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识海茫茫
天琴峰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全都张着嘴，呆呆望着颜不语。
颜不语的额头，依旧洁白如故；言西楼和言南庭的天琴燃魂大典，竟然无一成功。
大黄扑腾着翅膀飞来。
颜不语挥手收了问琴，骑上大黄，腾空而起。
言西楼身子一动，意欲和颜不语一起去东华峰。
“西楼，你先留下。”言玄广突然出声说道。
望着颜不语骑着大黄、孤独离去的小小背影，两串晶莹的泪珠，从言南庭脸上无声滑落。
“南庭，现在后悔了吧！？迟了！”尚方望着言南庭，再也按耐不住，冲口而出。
言南庭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望着尚方，突然大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后、悔！”
整个下午，天琴殿都回荡着言玄广的愤怒咆哮；在这震天的咆哮声中，两个人影突然从殿中横着飞出，“啪啪”落地。
这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后，狠狠对视一眼，又望了望天琴殿，一个往南，一个向西，各自扬长而去。
颜不语盘坐在茅屋的木床上，不断用手揉着自己发晕发涨的脑袋，既难受，又恐慌。
因为，他发现自己脑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团沉甸甸的东西。
集中自己的灵识，颜不语想要弄清楚这一团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要是个大肿瘤的话，那可就非常地不好玩了。
灵识刚一接触到这东西，“嗖”地一下，颜不语突然感觉到自己从床上掉了下去，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啊！”
紧接着，颜不语诧异地发现：不是自己的身体掉下床去了，而是自己的灵识，掉了下去，掉进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雾海！
颜不语的灵识，在这雾海里感到十分舒畅，就像鱼儿进入了大海；而且灵识在这茫茫雾海里不断延伸、自由飘荡，完全没有以前在外界延伸时的那种疲倦感。
咦，这些茫茫的白雾，怎么和自己那丝丝缕缕的灵识，这么相像？
可是这些白雾，又没有任何感知，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里，又到底是哪里？
随着这些问题如电闪过，颜不语一怔之后，突然恍然大悟：这茫茫雾海，正是我的识海！那些修行书里所说的识海！
原来,天琴燃魂大典，虽然没有让颜不语点燃灵魂之火，却使他终于感知到了自己那一直沉寂的识海。
灵识在识海里不断前进，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到边？我的识海，到底有多大？
“咦，那是什么？”正在颜不语觉得枯燥乏味并开始焦躁的时候，灵识终于发现了新的东西。
茫茫识海之中，有一个东西在隐隐发光，虽然黯淡，却确实可见。
颜不语的灵识直奔这发光的东西而去，靠近一看，原来是一个鸽子蛋大小、水滴状的发光小晶体。
这个水滴状发光小晶体，就这样悬浮在识海之中，有节奏地发出极为微弱的明暗光芒，十分奇特。
颜不语那丝丝缕缕的灵识，慢慢靠近这个发光小晶体；而越靠近，就越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他忍不住继续进一步靠近。
最后，颜不语的灵识，聚拢之后，轻轻环绕着这个奇特的小晶体，就像手掌握着一颗宝石。
小晶体光芒一闪，“嗖”的一下，颜不语的灵识，突然被这小晶体完全吸入。
一刹那后，小晶体，已经不再是小晶体；而是，颜不语自己！
是的，一刹那后，颜不语无比清晰的明白：自己，就是这个发光的小晶体，发光的小晶体，就是自己！
而这个小晶体，哪是什么小晶体，这是一个迷蒙无垠的天地！
就像浪迹天涯的游子回到了家，又像游荡的孤魂找到了躯壳；一声叹息，从颜不语的口中传出。
叹息声中，有欣慰，有疲倦，又有深深的迷惘。
随着这一声叹息，陡然之间，水滴状的小晶体突然光芒大盛，猛然一抖，如同光芒四射的太阳突然跳出了海面。
在这璀璨光芒的正中间，在那迷蒙无垠的天地之间：无数道霹雳闪电，在混沌的时空里明灭闪烁，每一道，都如同开天辟地；无数道神秘轨迹，在无尽轮回中创生演化，每一道，都演示生生灭灭。
这是什么？这些是什么？
这是天地，这是规则，这是因果，这是轮回！这是，我自己！！！
