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敢一战

　　“咚！咚！咚！”一大清早，颜不语被三声沉闷的鼓声惊醒。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颜府的修行开锣仪式开始了？之前晨光好像说的就是今天啊！颜不语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啪！啪！啪！……”密集的脚步声传入耳中，颜不语冲出房间，看到玉玲珑夹着凤瑶刚好冲出了云海阁拱门。

　　“语儿，你待在家里不要出来。”玉玲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待在家里？颜不语停留了三个呼吸，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跟着跑出了云海阁。

　　玉玲珑已经走远，颜府里到处人影憧憧，大家全都神色紧张，埋头匆匆奔向北面。

　　颜不语顺着人流，一路小跑。

　　顺着墙脚一个转弯，突然一条腿从墙后伸出，颜不语猝不及防，顿时被重重绊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在地上滚出老远。

　　“哼！魂火已灭，废物一个，竟然还想参加爷爷主持的府修开锣仪式！”前面传来一声冷喝，声音渐渐远去。

　　颜不语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摸着脸上被砂石擦出的血痕，怔怔望着前面颜复的背影。

　　被颜复拌了一跤，颜不语看热闹的热情顿时大减，摸着自己受伤的脸，想要回去，又有点不甘心，于是磨磨蹭蹭慢慢朝颜府北面的修炼场走去。

　　“百息已到！关闭修炼场入口！”突然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在颜府中不断回荡。

　　颜不语吃了一惊，抬头看着远处的修炼场。

　　“咣当”一声巨响，修炼场的巨大栅栏铁门应声关上。

　　透过高大稀疏的铁栅栏，可以看到鸦雀无声的修炼场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几个魁梧的身影站在北面一个高台上，威严地望着下面。

　　“哐！”一声锣响，颜不语看到北面高台之上，一人随着锣响举起右手，准备说话。

　　“颜府修行之门……”那人开始说话，声音在天地间隆隆回荡，动人心魄。

　　“叮！”一声惊雷般的奇特声音，突然从南面天空传来，台上那人的话语顿时被打断。

　　“谁在敲击永燃？杀无赦！”一道愤怒的咆哮声盖过那惊雷，从南面滚滚而来。

　　“哈哈哈哈！曾问道，颜千秋，一百年了，我澹台虎又来了！可敢一战！？”

　　随着这响彻天地的大笑声，又传来“叮！叮！叮！……”不绝于耳的撞击声。

　　修炼场高台上高举右手的魁梧身影，突然右手一挥，大声说道：“仪式押后一天！”然后只见他一跃而起，直奔颜不语这边而来。

　　那人在广场人群头顶之上几个起落，眨眼间，已经来到颜不语身前。

　　颜不语吓了一跳，急待躲避，“呼”的一声，那人已经从他身旁一掠而过。

　　原来他并不是冲颜不语而来，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这人经过颜不语身旁时，虽然没来得及看他一眼，但是那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已经让颜不语两股战战，心跳加速。

　　这如同奔马般急速掠过的，正是当初颜不语在那冲天高塔石柱下，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那个老头。

　　颜不语的目光如同被线牵住了，尾随着那魁梧身影，转身南望。

　　“咣当”，身后又传来熟悉的铁门撞击声，纷沓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还伴随着嘈杂的交谈声：

　　“谁这么大胆，竟敢敲击永燃向永燃王和爷爷挑战？”

　　“澹台虎是谁？”

　　“快走，快去曾府看个究竟！”

　　……

　　颜不语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修炼场里的人群已经如同潮水般涌出，正朝他这条小路冲来。

　　不敢再有丝毫停留，颜不语拔腿低头就往南跑。

　　可是颜不语伤还没全好，跑得并不快，身后“嗖嗖嗖”不断有人越过他，很快就跑得没影了，其中颜不语竟然看到了颜云海的背影。

　　接着密集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大部队也追上来了。

　　大家越过颜不语后继续前进，没有谁留意到他。

　　颜不语跟着大部队，一起朝颜府的南门涌去，想要跟去曾府看个究竟。

　　“咦！”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惊咦声，颜不语顿时心里一惊，想要闪开躲到一边。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啪”，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拌，颜不语身子猛然朝前一扑，眼看又要摔倒在地。

