这个不认识的神说话。”反观女孩一路上的表现，阿波罗对现在的她能如此平静地和自己答话一事，感到明显不解。
“恩，恩……”菲丽亚只是摇头。“菲丽亚不是担心被欺负，只是怕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又会突然不理我……”
她忽然抬起头：“大哥哥，你愿意和菲丽亚做朋友吧？无论菲丽亚做了多不好的事，你也会喜欢我的，对吗？”
“你在说什么？”本想做做好事便抽身而退的太阳神差点儿被吓住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女孩莫名其妙的话——这话锋也转得太快了吧！
“大哥哥你回答我啊——”女孩突然一下扑进太阳神怀里，大声地哭了出来，潸潸泪水不听话地涌，一个劲往阿波罗整洁的衣服布料里钻。
本着“对待女人一定要温柔”的原则，阿波罗只是不太自在地理着后脑勺的头发。
他堂堂太阳神的怀抱，不是每个女孩都可以靠的，或者说，阿波罗一直在等待着那一个女孩，敞开了怀抱等待着。
但现在，他神圣的怀抱里，依偎着的却是另一个女孩，甚至两人才刚正式见面！
他无数次想将在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推开，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也许是对方太小，可以忽略不计？或者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他是一个心肠很好，会照顾人的大哥哥吧？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她可爱到眩目的脸蛋甚至不逊于任何一位耀眼的女神，就算和幼年期的阿鲁迪美斯比起来，也在伯仲之间。从身上的波动看来，她不是神族，同时也不是现今已知的任何一个种族。
阿波罗实在很好奇，这个世界上还有连神也不知道的种族存在？——这也是没推开他的一个原因，是吧？
哭着，抖着，怀里的女孩遇到过什么事呢？阿波罗也在自责着，为了诸神黄昏，竟然没注意这幼小脆弱而敏感的客人，这是全体神族的过错。
这些错，由他来补偿一些，也是应该的吧。作为使这女孩受到伤害的神的哥哥，这也是难辞其疚的吧。
奇怪……我怎么会突然想这么多东西？难道刚才老妹的精神波并没有完全被阻隔住，反而使我也受到了影响？
惊醒过来后，他很轻易地抛开了混乱不堪的思绪，阿波罗看着怀中女孩那一头不停颤动着的，最纯净的水晶蓝的头发，不禁有点发呆。
远处的音乐声达到高潮，他转头看去，苦笑再次爬满俊美的脸。
“喂，别哭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大哥哥愿意和你做朋友了，好不好？”话出口，他再次苦笑，哄小孩子这类的事自己究竟有多久没做过了，而且说出口的还是这种超恶心超肉麻的东西……要被托尔知道这件事的话，大概再也难以叫他帮忙抬日车了吧……
答允之后，高贵的太阳神立即感到自己被怀中的女孩紧紧抱住了。
粘人的功夫，简直和很久以前的阿鲁一模一样……
小心翼翼地哄菲丽亚起来，阿波罗已经对自己保姆的工作任命了。他忍住笑出来的冲动，温柔地帮忙擦着女孩眼角的泪珠。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不能骗菲丽亚哦、你要永远和菲丽亚做朋友哦……”小公主抽噎着，伸出尾指：“说好了、打勾勾……”
“好……好……”阿波罗无奈地勾上她柔嫩的小手。
大哥哥暖暖的体温从指尖触碰处传来，蔓延全身，菲丽亚的眼泪再次决堤，她立马举起另一只手臂使劲地擦去。
阿波罗微笑着，亲切地弄乱她的头发：“好了好了，高兴点嘛，我都当你的朋友了，怎么还这样哭哭啼啼的呢？笑一个，来，笑一个，菲丽亚笑起来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灿烂的阳光破云而降，女孩露出了近日来的第一个笑脸。
此时，俊美的太阳神的心情，几乎是难以形容的，震撼和惊叹。
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适合她，要是她能一直这样笑着，多好……
（第十一节）
“走吧，带你玩去，让不愉快都飞走。”阿波罗哄好了小孩子，又对错过诸神黄昏一事不甘心起来，于是转而对这位新朋友说道：“大哥哥带你去参加我们的晚会——很好玩的，不过你要记得，不能像刚才那样，对周围的气氛有任何抗拒哦。”
