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苏氏空河
距离天机子豁命祭祀，倏忽三月过去，而天脉在按照留仙门一般入门备选弟子规格留宿萧山之时，也有良心，统共想过三次那位敢于驾鹤地狱游的仅仅三面机缘的灰袍老者。
而同时，天脉发现，不知为何，自己身为天脉之时的相关记忆越来越稀薄，除了关于自己是司命一条肋骨所造和本身是天脉降世之外，其他东西，都变得模糊，就连第二波长什么样，他都快忘记了。
另外一边，因为留仙门唯一长老去得突然去得悲壮大义，萧山收取弟子的试炼押后三月，全门披麻，而直到闻风前来吊唁的其他正派人士撤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那位据说一直待在长老殿中禁食祭奠的门主慕清流，终于现身宣布试炼不日开始。
在慕清流亲自强势出面送走一批接一批别有居心的其他貌似正派但实际上是真试探的别门他派之后，试炼也将正式开始。
而在试炼开始的前一天晚上，正对月闭目吸纳天地精元的天脉，迎来一位蒙面不速之客。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来人语声清淡如山涧溪流，身形如三月扶柳飘渺生烟，却掩饰不了对天脉的好奇。
毕竟在慕清流看来，这人算是除了她之外，唯一一个在天机子祭祀之前见过他的人。
听说天机子待这人几分不同，不知是何缘由。
被人打量的天脉，心说：“我去，现在很流行高人出行不是戴面具就蒙面巾么？”
心中虽遐思，手上却没迟疑，许久未和人动手的天脉，一跃而起，背负开锋冷剑，一手时间快刀，劈裂风云，直朝来人面门而去。
慕清流未曾想透天脉一言不发就动手到底是个什么尿性，但手腕一转，她亦是毫不迟疑，就祭出一柄三尺青峰，携裹天罡正气，不退反进。
同一时间，铿锵一声金鸣，一黑一白两道身形转瞬缠斗击撞。眨眼，便是杀上百招，搅得天翻地覆。
一人长剑飘渺清逸，身形如同柳絮翻飞，举重若轻，如影随形。
一人长刀恣意狂霸，身形宛若游龙惊凤，刀锋如巨蟒，盘亘奔走，撕裂风月，无处不在。
“砰！”
一刀一剑击撞劲气，撞飞后山乱石。
而这番破坏，只是风卷残云的开始。
在石头碎屑席卷如飓风狂奔的中心，身法快如闪电形成万千重影的天脉和慕清流，打法俱是不拘一格，前一秒还在刀剑互碰，下一秒就是翻手空掌劲气对轰，再一秒还能来个近身飞腿长鞭。
霎时，萧山之顶常年无人的这一隅，雷光轰鸣，圆月染血，狂风扯流云，地现万丈坑。
虽然天脉两人各自所出一层力不到，但仅凭激动之时各自周身四溢气势，就能扫平一整座山头的两人来说，这般行为，已是很能挑战太久没有外人放肆的留仙门威严。
顺理成章的，如此大的声光色十足拆山架势，很快就吸引留仙门人注意，空气中遥遥“咻咻咻”飞身穿越而来的响动也是越来越近。
这让只想安安静静随便打一场的天脉和慕清流，顿时失去了兴致。虽然下一秒，天脉就想左手刀右手剑，而慕清流也是原本打算马上收剑挥鞭给对面少年来个一鞭两鞭的。
“唰！”
这当口，两人同时默契收手，刀剑入鞘声利落合在了一起。
如此这般，先前还在动手的双方倒是对对方多添一份好感。
像我这样收放自如的人，自然都是高人。
慕清流此时却没急着马上走，而是抓紧时间又问了句原话。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你复读机啊你？”天脉想起第二波曾经跟他讲的其中一件趣事，某个异世有一种东西很具重复功能。这说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个缺心眼。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果然，慕清流又问了一句，虽然她并不知何谓腹肚鸡。
天脉对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类型，一向是又恶又爱，何况已生惺惺相惜的微末好感，便终于回了句真心话，道：“无名无姓。”
哪晓得，天脉此处是遇到对手了，只听慕清流清清淡淡的又开口，还叫人听不出她是在嘲讽还是在叙述事实。
“人的名字，魂的归处。”
言下之意，就是要做人，首先得要取个名？
天脉龇牙，好感与恶感两处徘徊，心想，这女人是在骂我不是人么？
“那你给我取一个罢。”
要知道天脉此话完全就是在挑衅，言下之意就是，你随便给取一个，我就有一借口随便替天行道。哪想，他对面的慕清流却似乎是个神经大条的，竟然当真认认真真沉思了一番，方才抬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清流才疏学浅，与人取名还是第一次……不过眼下之景，月明云散，晚风习习，倒是应了那句‘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看阁下你也是位潇洒雅人，不若就唤舒空河？”
慕清流正沉浸在突然而至的为他人命名的新奇感中，星眸闪亮，殊不知自己无意间报了名讳。
面对如此缺心眼不自知的人，很难让人继续不爽下去。
于是，天脉压了压嘴角忍笑，对慕清流的提议倒是不置可否，只问：“哪个舒？”
“舒服的舒。”
闻言，天脉终于很认真的考虑了一番，然后摇头：“打架不尽兴，半点不舒，还是流苏的苏吧。”
天脉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之所以鬼使神差选了流苏的苏，是因为方才打斗中某一瞬，对方腰间悬挂流苏拂过自己伟大的俊脸之时，有片刻的心痒。
对此，慕清流挑挑眉，没再说什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天脉被慕清流唯一流露出的一双如水灵动眉眼给晃了神，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萧山新鲜出炉满目疮痍废墟的一隅依旧，而四周举着刺目火光铺天盖地包围他的留仙门门人，个个龇牙咧嘴，眼含不可饶恕的怒光，那小模样啧啧，就跟他是破坏了人家祖坟一样……
至于慕清流，早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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