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庭辩
将季然送回老家时，天色已晚，古鸿宇没有进季然的家门，而是直接回到隔壁镇的家里去了。
这天夜里，季然母女二人夜话，聊了很多，关于应诉，关于老季，关于古鸿宇，关于未来……
一早，季家三人早起洗漱、吃早饭。
虽然季然之前说过，不再让季妈妈做饭给老季吃，但总归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一家人，总不能季妈妈吃饭，老季在旁边看着的道理，老季也不可能受得了这个气，到时闹起来，吃亏倒霉的还是季妈妈。
只是与以前有些区别，老妈做好饭，便自己独自一人吃，不再主动喊老季一起吃饭，管他吃或不吃！
另外，季然看到卫生间里，老季堆了几天的脏衣服，季妈妈悄悄告诉季然，反正她是不会给老季洗衣服的，这段时间，老季都是自己堆了几天的脏衣服，然后他自己再抽时间一起洗。
老季也曾气得骂人，但季妈妈这次难得地坚持住了，对于季妈妈这次的坚持，季然觉得挺好的，早该如此，季然夸了季妈妈一通的时候，觉得季妈妈眉眼间，有些得意，有些沾沾自喜。
老季的新工作，也已经找到了，在西郊一家工厂做保安，工资不高，但包吃住，好歹能养活他自己，而且还能每月存下一笔钱，是个不错的开头，开庭后他就会搬东西过去上班，季然如约又给了他生活费。
古鸿宇之前跟季然在车上商量，他还是不去法庭现场了，主要是考虑到以后老丈人可能会没面子。但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干着急，他也不放心，便让季然在法庭就拨通他的号，到时有能帮忙的地方，他就给季然发信息。
季然冰凉的手牵着母亲，来到了二号庭。
里面只有二十平的样子，三面摆放了条桌，给人肃穆冰冷的感觉。
中间是法官座位，两边各为诉讼人，和被诉讼人，季然带着母亲坐在了被诉讼人的末位，而老季则跟他的律师，也是老季的老同学，坐在前面，不久又来了4人，法官、书记员，包括对面的起诉人，和他的律师，两位让季然十分看不顺眼的中年油腻男。
季然拨通了古鸿宇的电话，又打开了与他的微信界面。
首先，起诉方陈述起诉依据，并带来了有老季签字和指纹印的欠条，缘由“家庭借款”也在欠条上，这对老季有些不利，对方要求老季立即还本息与诉讼费、律师费。
而老季则跟律师，承认借款事实，但否认家庭借款。双方就这一借款缘由产生了争议。
这时季妈妈与季然也开始轮番上阵，季妈妈怒斥对方专门在赌场带人赌钱，设局坑人，又借高利贷给赌钱的人，且欠条必须写家庭借款的事由，这次老季在赌场上借的钱，事先她并不知情，都是后来有人闹事要还钱时，才知道的。
而季然则把所有人的银行流水都带过来了，也把家里的消费进账情况作了说明，“法官，我们家没什么消费，没买房没买车，手机电脑什么贵重物品什么的一样都没买，也没人生病，根本就没有符合家庭借款的条件，这就是老季一个人在赌场上借的钱，借的钱又立马在赌钱上输掉了，家里人根本就不知情，借条上我妈也没有签字，甚至借钱时都没有在场，哪能算作是什么家庭借款啊！”
季然看向手机里的提示，又补充道，“而且，这份欠条的高利贷利息，明显超过了法律规定的范围，对方本来就是不守法、不按规矩做事的人！”
季妈妈也哭哭啼啼陈述多年来，因老季赌钱而发生的争吵和家暴，女儿的懂事与不容易……
季然听着，也是眼眶含泪，拥着季妈妈，对法官说，“从我小时候，他们就经常吵架打架，我现在也宁愿我的父母离婚，起码这样，我的妈妈能解脱，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我是老季的女儿，子女关系断不了，现在，他口口声声说我欠他的，逼我还钱，不还钱，就带着我妈一起死，我也没有钱能给他，大不了把命再还给他”……
季妈妈激动得拉着季然哭。
老季的律师，看着老季，这个越过越浑，越过越糊涂的老同学，怒道，“你看看你还像个人啊，你女儿跟我女儿又是同学，你女儿过的什么日子啊”……
最终，虽然老季输了官司，需要还对方钱，但法官也纠正了借款缘由。
因为都是一个镇子上的，大家的基本情况，都还算熟悉，最后，法官还是敲打了一下双方，对起诉人道，“赌场上借的钱，能还你本金就可以了”，也不再理对方的不满。
法官转向老季，有些怒其不争，“你这个人，滥赌成性，非要家庭妻女都散了，才知道收手是吧”。
老季没想到法庭这么轻易地就走过了，有些庆幸后地轻松，又想着卖房的事情，便嘿嘿笑道，“卖了房子，分我一半钱，还了钱，就能过安稳日子了啊”。
法官一听这话，立马瞪着他，“你还想离婚啊，卖了房子你能立马败光，到时没地方住，也没人要你”。
老季一副无所谓态度，“这个不用她们操心，我拿了钱，就不会再找他们”。
法官看了眼一旁站立的季然，摇头道，“你脑子里的想法问题很大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你女儿还没嫁人，名声被你败光了，都没人敢你这个滥赌鬼做亲家，而且人家都是拼命赚钱买房子，你却是拼命要把房子折腾没了”。
季然看着老季一副‘人傻没得治’的穷憨样子，却是笑不出来。
法官拿上桌面的资料，走到门口处，又回身最后警告老季，“你现在头顶悬着把刀啊，随时能落下来”，不过，看着老季不像明白人的样子，就摇头走了，别人家的事，他能管得了多少。
不懂的人，说再多也无用。
季然清楚得记得，高中返校在镇车站等车时，有两个本镇的混子，嘻笑地指着她说，“你是老鬼的女儿吧”，季然当时冷着脸没搭理他们。
后来问过季妈妈才知道，‘老鬼’是他在赌场的臭名，因为赌钱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
留在本镇，甚至本市，会碰到很多熟人，没有出路，没有希望……
所以，季然到上海这个大城市，心想没人认识自己、认识‘老鬼’，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一切都还有希望……
对于季然母女，这个庭审结果并不算坏，起码，老季的赌债跟家庭没什么关系，但季妈妈只要想到老季欠下的巨额赌债，最终都还是要老季家来还，要季然来还，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路上，季妈妈一个劲地跟季然叹气，“你还这么年青，就摊上了这么个爸爸，家里还背了赌债，怎么办啊”。
季然没说什么，只是安抚性地握住季妈妈的手，对于未来，她也是充满了迷茫，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想到，季然母女在离家不远的路口，又遇到了起诉方，似是对方一直守在这里，他的表情有些黑，说让赶紧还钱。
季妈妈并不搭理，“这是老季欠的赌债，你找他还去”。
“他说没钱，钱都在你这里”。
“你们赌场混的这帮人说的话，能信吗？”
“你们不还我的本金和利息，我可以申请强制执行！”
“随便！你要怎么做，我们也没有办法”，季妈妈并不惧，“不过，你这样做，我们家不可能先还你的本钱，你知道，老季借钱的人不少，而且，你如果经常来这一出事儿，他没办法出去赚钱，我们家就更没有办法还你的钱”。
“那你们等着”，对方恨恨地走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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