菲丽亚有些犹豫不决。对于那个能轻易进入她内心的神，女孩还有着深深的畏惧。
“不用怕，有我在。”
半强迫地拉着女孩，阿波罗决定引导她完全溶入诸神的世界：“我们只在外边远远地看，好不好？”
每个种族，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文化、风俗、世界观、价值观乃至存在形式，硬要其他种族溶进自己族内，按照自己所熟悉、认可的思维模式、处事角度去生活，不但可行性上存在很大弊端，甚至其行为本身，便是对他族的一种不尊重。
阿波罗深知这个道理，但他仍要一试，哪怕再遇到像刚才那样的，这女孩和月女神精神上的激突。或许，他觉得如果单纯把菲丽亚当作客人，使她对周围环境一直有着疏远感的话，自己为了她做的事、定的约定都将变成毫无意义的空谈吧——他太阳神可是很重诺言的。
这个女孩来自何处？也许并不是那么重要——阿波罗这么认为，并且他相信其他神也会同样这么认为。
菲丽亚任由他拉着走，与其说这是一种信任，不如理解为单纯的逃避——逃避自己可能的错误。
浸进音乐里了，这悦耳的的乐声真像有实体似的，抚mo着脸，抚mo着心。
“进入‘领域’里了。”阿波罗小心地往内侧边想边移动着，同时密切关注身旁小公主的状况。
“他们……怎么都没动，都在发呆？”菲丽亚望着那些本来很激动、很嘈杂，而现在却只呆呆地站着、飘着，一个个仿佛失了魂似的诸神，疑惑地问道。
见菲丽亚没有不良反应，阿波罗松了口气，随即会心一笑，道：“阿鲁邀他们跳舞呢。”
“阿鲁是什么？被邀跳舞的话，就会变成那样吗？”眼前所见不能不说是诡异，菲丽亚心有余悸之下，急忙躲到太阳神身后。
阿波罗环顾四周，突然之间，感觉视野暗了下来，神祗们渐渐从自己视线里刨离。期待的身影终于要出现了，他吞了口唾沫，竟忘了说些什么来安抚身后那个，对现在的情况完全摸不清的小女孩。
光华流转，美惠三女神出现在眼前。看着他们，阿波罗亲切地高呼：“哟，三位今天真漂亮，诸神黄昏过后有没有空啊？”
欧弗洛绪涅掩嘴，笑着回答：“太阳神大人好胆量，这可是在阿鲁殿下的‘领域’里哦，我们可不敢随便答应，还是让主角来说话吧。”
三位女神让开，中间是阿波罗那伴着迷雾的妹妹，月之女神阿鲁迪美斯。
月之女神完全解放后的魔力，没有任何一个神能够抗拒，也没有任何一个神愿意去抗拒。
阿波罗不能，所以他现在的表情很白痴，白痴到根本没人会相信这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高贵太阳神。
尽管他看不清月女神的脸。
“嗨，老妹。”阿波罗压制住奔腾的心跳，看着面孔始终像覆盖着一层面纱般朦胧不清的月之女神，失望之情渐渐浮现出来：“难道我又……失败了？”
阿鲁迪美斯浅笑：“你还不行呢，要看清楚我的样子，需要‘理解’的能力。”
“理解你的美丽的能力呀……每次这个时候都有无数自信满满的神，可惜……”这“自信满满”的神之中，大概也有他一员吧。阿波罗失望的心情，只有他自己能了解。
不止一次了，想看清楚她的脸，想看清楚她完整的美丽。
“恩，不能理解我的美丽的人，没资格看到我的样子，哥，你又失败了，不过不要紧，先陪我跳支舞吧。”
“荣幸之至。不过在这之前，我给你介绍一个人。”阿波罗说着，将菲丽亚推到身前：“新认识的朋友，很可爱吧。”
菲丽亚眼睛睁得大大的，面无表情。
月之女神看着她，也是一脸惊愕。说起来，她们俩曾经遇见过，在菲丽亚“借”瓦尔基尼的拉格那洛克时。但那时阿鲁迪美斯光顾着教训瓦尔基尼，没有认真注意过她。
现在面对面后，阿鲁迪美斯惊愕了，为着自己心里那不明原因涌上来的，接近狂乱的敌意——对这个甚至连话也没说过的女孩的敌意？
她转身就走，生怕自己一开口便是伤人的话。
这不是嫉妒，菲丽亚虽然可爱，但远不至于让她嫉妒，而且嫉妒这种情感，也不存在于活过这么久的她的心中。当然更不是和阿波罗有关，虽然她不满自己哥哥有时候有些轻浮的态度。
月之女神脑海中闪过一个名词，她瞬间就找到了原因，并为自己过于失礼的举动感到歉意，但走也走了，回去更不是她的风格。
美惠三女神面面相窥，向着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的阿波罗一礼，尾随月女神而去。
阿波罗愣愣地，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惹到她了。