　　“语儿，小心！你怎么跑出来了？”耳边传来玉玲珑的责备声，然后身子一轻，颜不语已经被玉玲珑一把夹在右腋下，一起冲出了颜府南大门。

　　颜不语和被玉玲珑夹在左腋下的凤瑶，面对面贴得很近，两人在巨响声中和拥挤的人群中互相挤眉弄眼，觉得十分好玩。

　　玉玲珑带着两个小孩，速度依旧奇怪无比，出了颜府大门后先是向右，然后再在一处街角转向南。

　　此刻街上人潮汹涌，全都是朝这街道尽头的曾府涌去看热闹的。

　　玉玲珑在人群之中轻捷地闪避前行，然后一个跳跃，越过堵在一道宏伟大门下密集的人群，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再把凤瑶和颜不语轻轻放到地上。

　　颜不语和凤瑶躲在玉玲珑身后，拉着她的衣摆，探头朝里面观望。

　　这巨大的广场四周已经围了一圈刀剑在手的曾府武士，大家只是远远戒备着，没人上前。

　　广场正中，一座巨大的淡蓝色石碑冲天而起，正是颜不语熟悉的那石碑。

　　石碑下面，一人手持巨斧，紫目如电，须发怒张，豹眼圆睁，端的是威风凛凛，气势非凡，宛若天神。

　　这手持巨斧的大汉身前广场地面上，血迹斑斑，却不见受伤的人。

　　在这手持巨斧大汉的正面不远处，两人长身而立：

　　其中一人虎目圆睁，怒视着巨斧大汉，正是颜府的颜千秋；另一人面如美玉，长须高冠，双眼开阖之间，紫芒四射，静静地望着巨斧大汉，神态极为平静。

　　而在巨斧大汉的左右两侧，还有两人面色凝重，一起把巨斧大汉团团围住。

　　一道声音突然从广场一侧的人群中传了出来：“井底之蛙何其多，父王和大帅何须理会？”

　　颜不语循声一看，说这话的人是站在颜云海身旁一个英俊挺拔的中年男子。

　　“叮……”那大汉突然一斧背狠狠砸在身后的蓝色石碑上，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大家耳边炸响。

　　颜不语和凤瑶全被震得两腿发抖，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人紧紧拉着玉玲珑的衣服下摆，这才没有摔倒，不过却将玉玲珑拉得身子微晃。

　　澹台虎仰头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曾府四四方方，还真像一口水井。嗯，水井里小青蛙也不少。小青蛙们，你们能叫这么大声吗？”

　　澹台虎一边说，一边不断用巨斧后背敲打着身后的石碑，“叮叮”巨响不绝，颜不语和凤瑶忍不住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澹台虎左侧那个身体瘦高的长脸男子，张嘴大喝道：“什么小猫小狗也敢来永燃放肆！先吃我一剑！”说完身体已经腾空而起，一把长剑闪烁着隐隐的蓝芒，一剑刺向澹台虎。

　　澹台虎斜睨了一眼那刺来的长剑，然后又转头不顾，满脸不屑。

　　颜千秋身侧那面如美玉的长须男子极快伸手，拉住那出剑之人，小声说道：“庞相先别急，澹台虎是冲着千秋兄和我来的，还是让我们来处理吧。”

　　原来颜千秋身旁的长须男子就是永燃王－－曾问道。

　　“哈哈哈哈，不就是一块大一点的石碑吗，敲几下而已，又何必动怒！”巨斧大汉一边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手中巨斧一摆，又要朝身后蓝色石碑砸去。

　　“住手！”颜千秋突然暴怒开口，伸手指着他大声喝道：“澹台虎，你这手下败将！不肖子孙！大一点的石碑？亏你说得出口！永燃之中，可有你灵岩国澹台先祖真灵！？你要战，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一百年来，到底喝够了奶没有！”

