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死亡公车 上
我揣着满心的不安，和林小暖并肩走在通往五府山镇的公路上。
刚走出三里地，一辆电动车从身后追了上来，慌乱地回头一看，驱车追来的人，不是黄伟他爸，也不是警察，而是黄龄。
看到黄龄的时候，我心情稍定，却不知她为何而来。
她把车停在我们身边，摘下雨套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她的脸红红的，肿得厉害，上面还有殷红的五指印记，想必是挨打了。
我上前问她，她便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告诉我。
“我我爸听到哥哥死掉的消息，暴跳如雷，恨不得把我打死陪葬。
可是当我把哥哥死亡的地点，和我们在路上的遭遇说过一遍后，我爸一脸颓唐的叹了口气：这都是他自己造的孽啊……然后，带着我妈进屋去了。
我在家里，生怕你们两个在路上出事，就偷偷骑车来找你们。”
黄龄这一番话，像雪中送炭一般，说得我既感动又暖心，一路上始终悬着，惴惴不安的心，也安定下来。
毕竟人命关天，黄伟的死，如果他家里人追究起来，身为当事人的我，无论如何都得去局子里走一趟的，结果会如何，只有靠证据来说话。
警局办案的同志，可不会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一旦查办起来，认定我是犯罪嫌疑人的可能性极大。
到那时候，我绝壁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见我沉默着没有说话，黄龄又说：“你们应该是急着去镇里赶公车吧？上车吧，我稍你俩一程。”
听她这番话，我当时真心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黄龄的好意，我没法推辞，点头答应下来，跟林小暖一起上了车，她载着我们，不疾不徐的往镇里的公交车总站开去。
这一路上，我思绪万千。
黄龄是个善良的姑娘，而我却因为个人恩怨，间接的害了他哥，反观她的行为，近乎以德报怨。
不管黄伟这家伙品性如何，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怨鬼虐杀，看着他妹妹泣不成声，看着他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像揣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
半小时后，黄龄把我们送到镇里的公车总站，眼下是七点十五分，时候不早不晚，距离末班车发车还有十五分钟。
我们镇处于大山深处，交通闭塞，经济落后，人口也不多，说是镇，其实也就比大点的村庄多了一条商业街而已。
这座建在镇中心的公车总站，过了七点，也难得看到几个乘客往来，由此可见一斑。
我和林小暖挥别黄龄，上了停靠在公车站出口的末班车。
公车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呼呼大睡，车上没有开灯，有点黑，环顾车内，除了驾驶座上的司机，还有位坐在后门第一排的中年妇女，体型偏胖，腰上缠着一只黑色皮包，看样子是售票员。
我俩伤了车，黄龄一直没走，我打开窗，朝她挥了挥手，她也冲我挥手，还是没走，一双大眼睛含着泪，一闪不闪的往这边瞅。
“诶，又是一只在情路上迷失的小绵羊呐。”坐我身边的林小暖忽然叹了口气，若有所指的在我耳边说道。
“瞎说什么！”我瞪了林小暖一眼，随后，又喃喃自语：“她现在，肯定很难受。”
林小暖撇撇嘴，直接戳我痛处：“明知道她难受，为毛一路上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说了不如不说。”
林小暖一脸怀疑，翻了翻眼：“男人都这么虚伪，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偏要自欺欺人。”
“林初七，你现在下去，还来得及哦。”林小暖在我耳边低语道。
“我……下去就下去！”经她这么一刺激，我直接站起身来，蹬蹬蹬跑下车，来到黄龄跟前。
“你怎么又下来了，丢东西了么？”黄龄问道。
“没，黄龄，那啥，你……你。”我摇了摇头，看到她温柔的模样，在心里酝酿半天的安慰话，竟然在她面前词穷了。
黄龄一脸平静的看着我，低声说道：“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会节哀。还有……我哥的死，跟你没有关系，放心吧，林初七。”
我摸了摸鼻子，有点惭愧的说：“对不起。我本来想安慰一下你的，反倒变成你安慰我了。”
“没关系的。”黄龄摇了摇头，随即微微叹了口气：“想一想，时间过得真快，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你了，今天能遇见你，真的蛮意外……也蛮开心的，只可惜……”
她说到一半，眼神黯淡下来，眼眶有泪珠打转，泫然欲泣。
我最见不得女生哭，因为每次遇见女生要哭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手足无措，像个二货。
黄龄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哭出声来。
“林初七，你个傻子，老同学那么多年没见，人家哭的那么伤心，你除了傻站着，不知道你抱抱人家，说些体己的话，安慰一下嘛！”林小暖趴在窗前，冲我喊道。
林小暖及时的提醒，让傻站着的我受到鼓舞，说实在的，我嘴笨，体己的话，说不出口，但是，给她一个老同学的拥抱，完全不是事儿，就怕人姑娘不乐意。
好在我傻愣愣的伸手给黄龄拥抱的时候，她没有闪躲，也没有嫌弃。
脑袋靠在我胸口上，黄龄呜呜的哭了一阵。
哭过之后，她仰起头来，吸了吸鼻子，轻轻把我推开：“你快上车吧，一会车就开走了。”
“嗯。”我点了点头，又叮嘱黄龄：“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点，下雨路滑，骑慢些。”
说完，我转身跳上那已经启动的公车，扭头朝黄龄挥了挥手。
咔嚓一声脆响，公车司机不耐烦的把车门关掉，吓得我连忙把手缩回来。
司机赶着出站，关门之后，立即大幅度的变道加速，害得我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座位。
末班车乘客少得可怜，若不是开车前上来两位老人，此刻我和林小暖算是直接体验了一把包车的感觉。
等我坐稳以后，售票员挪着身子上前来，啥也没说，直接伸手要钱。
我麻利的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递到她手里，说：“两个人，去县里。”
售票员瞅了眼掌心里头那张皱巴巴的钞票，斜睨我一眼，用洋枪加土炮的普通话冲我说道：“小鬼仔，第一次出来坐夜车吧？末班车，一人加五元。”
“啥时候改的规矩？”我以前也坐过末班车，从没听过夜车要加钱这么一说，便皱着眉问了句。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天客少，拉着你俩跑一趟县里，油钱都保不住，你要是舍不得加钱，就下车吧！”售票员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说道。
售票员摆明了要宰人，要么给钱，要么下车，我也没辙。
正准备掏钱给她，坐我身边的林小暖忽地开了口：“先不要给，后面的爷爷奶奶还没给车钱呢，看看这位阿姨敢不敢朝两位老人家伸手要油费钱。”
林小暖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像是说给我听，其实是说给售票员听。
售票员听了这话，肥得流油的脸上挤出一丝讥嘲的冷笑：“囡女仔，你是眼瞎，还是根本没长眼睛啊？这车里头，除了司机，我，还有你俩，哪来的老人家？”
说完，她有点不自然的往后排的座位间扫了一眼，确定后面根本没人之后，又添了句：“大晚上的，可别神神叨叨的吓唬人，我们这地方，穷乡僻壤的，脏东西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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