菲丽亚还是大睁着眼，面无表情。
四周人影重新出现，诸神仿佛在梦里走了一遭，纷纷议论着什么，惋惜、神往。
与月之女神度过难忘的舞会之后，诸神相继清醒过来。但有一个人例外，任随行同伴怎么摇怎么晃怎么呼叫，他也只是那样一幅呆呆的表情。
洛伊德并没有看清楚月女神真正的模样——连诸神都不能，他一介幽灵怎么可能看到。
只是，阿鲁迪美斯侵入了他的心，他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月女神的面前。按理说他应该愤怒，至少也会不满，但事实上，此刻充斥在银发男子胸中的，是另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
洛伊德一直在极力回避着某一部分的自己，但月女神却不由分说，将覆盖着他心的甲猬拧开、砸碎，让他赤裸裸地站在那里。
他应该恨她的……
“洛伊德先生——”搞不懂刚才见到的女神是幻觉还是现实的爱丽丝，只有求助于洛伊德，但银发男子此时的表情，却分明让她有些害怕。
四周忽地安静下来。
“各位——同过去很多次、很多次一样……”月女神的声音清晰地钻进耳孔，任爱丽丝怎么叫怎么喊都全无反应的洛伊德呼地清醒过来。
“洛伊德先——”爱丽丝惊喜的话尚在中途，阿鲁迪美斯无比妙曼的嗓音再次飘来。
这是很真实的声音，带给人的感觉和刚才完全不一样。洛伊德此时才算真正“听”到了月之女神的说话。
“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曾经的、现在的以及将来的努力，感谢你们的音容笑貌，感谢你们的一切……”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阿波罗完全抛开刚才的尴尬，和以前很多次一样，笑了。菲丽亚不断偏着脑袋，不太听得懂月女神话中的含义。
“感谢诸神黄昏的再次召开，感谢今天的到来，感谢风划过的轨迹，感谢花儿的盛开……”
菲丽亚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哥哥，她在说什么啊？一直感谢来感谢去的？”
太阳神俊美的脸向上仰起，看着上方那些在月华下发着光的，或远或近的，像星星一样的浮岛，说：“这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遥远到一不小心就会忘掉……”
菲丽亚完全没有听懂。当然了，太阳神这意味不明的话，除了局内人以外，没谁能听懂吧。
她嘟起小嘴，继续问道：“以前的故事和现在这么多感谢呀感谢的，有什么关系嘛？她感谢的那些东西都是很平常的事呀。”
珍惜这个世界，你便拥有了一切。阿波罗在心里感叹道。
但是此刻的太阳神，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不久之后，他或许会为今天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而后悔吧。
看到大哥哥不理自己，菲丽亚嘴翘得更高了。
＊
“欢迎来到神的世界。”心中一遍一遍地回响着月之女神曾经的话，洛伊德仔细地听着阿鲁迪美斯现在所说的话，惟恐漏掉了一字半句。他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想溶入神的世界、成为神过。直到刚才为止，他还是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一介区区人类幽魂，要成为神，难度实在太大了。他根本就没有指望过好的结果。
也许，成为神后，可以稍微缩小一些与她之间的距离吧。
洛伊德突然很讨厌自己，因为直至前一刻，他心中映着的，还是可爱的塔丽娅的身影。
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吧。
月之女神说着说着，诸神渐渐由庄严聆听变得躁动起来。
“开始了。”阿波罗看到大伙纷纷在自己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
“什么开始了？菲丽亚的疑惑太多，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太阳神不语，只轻轻将女孩护在身后。随着前方第一道亮光闪起，阿波罗难得兴奋地说：“诸神黄昏的开幕式啊。”
