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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春雨淅淅沥沥连着下了几日,花神节依然照旧,许多慕名而来的外乡人都在秦淮河附近的客栈住下了,白日里虽看似清静,到了夜里便热闹喧嚣了。

  青云斋中,容烟坐在桌旁,翻看着一本古旧泛黄的厚书,眉头微微蹙起,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奇怪开口道:“为什么慕二哥的《青云斋中录》没有纱罗这种妖怪?”

  “纱罗有一种妖术,叫做‘忘忧’。”白眉在她身旁坐下,“哪怕你遇见了,她也可以让你忘却得干干净净,所以纱罗在这个世上,一直是谜一样的存在,很少有人遇见并且记得她。”

  容烟翻书的手一顿,望向他:“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来悠悠然道:“我师父以前告诉过我。”

  “你还有师父?”她更加诧异了。

  “隐约记得一点,”他漫不经心地用茶盖拨了拨茶面上的浮茶,一时有些走神,“后来我堕入魔道,师父就把我逐出师门了。”

  “那你原来不是妖怪?”她接着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凝视着茶面,碧色的倒影与轻淡的茶香,仿佛描摹成一幅悠远的画卷,九重天上彩霞纷纷,碧波海浩浩荡荡,在太掖宫的时日,师父明王在殿中踱着步讲课,她正襟危坐,却趁师父背过身去的时候,悄悄地塞给他一张字条,冲他吐了吐舌头,他低着头展开字条,上面写着“今晚老地方见”。他收好字条,抬起眸,一本正经地望着负手踱步授课的师父,却压不住唇角一抹微扬的笑意。

  这样久远的记忆,如今还能浮现在眼前,可他竟然不记得她的模样了,连她的名字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神思恍惚地抬起眸,视线中却撞见一双眸,很清澈,仿佛一汪泉水,却是凉凉的,那张清秀绝美的脸庞,如此熟悉,如此相似,可她不会笑了,仿佛冬日的一株梅,冷艳动人,和曾经的那个她不一样。

  这个她是冷的,那个她是热的,他怀疑只是自己一时错觉,竟然把容烟错认成了她。

  容烟静静望着他半晌,见他始终一言不发,唇微抿,便没有再追问,移开的视线又落在他握着茶盏的修长指尖上,良久,才开了口:“今日是花神节第二天,纱罗应当没有离开金陵城,我想找到她。”

  “为什么?”白眉终于回过神来。

  “那晚纱罗说我是一魂一魄的灵魅,而你是刚刚解开封印的妖……”她垂下眸,“纱罗应该知道点什么。”微微一顿,“你呢?你不想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吗?比如……你忘记了的那个人?”

  白眉挑了挑眉,“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她瞪了他一眼,“我问你要不要去找纱罗,不是问你有没有道理。”

  “可上哪里找她的踪迹呢?”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沉吟道:“上回她在金陵城里设结界,却被我们撞破了,她应该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

  容烟微微蹙起眉,半晌,忽然想起什么,问他道:“那次你不是扯了她的一片红绫吗?”

  闻言,白眉从袖中取出那段碎红绫,幽香散去了许多,缎面依然柔软滑腻。

  容烟接过来,放在鼻端嗅了嗅,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像是闺房中的香粉味,倒像是花香。”微微一顿,指尖摩挲着红绫,“这绸缎也有些奇怪……”话未说完,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眸中漾起一丝光芒。

  “金陵城中各户人家位分不同,用的绸缎也不同,”她望着白眉,认真道:“或许我们可以问问布庄,这是什么绸缎,什么样的人家才能用这样的绸缎,说不定就可以找到纱罗了。”顿了顿,补充道:“花神节才刚开始,我想纱罗一定还藏在城中的某个地方。”

  白眉望着她的眼眸,第一次从中看到了闪烁的微光,不禁凝住神。这么多日以来,她第一次,第一次对某件事情有了期盼,眉眼间的灵动倏忽而来,妙目生辉。

  “趁着天还没有黑,我们去布庄问问。”她站起身,拉住他的袖子不由分说往外走,走到铺门口,才忽然察觉了什么,倏然收回了手,一转头,看见他勾唇笑着,把手递到她面前,“要不要牵着?”

