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峰回路转

　　东方宏拍掌大笑，果然是天赐良机，手下不明白陛下为何大喜，东方宏遂将战报告知众人。

　　“西楚妖女再能逞强，如今也是强弩之末，贝濬漠祖上四代好不容易独揽大权，如今贝濬漠怎么甘心将手中权力拱手让人。所以他压根没有补给粮草，更没有增派援军，怕是雪灵音那边早已收到战报，所以才从不正面攻击。”

　　东方宏当下订好计策，率于当天下午率十五万大军勇往直前，大军一路浩浩荡荡，旌旗蔽天，好不壮观。

　　雪灵音这边自然早就收到消息，原本定下的战略无法继续，军帐里，周士邦等人不禁愁上眉头。

　　“娘娘，陛下那边说是整装待发，但是半个月过去了，军队还未走出凰城，眼下粮草补给也未跟上，军内物资短缺，连军医用药都成问题。”　周士邦抱拳跪在地上，神清激动：“将士在外奔波劳累，陛下迟迟不派援军和粮草，属下不懂陛下究竟意欲为何”

　　雪灵音还未回话，另外一个将军便跪在地上，厉声道：“娘娘，陛下定是被奸人迷惑，糊涂至此，如今大战一触即发，东方宏又知道我军情况，请娘娘下旨。”

　　“请娘娘下旨！”其余部将皆抱拳跪地请求道。

　　如果贝濬漠再不发兵，国情危急的情况下，圣女也可下旨，但这一般都是江山风雨飘摇时刻，圣女代为执政，这也是西楚国与其他国家不同的的地方。

　　如今贝濬漠正值盛年，太子年轻气盛，由圣女下旨还是头一遭。

　　“大家都起来。”雪灵音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如果这个时候她下了旨意，那就是昭告天下，西楚国内政不和。几百年来，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

　　三百年前，西楚国一位皇帝上任后，大兴土木，骄奢淫逸，亲小人远贤臣，民不聊生，适时圣女又一直没有归位，国内政局动荡，国民怨声载道。后来圣女归位之后，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废掉皇帝，换了素有贤名的亲王上位，开启了西楚国长达几十年的盛世之风。

　　这是圣女和皇族之间矛盾最严重的一次，但因为师出有名，倒不至于影响国祚。自那以后，西楚政教和睦，再没有教令代圣令的情况。

　　而如今，雪灵音要开这个先例，可见会在上层之间引起什么样的动荡。而西楚皇室现在人员凋零，贝濬漠昏庸无能，贝胤玄血统不正，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最佳之选。

　　但又是不得不选择之时。

　　雪灵音挥退众人，在沙盘前思考良久，最后拿出纸笔，写下教旨。“圣女令”十万火急速度传回凰城。但这边的处境却不好过。

　　东方宏自从知道雪灵音不敢正面为敌之后，直接放弃与西楚军队的纠缠，下令大军一路开拔，朝西楚国境内前行。以前是他主动想要堵截西楚军，而现在，则是逼迫他们不得不出来。

　　战况再次纠结在迦南城，这是东陵国境内最后一道城池，越过迦南，东方宏率大军即可抵达西楚国境边上。驻守东南边境的军队早已随军出站，如今后方只有不到一万补给，防守力量十分薄弱。

　　雪灵音没料到贝濬漠竟敢做到如此地步，教令发出之后，在朝堂之上遭到极大阻拦，是以半月之内，兵马粮草丝毫没有开拔迹象。

　　饶是雪灵音和圣姑武功高强，也面对千万大军时也无法独挡一面。西楚军经历开战以来最艰险的一战，为保护圣女圣姑和飞月骑，周士邦等人坚决要求断后，让她们先撤回国内。

　　雪灵音怎么敢放心让他们留在战场最前方，代领一部分士兵退回国内后，她和圣姑连忙赶回战场，就看到周士邦带着不到百名战士，顽强对抗着东方宏的千军万马。

　　千钧一发之际，雪灵音和圣姑联手冲上战场，将周士邦等人解救回来，甫一看到圣女，周将军强撑的劲头一松散，人就倒了下去。待回到军帐内，看到周士邦身上的伤，即便是月初隐和雪灵音这般惯常行走江湖的人，也不禁眼眶通红。

　　周士邦身上再无一丝完好的皮肤，大大小小不满了数不清的伤口，很多深可见骨，有些刀伤深入肺腑，再不及时治疗，怕是要魂飞西天。

　　给周士邦止住血之后，雪灵音和圣姑运动西月圣经，为周士邦疗伤，见他没有的大碍后，才交由军医处理。

　　两人走出周士邦的营帐，外面月光大盛，几颗遥远的星子闪烁着光芒。此刻风吹过来，平添了几丝清爽，这个战后的夜晚出奇平静。雪灵音和圣姑在营帐中行走，看望一个个受伤的军士们。

　　战火连天，出门千里，这些士兵们面上却全无抱怨哀伤之色，见到雪灵音和月初隐，纷纷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被两人慌忙拦下。

　　许是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很多士兵的脸都悄悄红了，竟不敢在两人面前抬起头来。他们中的很多人，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啊。

　　“你今年多大了？”雪灵音拉着一个小士兵的手，亲切问道。他看起来那么小，完全是没长大的孩子。

　　小士兵飞快瞅了她一眼，赶紧低下了头：“十、十五岁……”

