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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煞术将时空封印,狂风煞气渐弱,满山云雾凝停,枯叶不再飘动,一切忽然静止下来,连正往山谷中下坠的水镜亦静止在了半空中。

  罗刹王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向水镜行去。翟真愤怒至极,极尽催动魔力,要从煞术中挣脱出来,却如同抗拒海浪的一叶浮萍,在被煞术筑牢的结界中,凝固纹丝不动。

  然而,就在罗刹王将要夺走水镜的刹那,天边骤然亮起一道绚烂的焰火,稀薄的云雾被烧得通红而绮丽,凤凰清厉的鸣声划破寂静的黑夜。

  漫山煞魔在烈火中被焚烧飞散,无尽长夜被火光撕裂成碎片,罗刹王脸色陡然一变,来不及收回煞术,便仓皇消失。

  被煞术封印的空间霎时破裂,静止在半空的水镜突然往下坠落。

  翟真低喝一声,猛然催动魔力,挣脱了煞术的束缚,向坠落的水镜急急飞去,烈火焚烧,漫天散沙与火光交错,几乎要听到水镜碎裂在山谷中的声音。

  可水镜却在那一瞬突然停止了下坠,一道身影横空出现,稳稳地将水镜托住。

  一团又一团的焰火从天边坠下,如凋零的海棠,几乎要将山头焚烧。一袭火红的青年踏着烈焰,托着水镜,身姿颀长,剑眉星目,可那样灼热的温度却也未曾给他添几分暖意。左眸中的血玉髓泛着冷冷的光,仿佛只消瞥一眼,便能将人封冻。

  他冰凉的目光凝落在那面水镜上,千万复杂的思绪翻涌,长久的寂静,他像是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真巧呵……”

  漫山火光映不亮青年冰凉的眉目,微启薄唇,一声轻喃溢出唇角,可很快,那唇角却又向上扬起,化作一抹讥诮的冷笑。

  “那个人不要你了么?竟将你封在这面镜子里……”微微一顿,将手抵在水镜上,像是要抚上她的眉目,却隔了一层冰冷,“看来我们缘分未尽。”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青年忽然凉凉笑了,掌心刹那燃起耀眼的烈焰,火舌疯狂袭卷镜面。

  “住手!”半空中,翟真急喝道。

  可仍是迟了一步。

  只听得风中传来水镜破碎的声音,碎裂的镜子被烈焰烧成灰烬,也映亮了镜中白衣女子的眉眼,可她仍闭着眼,呼吸清浅而绵长,梦得很沉。

  他熄了烈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翟真俯冲到山谷时,青年已化作凤凰,火红的翎羽如烈焰般划过天际,载着沉眠的她向遥远的夜空腾飞而去,留下一抹烟霞,刹那便消失了踪迹。

  ·

  容烟做了一场梦。

  在苍凉的梦中,寻不到尽头,不知要到何处,她徘徊在开满了婆罗花的宫墙下,听见檐铃在风中轻响,抬起眸,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沿着长街,缓缓向她行来。

  青年一袭黑袍,眉目英俊如初,在一片如雪的天地中,仿佛温柔的一笔浓墨,风卷起婆罗花瓣,飞扬漫天。

  他停在她身前,却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凝视着她,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一潭幽沉无底的湖水,没有涟漪,唯有她的影子。

  她微怔地望着他,半晌,方才轻声问道:“这是……哪儿?”

  “婆罗幻境。”隔了良久,他抬起手,轻缓拂去落在她肩头的雪白花瓣,眼角眉梢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阿烟,有些话,我想跟你说,可又不愿当面告诉你,所以才铸了这样一面镜子,塑了一个心影……”微微一顿,闭上眼,像是极力忍着痛意,等花都落尽了,才缓缓睁开眼,声音低而沙哑:“阿烟,我骗了你,你不要恨我。”

  她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喉头仿佛哽住了般,只是将微颤的指尖收拢在袖中,就那样紧紧望着他,恍惚下一瞬,他便会消失。

