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扎针
第二话 扎针
州市B大附属医院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而现在已经是六点多了，胃镜室里的越影却依旧戴着口罩，为最后一位病人进行肠镜检查。
这个病人的肠道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曲折狭窄，再加上她的体质又很敏感，所以之前的医生也是实在做不下去了，这才请来越影继续。
越影看了眼屏幕上晃动的画面，试探着转动手里的镜头：“按住她的小肚子，往上扒。”
一旁协助她的护士立刻照办。
再次深入镜头，却还是被滑了出来，越影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左手拇指再次转动方向盘，右手扶着镜身，又一次将镜头送了进去。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床上的病人却又一次喊起了痛。
向前为她做的医生也有几分不耐烦了，上前帮着越影扶住镜身，语气也不是很好：
“越主任已经是我们胃镜室技术最好的了，再这样真没办法帮你做了。”
越影小幅度抖了抖肠镜，低头看向床上的病人：
“已经做到升结肠了，还要继续吗？”
女病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知道眼下半途而废就意味还要多受一次罪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继续：
“麻烦你了，主任。”
越影点点头，再一次推起了镜头。
“摸摸看，有没有打结。”
护士手心按了按小肚子，“没有。”
越影转头看向旁边的显示屏，再一次转动镜头：“用你的体重去按，压住了。”
双手握住转盘转动，就连身体也跟着倾斜。
终于，视野里出现了一处大拐弯的地方，越影稳了稳手里的动作，成功过了一个大转弯：“松手。”
护士的手刚送，镜头就随着呼吸的起伏彻底被送了进去。
病人也松了一口气，肚子也没刚刚那么痛了。
镜头伸到回盲部，越影边往外退镜子边采集图像，嘴里还简单地汇报着情况：
“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有直肠部有些炎症。”
终于做完了最后一个病人的肠镜，打印出报告单交给病人，叮嘱了几句之后，越影便走向更衣室。
刚走了没几步，之前拜托她帮忙的医生就追了上来：
“越主任，待会儿你值班吗？”
B大附属医院是州市的三甲医院，每天都是人满为患，而越影所处的消化内科更是热门科室。
所以哪怕她已经是副主任医师，却依旧排班满满。
“对，急诊夜班。”
“那我给你带饭吧，时间也不早了。”
越影摘下口罩，站在更衣室门口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点外卖就行了。”
对着门口的男医生表示了感谢，她便转身进了更衣室。
刚脱下一次性手术衣，之前给她当助手的护士便走了进来。
能在胃镜室当护士的大多是资历老有点年纪的，而正值中年的女性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给人家做媒了。
“越影啊，你也不小了吧。”
越影笑着取过衣架上的白大褂，应了声“是”。
“那你家里人就不催？”
“他们不管我的。”套上白大褂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何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急诊了。”
“行啊，你去吧，这儿我来收拾。”
“谢谢何老师。”
越影走出胃镜室，趁着等电梯的空挡掏出手机，在自己常吃的那家外卖店里下了单。
一边同样等电梯的医生笑着开口：“越医生也不试试别家啊？”
越影微微笑了笑，收起手机：“有时候也试试食堂的。”
电梯门开了，两个人一齐走进电梯，越影按下1楼。
“今晚值夜班啊？”
越影点了点头，“夜班急诊。”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越影出了电梯就和刚刚的医生道了别。
刚走进急诊室不久，她的病案都没整理多少，就来了电话让她去急诊大厅接120病人。
*
七点的州市华灯初上，宗律开着骚包的红色跑车戴着耳机打电话。
“兄弟们，七点半，夜色打牌，约不约啊？”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迟到的二锅头配红油辣子朝天椒啊。”
前方的红灯刚转绿，他便踩下油门，潇洒地玩了个漂移。
然后——
就被几个开摩托的交警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蓝衣交警上前敲了敲他的车窗，宗律颇为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慢慢地降下了车窗。
“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
宗律摘下墨镜，扯出了一个大笑脸，一双狐狸眼更是可怜兮兮地：“下班心切，通融一下。”
“请出示您的证件。”
宗律苦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自己的驾驶证。
走了一串程序之后，宗律再次踩下油门已经是七点十五了。
捶了下方向盘就马不停蹄地往夜色赶去。
可惜了，人走背运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眼看见就是最后一个红绿灯了，他却硬是被下班车流堵了六七分钟。
眼睁睁看着时间从29跳到30，宗律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不定七点半了！