此时，传说栖息在世界树尤古特拉希尔顶端的金冠鸡，在一片金光中引赳长鸣，展翅冲向天空！
月之女神阿鲁迪美斯站在诸神中央，高举着金冠鸡的卡。同时间，七彩光芒在各处相继出现，伴随着光芒的，是蛇发女妖美杜莎、百眼魔阿耳戈斯、狮身山羊头的魔物喀迈拉、巨龙拉东等魔物神兽的漫天身影，各种扭打撕叫声以及魔法彼此碰撞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有点适应不过来这突然出现的强光和各个方向汹涌而至的御冲波，菲丽亚小小的脸蛋被惊异填满。
“嗨！阿波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欣赏美女不玩卡吗！？”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佩着宝剑，威风凛凛的独臂神，拿着手中的一叠卡就朝着太阳神晃晃。
阿波罗正打算摇头，就看见一股庞大的能量柱朝这边雷霆击来！独臂神紧急避过，阿波罗则全力护住菲丽亚。
呼啸而过的狂风刮得小公主死命闭着眼。
能量过后，独臂神出了一身冷汗，他愤怒地朝着攻击袭来的方向咆哮道：“大蛇约尔曼冈德！？喂！西芙！玩卡的时候注意一下！会死人的！”
“打个招呼而已，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说提尔，有没有兴趣来一场？”大蛇盘绕的中心，一位长发直垂到脚跟的美丽女神笑着说。
面对西芙的挑战，这位叫做提尔的独臂神丢下阿波罗，斗志昂扬地往大蛇所在的方向飞去：“不要以为托尔那家伙把大蛇约尔曼冈德的卡给你后我就怕了！玩有规矩的还是没规矩的！？”
“随便你——看卡，毒蜥托布莱帕斯！”自信一笑，女神西芙扬起一张光芒四射的拉格那洛克卡，一只头大得出奇的奇怪蜥蜴随之出现。
“嘿！先把大蛇收起来！作弊可不行！”提尔哈哈笑着：“看我的巨龙法夫尼尔！”
在提尔放肆的吼声中，巨龙和大头蜥蜴双双咆哮着撕打起来，一时间吼声震天，血肉横飞，光芒四射，憾为壮观！
“他们……直接用召唤兽……”菲丽亚从没见过这么夸张的玩卡法，既吃惊又害怕。
使用拉格那洛克的人，将某一存在体封入卡中以供驱使，卡中的召唤兽，通常用于辅助战斗或保护持主。一般来说，召唤出来的存在体只有本体十分之一的力量，且一次的出现时间相当有限。
而拉格那洛克卡的游戏，则是一些无聊的家伙在无聊的时候想出来的无聊把戏——至于游戏的创始者是谁，已经无从考证。
但是，所有玩拉格那洛克卡片游戏的种族，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或者常识：玩的时候，不能直接召唤卡中的东西进行游戏——原因在于，世上存在的任何一个生物，都可以做成对应的卡，相信没有人会希望看到卡中的另一个自己，在游戏中被别人杀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吧。
“大家只是在发泄而已，就只在今天晚上。反正卡中的东西就算死了，也不过是一段时间无法再召唤罢了。”阿波罗解释着现在的一切，并饶有兴致地关注着身后女孩的表情变化。
“发、发泄？”
“是啊，从上次诸神黄昏之后，累积下来的所有不快、烦躁、郁闷、矛盾、不满，统统在今天晚上发泄出来，拉格那洛克只是一种载体，过后还有更精彩的呢。”
“哦……”
“不会有人受伤吗？你大概会这样问吧。”阿波罗一个劲地说着，他很少有如此激动的时候：“你看，月之神殿，今天是我老妹力量最强之时，在她的‘领域’中，满月的光辉会让所有人变成不死之身！只是疯完之后，大部分家伙都会筋疲力竭，重伤修养而已。”
阿波罗感叹道：“要是没有我那妹妹，没有诸神黄昏的庆典，我们这些当神的怎么活啊——”
与一边还能开心谈事情的两人不同，洛伊德和爱丽丝此刻正在水深火热中垂死挣扎。
难以理解！难以理解！这些神到底是怎么想的！？
洛伊德不断地、无意识地干吼着。
幸好有阿格莱雅和塔丽娅的卡保护，要不然的话……
不过，此时的洛伊德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使得他对武神瓦尔基尼的印象再度恶化：
那恶婆娘给的卡竟然不能用！？
他当然不会明白，无法召唤瓦尔基尼是因为缺少对应的特殊卡。所以现在的洛伊德，除了哀号和诅咒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第十二节）