　　十五岁，这么小的孩子就要上战场杀人了，在她那个世界，普通人家15岁的孩子还在上中学呢。

　　“沙场无情，保护好自己。”她拍拍他的头。

　　却听到小士兵坚定的声音：“保卫西楚，在所不辞。”

　　圣姑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士兵忐忑道：“回圣姑，属下名叫熊文清。”

　　“好，你们都是我西楚国优秀的战士。”圣姑的声音刚一落下，面前的士兵们齐齐跪了下来：“保卫西楚，在所不辞。”

　　雪灵音赶紧让他们平身，好生休养一夜。

　　周士邦在天亮前终于醒来，得知是圣女和圣姑不惜耗费十年内力为救他一命，顿时感激涕零，雪灵音过去时，他一个上惯战场的，想来流血从不流泪的汉子，也红了了眼眶，恨不得以姓名相报救命之恩。

　　雪灵音却是好生安慰他：“你是我西楚的栋梁之才，西楚可以无我，却不能没你，这大好河山，黎民百姓还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来守卫。”

　　一席话说的周士邦面色潮红：“娘娘请勿羞煞微臣，娘娘是西楚民心所向，是吾等誓死效忠的对象，卑职不过……”

　　雪灵音打断他的话，“世邦，不必再多言。我们的快报已传入凰城，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周士邦眼睛倏地亮起来，“等臣伤愈，必取东方宏的人头来见娘娘。”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光大亮了，对西楚军队来说，他们将迎来再一次的残酷战争。援军迟迟未到，敌人就在几十里外，退一步就是置西楚人民于万劫不复之地。

　　雪灵音无心休息，调动内息跃上附近最高的一棵树，这一看不得了，西楚国方向旌旗蔽天，一大堆人马浩浩荡荡往这个方向赶来。军旗上写的不是“西楚”而是“西月”。

　　她当下明白，教旨传回之后，虽然贝濬漠在朝堂上大力阻挡，但是西月教的教众们却在接到旨意之后，就开始行动了。

　　雪灵音提气朝那边飞去，十几里路程，她不到一刻就赶了过去，她稳住身形，听风听雨等人看清她身影，立刻跪了下来：“属下救驾来迟，请圣女赎罪。”身后的教众知道眼前之人即为圣女，立刻跪下行礼。

　　雪灵音连忙扶起他们：“日月兼程，你们辛苦了。”

　　听雨眼睛发红：“属下不辛苦，是圣女和圣姑辛苦了。”

　　有些话虽然不能直说，但大家心知肚明。

　　“不必多言，大家都起来。”看着后面浩浩荡荡的队伍，雪灵音内心无比触动，他们带来了援军，带来了物资，也得带来了希望。

　　不曾想到，西楚国的百姓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很多人都是路上加进来的，知道国境有难，便抛下一切投奔过来，甚至还有一些江湖人士，带着门派精英奔赴战场。

　　这是西月教的教众，更是西楚国的百姓。

　　他们心里热爱着这个国家。

　　援军的到来让西楚军士气大振，而贝濬漠迟迟不派兵的行为，有让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积攒着怒气。他们要拼搏，要奋战，要打败敌人，活着回到凰城，听他们的圣女问问西楚国的皇帝，为何没有援军，为何看着自己的子民在前线受苦，为何能忍受东陵国的铁蹄踏进西楚国的国境？

　　凰城。

　　这是一个不眠夜。

　　自从知道西月教的教众那么多人自发前往前线支援，贝濬漠就如坐针毡。被发现了，他的哪些龌龊心思，不但大臣们知晓了，连普通百姓都知道了。

　　原本想趁着雪灵音败落之际，他再出兵趁机打败东陵国，然后向西楚国的百姓宣布，圣女的存在于国无益，可如今，不等他出手，西月教的教众们就已经出发了。

　　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陛下，如今被妖女发现我们的意图，等她战胜回来，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哪里还有玄儿的容身之地？”梁淑茵拉着贝濬漠的手，梨花带雨。

　　见贝濬漠一言不发，她继续道：“妖女之前就敢发教旨，完全无视您的存在。现在您圣旨未下，那些人就敢擅自支援，他们眼里心里哪还有皇室威严？等妖女战胜归来，以配合不利为要挟，届时陛下将立于何地？”

　　眼见贝濬漠脸色越来越差，梁淑茵哭的越发伤心：“臣妾与陛下夫妻二十载，不忍心见陛下……”

　　剩下的话她没继续说下来，两人却心知肚明。

　　贝濬漠一把扫罗桌上的奏折，怒道：“如今满朝文武争吵着要出名，你听那顾铭之今天说什么，居然说朕不顾社稷江山，若不因他素有才名，朕非当场斩杀他不可！”

　　见梁淑茵哭哭啼啼惹人厌烦，他挥手让她退下，自己一人走到宗庙。

　　庄严肃穆的气氛让他情绪缓解少许，看到列祖列祖的画像，贝濬漠心里又是愤怒又是哀伤，还夹杂着些许惭愧。最后他目光落在正中间最为俊美的男子画像上。

　　“圣祖，您当初为何要设置西月教，设圣女圣姑来掣肘皇室？如今西楚国将不国，不肖子孙竟被那妖女压制，只怕西楚就要改朝换代了啊！”

　　他话音刚落，头顶画像上忽然产生波状异动，贝濬漠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用力眨眨眼，却发现波纹更加剧烈。

　　片刻后，他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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