　　“呀！吃我一斧！”那巨斧大汉澹台虎见颜千秋接下挑战，立刻大吼一声，一斧当头劈来，斧刃之上闪烁着妖异的紫色。

　　澹台虎手中大斧劈下的速度极快，颜千秋手无寸铁，如何抵挡？颜不语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气都喘不过来了。

　　眼看巨斧就要劈中颜千秋，突然光芒一闪，“当啷”一声，颜千秋手中神奇般出现一把九环大刀，间不容发之际，大刀挡住了巨斧，激起火星四溅。

　　“好，你这一百年的奶没有白吃！吃我一刀！”颜千秋格开巨斧之后，手中大刀一摆，整个刀刃突然变成紫汪汪一片，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紫色圆弧，一刀朝澹台虎劈去。

　　澹台虎举起巨斧一档，“当啷！”

　　澹台虎的身子，随着刀斧的撞击，突然不断晃动，如同流水；整个人在颜不语眼中，竟然变成了模糊一片。

　　“咔嚓咔嚓！”澹台虎脚下的石板地面，随着他身体的奇特晃动，不断裂开。

　　“好！”广场周围的围观者，为颜千秋这明显大占优势的一刀齐声叫好。

　　“好一个‘沙世界’大法！”颜千秋一刀劈下后，瞥了一眼澹台虎脚下的碎石，并不追击，反而面色凝重地赞叹了一句。

　　“还有更好的！”澹台虎手握巨斧，突然拦腰一斧砍来。

　　颜千秋手中长刀一竖，挡向左侧来斧。大家睁着大眼，等待着又一次刀斧的剧烈碰撞。

　　可是，就在巨斧和长刀就要相撞的那一刹那，澹台虎整个上半身，突然极为诡异地往右一扭，就像他的腰突然断了，整个上半身要从右边掉下来一样。

　　随着这诡异一扭，本来是砍向颜千秋腰部的巨斧，突然一变向，转而砍向他的背部。

　　任谁都没法相信，一个站在自己对面的对手，一斧子下来，竟然能从自己侧后背砍来！

　　所有观战的人全都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齐齐“啊”了一声。

　　颜千秋面色大变，再要躲避那突然变向的一斧，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大喝一声，手中九环大刀突然从下往上急速撩起，朝澹台虎掠去。

　　如果澹台虎不躲避颜千秋这一刀，自己虽然能砍中颜千秋的左侧后背，那自己也势必会被颜千秋这博命一刀劈成两瓣不可。

　　颜千秋这一刀，竟然马上就要两败俱伤，血溅当场。

　　大家想不到这才第三招，竟然就变成这个局面，即便是离澹台虎和颜千秋最近的永燃王曾问道，想要出手相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澹台虎已经朝右严重倾斜的身体突然一抖，看似力尽并且已经失去重心的身体，竟然再一次发力，整个人突然往右斜斜一跳。

　　澹台虎这一跳，颜千秋那一刀顿时落空，只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弧线。

　　澹台虎砍向颜千秋侧后背的巨斧，也随之收回，两人全都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

　　颜不语拉住玉玲珑衣服下摆的小手，已经全被汗水浸透，转头望向凤瑶，只见她满眼的兴奋和羡慕，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场中。

　　“‘沙世界’大法，你到底修炼到了第几层次？”颜千秋紧握九环大刀，眼中紫芒闪烁不定，大声问道。

　　“第几层次，你试过便之！”澹台虎高高举起手中巨斧，突然朝颜千秋发力冲来。

　　只是几步，澹台虎已经冲到颜千秋身前，巨斧带着无可匹敌之气势，再一次朝颜千秋头顶劈落。

　　颜千秋不退反进，竟然朝澹台虎冲来的身影急速跨出一步，左手一举大刀，迎上巨斧，右手突然寒光一闪，当胸刺向冲来的澹台虎。

　　“刀里藏剑！”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

　　颜千秋这一招，正是他驰名天下却又无人知道奥秘的绝招。

　　曾经见过他这一招的人，已经全都死在他这一招下，颜千秋，今天第一次公开暴露了自己这一夺命绝招。

　　望着颜千秋手里突然短了一截的九环大刀，大家恍然大悟，他那右手一剑，原来就是他那九环大刀的一截刀柄。

　　“刀里藏剑”，从无虚发，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颜千秋心里却有丝丝凉意，没有了以往的满怀信心。