  她冷冷瞪了了他一眼,“没正经。”说完,不再理会他,正要迈步走出去,却感觉手腕被人一拽,踉跄几步倒回去,跌进一个怀中。

  一双手替她戴上斗笠,还温柔而认真地给她理了理覆着面庞的轻纱。

  透过朦胧薄纱,她看见他的唇角扬起笑意,调侃道:“你生得这么美,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好,还是戴上吧。”

  她怔了怔,一时间竟无法移开视线,他的笑容像明火般,一触即燃。她抿紧唇,匆匆转过脸去,匆匆走了出去。

  暮色渐渐低垂,街上一些铺子已经开始打烊。

  他们来到一家绸缎铺,铺中的中年妇人将那段红绫反反复复摸了几遍,最后摇了摇头,说她这里并没有这种料子的绸布。

  接连走了几家铺子,然而都没有人认得这种料子。

  两人站在暮色四合的街头,寥寥行人擦肩而过。白眉微微侧了侧头,“怕是很难找到纱罗了。”

  容烟没有言语,垂眸望着手中的红绫,突然身后有人高声喊着:“容姑娘!请留步!”

  回过头来,一个年轻的小伙跑来,是方才一家绸缎铺的伙计,他喘着气停在两人面前,急切地道:“容姑娘,实不相瞒,这些绸缎的料子太多太多,我也认不清楚,但您要是真的想弄清楚这是什么缎子,就去沈老板的布庄问问吧!”顿了顿,“沈老板是金陵最大的绸缎商,他家开了好几个铺子,还经营着一个大布庄,这些绸缎他一定都认得!”

  容烟怔了怔,“沈老板……”

  “沈家在金陵城北,与秦淮河隔着一条街,姑娘您去了就知道了。”年轻人摇了摇手,“我得回去看铺子,就不送姑娘了!”话毕,转身匆匆跑了回去。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白眉道:“去不去?”

  她毫不犹豫地颔首。

  ·

  沈家是金陵的大户人家,财大气粗,从两扇朱红色的漆金大门与门前蹲着的两只石狮子便可看出,玉石台阶上倒映出天边烟青色的日暮晚霞。

  容烟抬手叩了叩门环,然而很奇怪,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出来开门。

  又等了一阵,她刚要再叩门,却听得大门“吱呀”一声,慢慢地打开了。

  一名年近半百的男子蹒跚着走了出来,鬓边头发斑白,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眉间的川字纹很深,他弓着背,视线不太清明,眯着眼打量眼前二人,沙哑着声音问道:“两位是……?”

  “我是青云斋的容姑娘,”容烟轻缓开了口,“不知沈老板可在?有一件事想要……”话未说完,面前的老者忽然睁大了眼睛。

  “是……是青云斋的容姑娘?”老者连忙上前两步,拱手道:“老奴是沈家的管家沈无恙,我家公子得了怪病,已经两日了,寻医问药都不见好,老爷正急得慌了神,要派老奴去青云斋找慕二哥呢!”顿了顿,急急地做了个手势:“容姑娘,这边请!”

  她一时没有言语,侧过脸去看了白眉一眼,而他正深深地望着自己,眸中情绪起伏,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沈无恙焦急地搓着手,“容姑娘……”

  “好。”半晌,她点了点头,“我随你进去看看。”

  屋里光线暗淡,只点了一盏青灯,遮着纱幔,灯光微弱。浓浓的中药味冲鼻,初春阴寒的湿气弥漫在屋中,躺在榻上的男子瞪着空空的一双眼,直挺挺地一动不动。

  跟在身后的沈无恙拱了拱手,沙哑着嗓子道:“老奴这就去请老爷来,先行告退了。”话毕,便躬身退了出去。

  容烟静静地站在那里,腕间的赢鱼不安地摆尾游动,不用再细看,眼前的男人与之前那晚老妇人的儿子是一模一样的症状,虽还未断气,可身体里的魂魄却早已不翼而飞,只余下一个空空的躯壳。

  “这妖怪胃口真大。”白眉淡淡笑了一声,“害人不浅。”

  回廊上传来脚步声,有丫鬟唤了一声:“老爷。”话音未落,帘子已被掀开,一人走了进来。

  沈老爷年过六十,神情严肃,身板微有些佝偻,穿着贵气的深紫色锦袍,缎带上绣着精致的纹样,下巴弧线紧紧绷着,不苟言笑的眉眼如今也透出憔悴。他匆匆冲两人拱了拱手,低声道:“犬子这副模样……”住了口,又唉声叹息。

  容烟摇了摇头,轻声道:“沈老爷可否将事情经过告诉我?”

  “别提了,”沈老爷摆了摆手,长长地叹息一声,负手在屋中缓缓踱步,“大约两日前,犬子去了一回欲仙楼,回来没多久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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