好不容易排队等到了警戒线，黄灯闪了几下后又一次施施然地跳回了红灯。
宗律：我的内心毫无波动。
果然，等他赶到夜色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嗨了起来。
“哟哟哟，宗哥来了，快快快，翠花~上菜嘞！”
铁罐子里的二锅头满满一壶，碟子里的朝天椒热情似火。
宗律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后便懒得再看，反正待会儿灌下去的时候，他的食道会好好感受一把这个小妖精的热情的。
“宗哥，你别怕不够，不够后面还多着呢，这二锅头可是我小叔的私藏，上次小婶来检查的时候，他临时托我保管的。”
宗律看向蹲在沙发上极力推销的死党茹勋，不尴不尬地扯出个假笑出来：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啊！”
偏偏茹勋也是个不要脸的，一脸“咱俩谁跟谁啊”地对他摆了摆手：
“别别别，千万别，我八辈祖宗承受不起啊。”
宗律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抓起一小把朝天椒就生嚼起来，兴头上来，拎起二锅头仰头就是一阵猛灌。
半罐二锅头“咕咚咕咚”就进了肚子里，长长地“哈”了一口气：
“爽！”
茹勋最是个好挑事的，跳下沙发勾住宗律的肩膀，挑衅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看戏的其他人：
“来来来，还有哪位爷也要试试的？”
莫易宸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两个傻子的自嗨。”
这话他茹勋就不乐意听了：“莫主，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惜了，这招对莫易宸无效。
坐在沙发上的莫主慢条斯理地翘起二郎腿，“我们家一一让我不要喝酒，准备再生个四胎。”
如此臭不要脸的秀恩爱当即引来一群人的不屑。
宗律首当其冲地上前，就跟没骨头似得瘫在莫易宸身边沙发上：
“宸宸啊，弟妹认识那么多美女，你就不能救济一下我这个单身汉？”
还不等莫易宸开口，之前还和他勾肩搭背的茹勋果断叛变：
“别别别，千万别，美女们都是要好好爱护的，可不能回收垃圾。”
宗律当即瞪眼：“茹勋你丫也是个垃圾，不照样被人回收了！”
“垃圾也要分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的，破铜烂铁还能值几个钱呢。而你——”茹勋嫌弃地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宗律：“撑死了一易拉罐，还是瘪了的那种。”
宗律当即撸袖子站了起来：“茹勋你小子好样的，咱出去比划比划，我倒要看看咱俩谁易拉罐！”
……
一群人斗嘴打牌飙歌嗨到快十点，茹勋最先被自家老婆的一个电话叫过去当司机。
随后，莫易宸也看了看时间，便以要回去造四胎为名义提前开溜。
紧接着，同样迟到却啥事没有的陆尧也回去带孩子了，一道走得还有去逮老婆的邵尹飞。
当宗律扶着墙走出包厢的时候，也就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好在邵尹飞还算厚道，帮他叫了个代驾。
醉的抱垃圾桶的宗律摇摇晃晃地被代驾小伙子扶上了车后座。
许是自己车要爱惜点，之前还吐得昏天黑地的人一上车就老实了。
抱着后座的阿狸抱枕就开始傻笑，笑得驾驶座上的小伙子心惊胆战腿发软。
车子开到宗律的单身公寓后，小伙子刚收了钱就转身踩上自己的滑板狂奔而逃。
宗律抱着抱枕也不进屋，傻傻地坐在自家门口继续傻笑。
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临吐之前还能记得不弄脏阿狸就是他最后的意识了。
到了十一点多，要不是保安巡逻发现了疼得五官抽搐的宗律，怕是这货死了都没人知道。
*
医院里。
越影靠到椅背上按住抽痛的太阳穴缓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值班室的另一个小医生就捂着肚子跑到她这边。
“越主任，待会儿咱俩换个班吧，我肚子实在疼，上不了120了。“
越影看了眼脸色惨白的小医生：“痛经？”
小医生当即狂点头，一副“你懂得”的神色。
“行，你记得倒点热水喝喝。”
刚打发走了小医生，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值班医生，出120了。”
越影挂下电话，拎起自己的口罩外套就走出值班室。
救护车一路疾驰进了海湾湾，找到被保安守着的宗律的时候，他抱着阿狸才吐完一波。
几个护士协作，一起把宗律抬上了车。
越影简单诊断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认定。
“急性肠胃炎，目前来看没有胃出血。”
救护车的速度一贯很快，还没走多远，担架上的宗律就受不住了。
偏过头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直接就吐了越影一身。
白大褂上还好，就是她外面套的外套基本报废了。
车里也弥漫了一股呕吐物的浊味。
彻底清空了胃的宗律略略有些清醒了，迷蒙着一双狐狸眼抱怨：
“怎么这么臭还不开窗户啊！”
刚刚脱下外套扔到一边的越影转过头，露在口罩外的杏眼微微闪烁，取过一边的注射器就冷声开口：
“侧过身去。”
尚处于懵逼状态的宗律“哦”了一声就乖乖照做了。
然后，其他几个护士就看见，越影套上救护车里面最粗的针头，拉下男人的半边裤子，擦了擦酒精棉，上去就是一针。
在宗律杀猪般的嚎叫中，离他最近的小护士默默地别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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