菲丽亚的面前，一扇望不到顶的大门凭空出现，两颗巨大人骨骷髅头充当门的把手，把手边，粗壮、猩红的血管一跳一跳，布满整个门霏。
独臂神提尔举起一张卡，大门在“吱嘎”一声怪响下开了条裂缝，裂缝下，密密麻麻的血管一段一段地被扯断，粘糊糊的，死黑死黑的血浆喷出，磅礴而下。
“‘叫’？”与提尔进行着卡片对决的女神西芙看到这东西，不免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拿到这怪物的卡了？”
门缝撕扯着血管网，越撑越大，渐渐地，连接着门的两边的，只剩一些丝丝血线，血线受重，垂了下来，不断往门下流。
里面是什么东西！？
“呕——”菲丽亚受不了了，转过脸去，但脸转过了之后看到的，又是另一翻景象，世界末日的景象。
天空早已没有月光，只是红艳艳的一片，血色的云像漏斗一样往下滴，怪物像蝗虫群涌来涌去，无分敌我，只管一个劲地撕着、咬着，喷着血红的毒液、苍蓝的烈焰、死灰色的破坏波……
菲丽亚的眼睛睁着，闭不下来。
“别逃避。”阿波罗弄着菲丽亚的头发，试着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她：
“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任何生命——只要是有灵魂、有意识的东西，内心深处都潜藏着一条名叫‘破坏欲’的毒蛇。这条由日复一日积压在内心的负面情绪生成的毒蛇，会逐渐强大，蛰伏着、等待着，冲破阻碍、全面解放的时候。而一些没有等到机会到来的，便一直盘踞在内心最深处，诱使我们下意识地做出伤害他人、伤害自己的蠢事，就像一种毒药，如果置之不理的话，毒性更会渗透全身，连眼泪也变得剧毒无比。”
菲丽亚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她只是半强迫地感受着周遭血与火的气势。
菲丽亚是乖孩子，乖孩子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爸爸会讨厌我的！
阿波罗继续说：“只在今天，在满月光辉的包容下，正视另一个自己吧。然后，乘疯狂之后，力有未继之际，将那条毒蛇紧紧关起来，打上锁。”
菲丽亚捂住脸。
菲丽亚为什么一定要做乖孩子？
“谁规定神一定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菲丽亚为什么一定要听别人的话？
“谁说神一定要遵守世界平衡的法则、处处限制自己！？像魔族那样活着多好，想杀谁就杀谁！想毁灭什么就毁灭什么！！”
“然后，等发泄完之后，你便会觉得：‘还是原来那样好啊’。”
白色的强光升起，单翼展开，九级的萨菲洛斯出现在菲丽亚身侧，女孩手中握着那张卡。
单翼天使的翅膀环绕下，菲丽亚的脸一明一暗，目光忽闪忽闪的，内心似正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看到那家伙了吗？那个目光猥亵，一看便知道是个坏蛋的家伙。”一直关注着小公主表情变化的太阳神，此时俯下身子，用手指着不远处一位行踪诡异的神，然后在菲丽亚耳边轻声道。
那个家伙正悄无声息地潜近一位玩卡正玩得兴奋的神背后，意欲偷袭！
菲丽亚发现他了，但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命令你的卡，过去砍了他。”阿波罗如是说。
“不……”菲丽亚嘴上正提出异议，单翼天使却化作光的流星向目标射去。
整着被风弄散的头发，小公主惊慌失措：“我、我并没有叫他——”
阿波罗轻按她的肩。
拉格那洛克，是听从持主的直接意识的。菲丽亚，你其实正跃跃欲试着吧。没关系，跨出第一步后，剩下的便顺理成章了。
不远处的神伸出了恶爪，爪上青色火焰急速燃烧着，他在笑，嘴弯出了一个极大的弧。
眼见就要成功，他禁不住心脏狂跳，诸神黄昏，他等得好辛苦啊。
乘对方不注意时，将卡全部抢过来，然后往天上一洒——这是今天的他最喜欢的游戏之一。
自己的卡舍不得，于是便抢别人的卡，召唤别人卡中的生物来享受屠杀的快感。
看准时机了！他正准备发难，却突然发觉不对，自己不对，因为身体左侧发生了线状扭曲，从左肩到后腰。
他感到有些不解：这不是自己这样的高位存在体的“存在领域”，受到强大干扰后的现象吗？
还没明白过来，眼里的一切便被光芒埋没。
萨菲洛斯斜举着妖剑，翅膀在身后全面张开。