颜不语被自己吓到了，彻底地被自己惊呆了！
我怎么是这样的？我怎么会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我不是颜不语吗？颜不语到哪去了？
大惊之下，颜不语下意识地要夺路而逃。
“轰隆”一声巨响，颜不语的灵识突然一下覆盖了自己整个识海；灵识冲出识海后，又感觉到了自己的脑袋、脖子、手脚和躯体。
接着灵识继续汹涌冲出，瞬间覆盖了整个东华峰。
一处险峰，一座孤坟，一个石洞，石洞中有人盘膝端坐；咦，那不是东爷爷吗？原来他平时待在这里啊！
莫名的感应之下，东坤则双眸猛然睁开，眼中精芒四射，极为慑人；颜不语大吃一惊，灵识一收，瞬间又回到识海。
识海中那水滴状小晶体，光芒剧烈一闪之后，又黯淡了下来。
但是那突然一抖，却开启了小晶体的持续搏动；随着它每一次搏动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胜过之前那微弱光芒百倍。
识海之内，整个茫茫雾海，全都在随着水滴状小晶体的搏动微微荡漾；这荡漾，也是颜不语灵识的荡漾。
这些刚才还静如死水、全无感应的白雾，闪念之间，已经全都变成了颜不语的灵识之力；或者说，灵魂之力！
此时此刻，颜不语已经彻底明悟：灵识，就是灵魂之力；而那水滴状小晶体，就是自己的真灵！
灵识，或者说灵魂之力，又怎么可能逃脱自己的真灵呢？自己，又怎么可能逃脱自己呢？
如若真的逃脱了，那也就消散了，不再属于自己。
颜不语摸摸自己的脸，摸摸自己的胸，摸摸自己的腿，没错，自己在这里。
识海中那水滴状真灵，真灵中那莫可名状的创生、重组、破灭、优化、轮回反复、永无尽头，这些，也是我自己！
我竟然如此地不了解我自己！
抑制着恐惧和不安，感受着真灵内的一切，颜不语尝试着去理解、接受这个突然完全不同的自己。
真灵内那些永不停歇、纷繁复杂的演化，就像记忆一样，不断自动闪现。
绝大多数演化，颜不语完全无法理解；只有极少部分，让颜不语有熟悉的感觉。
颜不语不断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就像翻书一样，翻看着真灵内那些自己能理解的内容。
在这些能理解的演化内容之中，颜不语看到了自己曾经学过和没学过的各种数学函数、物理定律、各种语言以及它们相互之间的推导转化等等。
虽然颜不语只学过这些知识的初浅部分，但是丝毫不妨碍他根据这些演化去理解其它那些没学过的高深部分。
只要颜不语愿意，闪念之间，他就可以化身为绝世的数学天才、物理天才或者语言天才等等；因为这些知识，现在都已经是他真灵的一部分。
当颜不语的注意力转移到真灵的一个角落，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内容：他看到了自己，或者说，他看到了自己的记忆。
从小到大的“一切”经历，不管颜不语曾经记得的、不记得的，全都在这里：
他看到自己睁开柔嫩的双眼，“哇哇”哭着；
他看到妈妈张开双臂，迎接着自己跨出的人生第一步；
他看到爸爸握着自己的小手，写下了人生的第一个字；
……
他看到了高中毕业那场足球告别赛；
他看到了风华绝代的星河坐在自己面前，轻轻摇着折扇；
他看到了自己夹着一颗黑子，指向天元，一道闪电落下，击碎了这个画面；
他看到自己又睁开了眼，颜千秋、高耸如云的石碑和深邃的夜空，映入眼帘；
他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玉玲珑流着眼泪、抚摸着自己的脸；
他看到凤瑶一勺勺喂自己喝汤药；
……
他看到了金雕王俯冲而下，叼走自己；
……
如同黄粱一梦，转瞬之间，颜不语又已经完整地经历了一遍过往的人生。
可是这个人生，它是如此奇特；所有的一切，在那道闪电之后，全都变了！
一定还有其它东西！那道闪电之后，一定还有！
颜不语发了疯一样在真灵里不断搜寻。
又是这局该死的棋！
某一个瞬间，颜不语又看到了自己和星河最后下的那局棋，此时这局棋正在自动推演着各种变化。
但无论哪种变化，颜不语之前都已经想得一清二楚，此时棋局的推演也印证了之前颜不语的计算。
颜不语正要转移开自己的注意力，可是突然之间，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到底哪里不对？
为何这个棋局的推演，给自己如此奇怪的感觉？
我下在这星位，他如果“小飞”挂角……
等等，“我”，为什么执白？
“我”，不是猜得黑子先行吗？
颜不语浑身剧烈一颤，蓦然张嘴大喊：“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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