　　“唰！”如同电光火石，颜千秋这一剑已经透胸而过，刺穿了澹台虎的左肋，一截剑尖从澹台虎的后背露了出来，闪着寒光。

　　而这时，澹台虎的巨斧和颜千秋左手的大刀方才相交、发出巨响。

　　刺中了，颜千秋心里一定。

　　澹台虎突然抬头，朝颜千秋诡异一笑，左手拳头猛然冲出，“砰”的一声巨响，打在颜千秋右侧腹部，整个拳头如同利刺，刺入了颜千秋体内。

　　“哗！”大家不禁全都哗然，这两人，怎么全都是悍不畏死的角色？

　　颜千秋和澹台虎两张大脸挨得极近，互相怒睁着大眼，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噗！噗！噗噗！！”轻微的声音响起，滴滴鲜血从澹台虎还在颜千秋腹部的拳头处不断滴落，周围一片寂静。

　　“你刺中了我，可是没有用！因为，我的‘沙世界’大法，已经练到了第四层次！颜千秋，你，输了！”澹台虎的豹眼瞪着颜千秋的虎目，满脸诡异而又得意的微笑。

　　“第四层次！？”一旁的永燃王曾问道望着如同斗鸡一样的澹台虎和颜千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你以为你的拳头击中了我，就有用！？”颜千秋咬着牙，突然大声说道。

　　“千秋兄，不要！”永燃王曾问道突然面色大变，一声大喊，可是为时已晚！

　　“燃！”颜千秋一声大喊，接着澹台虎一声怪叫，猛然后退。

　　“啊！我的手！”澹台虎转头望着自己的左手，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只见他整个左手的衣袖已经不知所踪，左手手掌一片漆黑，如同焦炭，干枯如同鸡爪。

　　而且这个惨况，还在不断从他的手掌向他的手腕蔓延，大家错愕之间，他整个左手的小手臂，又已经全部变成了干枯的焦炭！

　　“咔嚓！”刀光一闪，澹台虎整个左手，突然齐肩而下，掉在地上，发出“吧嗒”一声。

　　已经漆黑干枯的手掌和小手臂，掉在地上后立刻变成粉末，随风一吹，粉尘四起。

　　和漆黑干枯的手掌和小手臂连在一起的丰满上臂，还在不断变黑变枯，迅速失去一切生机。

　　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大家全都傻眼了，只觉得丝丝凉气不断从自己脚底板升起。

　　澹台虎挥斧断掉自己的左手后，低头呆呆望着地面那一堆漆黑的焦炭，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连退三步。

　　他那失去左臂的肩膀处，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大家全都望着地面，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直到掉在地上的澹台虎的整个左手全都变成飞灰，大家这才转头望着手按腹部伤口、大口喘气的颜千秋，目光里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澹台虎抬头望着颜千秋，之前的狂妄已经一扫而空：“真灵再次续燃后，你心中早已经没有了自我。我竟然想赢一个忘我之人，真是愚得可以！我，输了！”

　　颜千秋见澹台虎认输，默默望了他一眼，转身朝颜云海那边招招手。

　　颜云海快步上前扶住他，慢慢走了回去。

　　颜千秋抬头间面色灰败，两眼无神，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大家见此情形，全都心里沉重，耳边虽然听到澹台虎的认输声，竟然没有一人出声欢呼。

　　目送颜千秋离开，澹台虎右手一顿，把巨斧插在地上。

　　随手拔出左肋的柄状长剑，“咣当”一声仍在地上，转头望着永燃王曾问道，澹台虎一挥右手拳头，大吼一声：“曾问道，可敢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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