“格——”这位神只发出一个单音节，便在“噗”的一声中，周身光段爆开之后，从左肩到后腰的口子中喷出金色的浓雾。
“是……是谁在偷袭我！”他本能地咆哮开来。
这一声咆哮，本来只是他对自身情绪的一种发泄，完全属于无意识行为——其实他自己是非常后悔叫出这一声的。
那个他本来打算偷袭的神，非常合理地转过身来：“洛基？”
声音不算大，但基于对这个名字的敏感，周围其他神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这里看过来。
这一片地方，突然静得出奇。
“洛基！？那家伙？他还敢在今天出现？”有一个神吐了口唾沫，将自己的卡收入怀中。
“我的卡全部的怨恨……”有一个神咬牙切齿。
“血债、一定要血来偿！”有一个神眼泛红光。
“上次屠杀我的卡，甚至连我收藏的人鱼妹妹也不放过——”有一个神很轻地念着，一遍一遍地念叨着。
诸神越聚越拢，将神界的公敌团团围在中心。
“大、大家冷静一点……今天本来就是尽情玩的呀……”多行不义必自毙，洛基摆动着双手，退无可退。
“对啊，今天本来就是尽情玩的呀……”神们红着眼，拳头捏得喀喀响。
“我、我平时虽然喜欢恶作剧了一点……但是……但是我绝对是一个善良的神……我发誓……”
“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神们留下最后一句话，冲向了包围网中的猎物。“所以，就安心地当我们的沙包吧。”
澎湃的能量乱流和惨叫结合成了一首动人心魄的交响曲：“你们这些恶魔——”
“珀伽索斯！”
菲丽亚跨上天马珀伽索斯的脖子。
女孩的心已经挣脱了束缚她的绳子，再也牵不住了。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砸坏、摔碎家里的东西：杯子、花瓶……也曾无数次想扯烂、撕掉那些爸爸用来打发自己的工具：娃娃、书本……但她每次都忍住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在爸爸心目中的形象变坏的可能。她是个乖孩子，在大家眼里都是。
“英雄卡、斯坦！”
菲丽亚扬手，金黄长发，手持神剑迪姆罗斯的剑士在光柱中现身，然后，剑士在夺目焰流的缠绕下，变作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凰王天翔翼！”
反正爸爸也不知道，玩一玩应该没关系吧？怀着这样的想法，菲丽亚兴奋地指挥着火凤凰横冲直闯，至于所谓的拉格那洛克游戏规则，已经没有几个人还记得了吧。
“我说……大家就不能好好玩下卡吗？这么辛苦收集的，为什么每次都要变成这样！？”先是洛基引发的群殴事件，然后是菲丽亚的无差别袭击……本来安心地和女神西芙玩着“有规矩”的拉格那洛克的独臂神提尔，忍不住骂了两声。
“看来局面快失控了。”长发飘飘，女神西芙在大蛇约尔曼冈德的缠绕中，悄悄地数出几张超强卡……
那边，感觉到自己召唤兽的波动，瓦尔基尼拖着圣剑失落天使出现在菲丽亚面前。
小公主遽停，漂浮在女武神前方，戒备地抽出两张卡夹在手中。
“小偷，把我的卡还来——”
“我才不会怕你！”
＊
洛伊德真的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一个卑微的人类幽魂不断随着能量波飞着、撞着，爱丽丝一直在尖叫，但不是那种恐惧的叫声。
他们在做什么？别告诉我只是在玩！？
念头还没转完，一个火球便迎面飞来……
“咯咯咯咯咯咯……”再次偷袭得手的菲丽亚，向着远处不幸中了自己火球的仁兄吐吐舌头，继续逃跑去了。
“站住——！把卡还给我——只会跑算什么——！？”她的后面仍有瓦尔基尼不屈不饶地追着，而瓦尔基尼身后，却也出现了很大一群追击者。
“杀啊——！杀死恶婆娘！”一个追击者高声呼喝着。
“每次都被她打，这次大家一定要团结起来——！！”一个追击者鼓动道。
“瓦尔基尼！我当我的管理神当得好好的！你发什么神经突然带人过来我的领域！还把我盖在大衣里往死里打！？”这是一个相貌端正的青年男子样的神，似乎在哪儿见过。
“打你不过，当然要跑咯——”舞着翅膀，菲丽亚开心地逃跑着，周围，大家都在为她放烟花啊。
看着追追打打的诸神，远远站在一旁的太阳神阿波罗露出好看的笑容。
“阿波罗！死吧——！竟叫本神背你的破日车！！”红发的托尔突然出现，举起大锤便砸！
“我不打的。”阿波罗眼皮也没抬，只是挂着笑容淡淡地说。