  “往生镜碎的那一日,便是我命终之时。”云微天淡,婆罗花簌簌落在脚边,他的声音低而缓,“往生镜是我心的化相,封印了几百年前我所有的业障与罪孽……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业障与罪孽渐渐在镜中魔化,变成了足以控制心智的煞魔。”顿了顿,“云梦泽的铸镜师告诉我,杀死心魔,如同杀死另一个自己,其后果不堪设想,或许会一朝魂魄散尽,也或许会痛苦至生不如死。唯有一个法子,便是将心魔封印在镜中,若能将心魔净化自然是好,但若是无法净化,也能暂且抑制心魔作乱。”

  “可惜这封□□魔之术,并非万全之策。”他的语气很轻、很缓,像是怕伤到了她,怕她心疼,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旦封印破开,心魔便会愈加强大,以煞气反噬自身的魂魄,直至将魂魄吞噬殆尽。”

  风卷起婆罗花,似雪般纷飞。他凝望着她,缓缓道:“如今往生镜被罗刹王撕开了一道裂缝,镜中的心魔正在不断吞噬我的魂魄,我也不知何时,便会遭到反噬而……”顿了顿,他的唇角却扬起淡淡的笑意,“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如今有一件事,我必须一个人去做,你绝不能和我一起。所以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我没有回来,你都要一个人好好地……”

  突然顿住,他再也说不出余下的话,寂静半晌,终究叹息似的轻声道:“阿烟,其实我很后悔,若当初我没有入魔,便不会害你魂飞魄散,更不会有今日这般……”微微一顿,却轻轻一笑,指尖抚上她的脸庞,“若当初我离开了,你一定会比如今快乐许多,一定会像从前那样,终有一天,你也会忘了我……”

  “我这一生……”她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泪顺着鼻梁滑下来,声音轻而颤,“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前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若你离开了,我便去找你,若你死了,我也陪着你,黄泉和你一起渡,奈何桥陪你一起走,在这个世上,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一个人……”

  话音未落,他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揉进骨子里。她微微颤了颤,泪水愈发止不住,像是伤透了心,哭得没有一丝声响,却早已泪流满面。

  “够了,”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要再说傻话了。若此生不能护你周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微微一顿,缓缓闭上眼,却像是温柔笑了笑,“再说了,我是你夫君,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又是骗我的吗?”她的声音轻极了,泪水滑落下来,“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无论一千年一万年……原来全都是骗我的吗?”

  周遭忽然寂静下来。风吹过,雪白的花盏卷起波澜,仿佛流年苍凉变幻。

  他没有言语,只缓缓抬起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深深凝视她良久,却笑了,柔声道:“是真的。”微微一顿,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温柔的吻,“我会陪着你,天涯海角,一生一世,都会在你身边。”

  她哽了一下,泪水滑过唇畔,苦涩得说不出话来,想要紧握住他的手,可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忽然一瓣婆罗花飞来,凉凉落在眼睫,却是雪,不是花。他的眉目渐渐模糊,消散,最后连眼底那抹温柔的笑容也不复存在。

  幻境中再次陷入无尽寂静的纯白,漫天飞雪,檐铃在风中,叮铃、叮铃……

  ·

  梦中,她依稀感到有人在身旁,沉默地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紧接着,有温热滚烫的汤药喂进她的唇边,却不知是什么药,甜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喉咙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被呛得咳嗽,心口痛得愈发厉害。那人的动作缓了缓,将手抵在她的额头,停留片刻,又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却没有什么温度,凉得透心。

  梦境陡然破碎,一丝天光从眼睫处透进来,她慢慢睁开眼,恍惚过了千万年,有些辨不清梦的真假,但她晓得,心口的疼痛是真实的。

  在模糊的视线中,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

  青年侧身坐在榻旁,金镂玉冠束起墨发,神仪明秀,剑眉星目。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半晌,才沉沉开口道:“醒了?”

  她怔怔望着他,像是不认得他似的,那目光百般复杂,眼角眉梢的黯然中,却偏偏没有一丝喜悦。良久,她慢慢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回来,极力撑起身子,低声问道:“我怎么……会在此处?”

  长翊没有回答,拿过一旁案上搁着的药碗,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她唇边,“方才给你喝了药引,现在先把药喝了。”

  她往后靠了靠,脊背抵着冰凉凉的白玉床榻,声音中尽是悲凉与无力,“告诉我……白眉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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