“哦，不好意思。”托尔肃杀的脸瞬间改变，抱歉地捎捎后脑勺，抗起大锤便回到诸神堆中。
“兔崽子们！！谁来陪本雷神过过瘾！？”
看着雷神托尔在那边呼喝，阿波罗的脸已经笑得有点抽筋了，不过他还是尽力保持着风度，一直闭着扭曲的嘴唇……
他一直盯着那位女神，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诸神黄昏终于到了最后高潮，他动了，向着前方那因聚集太多能量而塌缩的空间中……
＊
奇迹……简直是奇迹！！
我居然挺过来了！虽然昏过来又死过去不知多少次，但我挺过来了！……爬在诸神的尸体（？）堆中。洛伊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开脸附近，不知哪位神的臭脚，感叹着活着的幸福——虽然他早就是个幽灵了。
回想起刚才的大混战，他只能不寒而栗，特别是最后，这些神不知犯了什么病，听信一个名叫“洛基”的家伙的谣言，说大家看不到月之女神脸的原因是由于她的魔力干扰，只要将她打到油尽灯枯，便能窥见她的庐山真面！
我们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有着一定的煽动性，但是，应该完全不至于造成现在这种结果吧？
事实是造成了，几乎没有一个神稍稍地想过考虑过，便朝正和神王奥丁玩卡的月之女神扑过去……
几乎所有的神……那是一种多么壮观的场面，完全没有准备的奥丁也被瞬间淹没在人海中。
而月之女神只皱眉，喊了句：“小子们，放马过来吧！”便响起一连串的惨叫。
“阿鲁迪美斯曾经一拳将大蛇约尔曼冈德打成了麻绳。”有神这么说过。
当时，洛伊德只看到诸神像雪崩一样，一群一群往下掉。
最后，太阳神阿波罗站了出来，原来他一直在外围凝聚力量。
然后，一种奇怪的感觉便弥漫开来，空气像多了一层膜，再然后，很多神大叫：“阿波罗张开‘领域’了——！！犯规、犯规！！”
再再然后，奥丁哭喊一声：“不——我的瓦尔哈拉——！！”
什么时候呢？天空出现无数黑漆漆、布满大坑小坑的陨石，落雨一样砸下来；然后地面不明原因地冒出很多熔岩，扑嗒扑嗒地跳着摆着各种造型；再再然后，从一个方向射过来一根根数也数不清的蓝白光柱，光柱中是时空压缩下的流星群……
此时，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便有神纷纷作出各种防御措施。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一个贴满天空的大黑洞。那个黑洞确实使诸神免受了流星群的攻击没错，但造出黑洞的神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极富创意和个人风格的“防御魔法”所可能产生的副作用……
终于，在诸神的共同努力下，世界清净了。只剩天边两个杀红了眼的主神在那儿对轰。
广场果然不见了，地面也出现了很多刚生成的玻璃渣，反射着月光，亮晶晶的。洛伊德头磕在地上很是不舒服，于是努力着半撑起身子，挪动一下，狠狠倒在身后一位神祗的肚子上，“嘭”的一声闷响。
“他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啊？”他咕隆道，根本没期待有谁会回答。
“天亮吧……”意料之外，身旁有位神要死不活地回答起来。
洛伊德不知怎么的，听着这话一直感动，他眨眨眼，试图找个接下去的话题。“你们……这个诸神黄昏到底是做什么的啊？”这是一句问话，但更像是牢骚。
那个神想也不想地回答：“习惯性的庆典吧，到了这么时候，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便感觉全身不舒服，活着真痛苦。”
“喂，等等，诸神黄昏不是提供一个环境，让我们在刻意制造的矛盾中互相确认彼此的存在吗？”又一个神醒转，不满于前者的解释，于是将自己的观点插入进来。
“错了错了！我怎么和你们两个这么低智能的神生在同一片天空下！？所谓诸神黄昏，不就是让大家尽情地干架的吗！”左近，某神祗撑起身子，吼完后痛叫一声又倒了下去。
被骂低智能的两位大神明显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于是爬过去，一人挖鼻孔一人掐脖子。洛伊德仰面躺着，只看到那位以一敌二的，嚷着“诸神黄昏就是让大家尽情干架”的神，双脚乱蹬，命在旦夕。
“奇怪了……我还以为大家只是单纯来看阿鲁大姐头的……”洛伊德脑后传来声音，被他当枕头用的那神扭扭腰：“这位朋友，你压痛我了。”
“不好意思，你忍一下吧，我实在动不了了。”洛伊德无奈地说。
枕头观察了银发男子全身上下后，疑惑地说：“你没死没伤的，骗谁？”
“我是真的动不了了……任谁刚经历这种场面后，都会动不了的吧。”洛伊德声音很平静，“加一句：任何一个普通人。”
刚说完，一阵震荡波突然卷来，刚才还激烈辩论着的几位神祗和一个幸运的幽灵立即变成了狂风中残败的落叶，各飞东西。“扑嗒扑嗒扑嗒扑嗒……”无数声闷响过后，世界再度清净了……
同样的震动波，却只能动摇小公主几丝水晶蓝的浏海，原因是挡在她身前那匹雪白的巨狼。
在这里遇见“小狗狗”，菲丽亚别提多高兴了。本性单纯而又刚好玩在兴头上的她，立即与巨狼冰释前嫌，大呼大叫着抓住巨狼颈背的毛便骑上去，不由分说驱使着它一起左冲右突，到处放暗箭。
巨狼也认了，陪着菲丽亚一直疯到现在。
“啊！忘了大哥哥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静下来后，小公主突然想起那位善良的太阳神。
巨狼眯了一下眼，扫扫尾巴，它无以伦比的敏锐目光瞄到了爬在某处的金发帅哥。
“算了，好累，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睡个觉，之后再想其他事吧。”菲丽亚不经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道。
“决定了。恩——小狗狗，我们走吧。”双手反握着举过头顶，小公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面那位大姐，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菲丽亚要休息了。”
瓦尔基尼全身冒着清烟，头发卷了起来，但仍不屈不饶地抱着菲丽亚的腿。
“我……我的卡……还给我……”不知历经了怎样惨烈战斗的女武神，每吐出一个字便有滚滚浓烟从嘴里喷出。
“哼恩……我早说过要还的啦，真不知道你一直在紧张个什么劲。”菲丽亚取出得自女武神的那叠卡，拿到她面前晃晃：“这些破卡，送我还不要呢，菲丽亚自己的卡比这厉害多了。”
“哈——”呼出大量黑烟，瓦尔基尼取回属于自己的卡，也放了手：“拉格那洛克卡片游戏，不是一味地追求卡组的强大便赢得了的，这次奥丁大叔也给我上了一课……”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要去休息了，再见。”菲丽亚说完爬上狼背。
“等一下。”瓦尔基尼叫住她。
“卡没差吧？”
“没差，不过把这张拿去，就当纪念。”瓦尔基尼取出一张卡，扔垃圾似的塞到菲丽亚手里。
“一级的生物，洛伊德？”菲丽亚把银发男子的卡拿到眼前左看右看，“随便了，反正我也打算重新收集卡组。”
“小狗狗，出发——”
稚嫩嗓音还回荡着，小公主却去得远了。
“芬尼尔什么时候当她的坐骑了？啊——算了，不关我事，反正卡也拿回来了，皆大欢喜，可以放心地晕了。”说完，女武神便一头栽在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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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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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其实，这个故事本身没有什么价值，我觉得有意思的是那种卡片的获得方式，当时是怎么想到这个创意的呢……还有就是，这也许是我第一次有意识地使用人物的“漫画式塑造法”，就是瞬间将一个角色的特点以夸张的手法定格，以此给读者直观而鲜明的印象。
说起来，我最喜欢的是托尔大叔这一句：“不行！我一定要去！被人跟踪着我不爽！”呵呵，以后也有机会写这么有意思的人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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