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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7章


  离开洛杉矶的前一晚,秋寒整理自己的行李箱时,发现那条白色的丝巾不见了。

  “来这几天,我没看过你系那条丝巾啊。”何舒浩看着满屋子乱蹿的她说。

  “对哦!”秋寒认真回忆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把它落在来的飞机上了。”

  “你总是这样丢三落四。”何舒浩抱怨道,“好在是一条丝巾,不值几个钱。”

  “你知道什么?那是我最喜欢的丝巾,想当年我在西湖边看到它时,可是欣喜若狂。”

  那条丝巾是她前年在杭州买的,纯白的,真丝镂空,几片叶子绣在上面,浅浅的黄。最奇特的是,叶子旁边绣着“秋寒”二字,暗合了她的名字。她一直视它为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平时都舍不得戴,现在弄丢了,真是可惜。

  “丢都丢了,你再懊恼也没有用。哪天我再给你买条新的。”

  “可是到哪里去找图案是叶子,又有我的名字的丝巾呢?”她依然沮丧。

  何舒浩深知她是一个相信命运的小女子,便宽慰她说:“也许这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你会得到它,又注定有一天你会失去它。”

  秋寒并没有释然,反而忧心忡忡:“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不太吉利呢?像是一种预言。”

  “瞧,你又神经过敏了!”何舒浩好笑地拍她的头,“它在预言什么?”

  预言我们的爱情!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上前抱住他,把脸深埋进他的肩窝里,含混不清地说:“舒浩,我们还是快点结婚吧。”

  “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和你结婚吗?可是,公司有规定,我不能违反。小寒,你要理解我。”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她抬起头,负气地瞪着他。

  “这次出国学习的机会难得,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放弃?”

  “说到底,你还是把事业前途看得比爱情更重要。”她咬牙。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他的声音变得冷峻,“何况我出身于那样的家庭,我现在的一切都是靠我的努力得来的。眼看事业渐渐有成,就要拼到主管的位置,我更不能功亏一篑。”

  “舒浩。”秋寒轻唤他的名字。

  这个男人,她一直都知道,是在贫穷家庭长大的孩子,比较起生活无波无澜的自己,更知道人生的残酷和真实,所以在事业上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对待爱情,便不免有时忽视。正是因为这份若有若无的忽视,她反而更加看重。

  和何舒浩相爱八年,她只去过一次他偏远农村的家,家境不可思议的贫寒。她慢慢知道一些多年来他生活中的苦。除了爱,又多了一份怜惜。自从毕业,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何舒浩,做一个贤妻良母。现在,连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了。

  她的眼泪忽然就掉下来:“舒浩,你知道我爱你,是吗?”

  何舒浩不语,再次紧紧抱住她。这是个不善言语和承诺的男人,秋寒一直迷恋于此,虽然偶有失落。

  那天晚上,在何舒浩的怀里,她从头到尾也想不明白,到底在爱这个男人什么。因为想不明白,反而有种沦陷的无奈。终于相信了一句话,爱情其实是一场劫数,一切的缘分,是悲是喜,都将在劫难逃。

  整夜的不眠后,第二天一早黑着眼圈,秋寒登上了飞机的舷梯。

  她的邻座是一个体型肥胖的老太太,行李又多,折腾了好半天才入座。秋寒四处望望,没有LEON那熟悉的身影。

  起飞时,空姐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因为途中会遇到强气流。老太太在一旁诅咒这倒霉的天气。

  而秋寒则用额头抵住窗,有点怅惘。这次,她到哪里去借一个宽厚的肩膀来靠呢?

  幸好何舒浩为她准备了晕机药。服下药片,闭上眼睛,一路上昏昏欲睡。

  再次睁开眼,飞机已经抵达Z城国际机场。

  推着行李,刚从出口走出来,便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

  汪彤跑过来,狂热地拥抱她。

  “欢迎载誉归国!可惜出门太早,来不及买花了。”

  “舍不得花钱才是真的吧。”秋寒揶揄她。

  “让我看看,被爱情滋润过的女人,到底什么样子。”她左右上下打量秋寒,皱起了眉,“好像越发憔悴。怎么,跟何舒浩闹矛盾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感情好得很,牢不可破!”

  “去!别装了,你那张脸就是晴雨表。”

  上了汽车,秋寒看见后视镜里苍白的自己,果然清减不少:“我这人不适合长途旅行,去的时候晕机,吐了个一塌糊涂。幸亏隔座是LEON,否则把脸都丢到美国去了。”

  “LEON怎么会出现在经济舱?”汪彤惊异地,“他一向都坐头等舱的。”

  “不清楚。大概是没订到机票吧。”

  “不可能连商务舱也没订到。”汪彤仍在嘀咕,“我回去找秘书小姐问一问。”

  见她神经兮兮,秋寒没有再说和LEON一起逛街购物的事,而是转移话题:“我不在这几天,你的代理主持人当得怎么样?”

  “呵,好得不得了!电话都打爆了,收听率一路飙升,比股票还涨得快!”

  很快,汪彤沉浸在成功的愉悦幸福当中。

  秋寒暗自好笑,说:“你不会是觊觎那个主持人的位置已久,趁人之危,抢我的饭碗吧?”

  “是谁理直气壮地说,和爱情比起来,饭碗又算什么。”

  “哼,凭什么男人可以把爱情当作生活的点缀,女人却要牺牲自己的事业?”她咬紧牙关,发狠地说,“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不能只为爱情活着。”

  “痛心疾首,翻然醒悟。”汪彤转过脸看她,“小寒,你还敢说和何舒浩没事?”

  汪彤何等聪明的人物,什么事瞒得过她的眼睛?秋寒只得招供:“何舒浩说他们公司有规定,三年之内不能结婚。”

  “什么狗屁规定!”汪彤气得大骂,“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公司,还呆着干什么?我劝他干脆炒他们的鱿鱼,跳槽到我们蓝宇来。”

  “与其让舒浩到蓝宇受你的折磨,”她一个劲儿摇头,“我倒宁愿自己晚点结婚。”

  汪彤叹息:“你对何舒浩这么好,只怕他会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们不说这个了。”秋寒振作了一下,问:“JERRY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上班?”

  “他要我转告你,今晚好好在家休息,不用去电台。”

  “呵,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仁慈?”她惊呼,“魔鬼也会转性?”

  汪彤把秋寒送到家里,她疲惫得倒头就睡,睡得又甜又香。

  醒来时,已是下午两点。肚子饿了,好不容易在冰箱里找到一包□□。她坐在沙发上等着水烧开,电话骤然响起。

  一定是舒浩!她瞄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凌晨三点,这个懒虫就起床了?

  她拿起话筒,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句。

  “是我,沉鱼。”那个低沉的男声说,“你到家了?”

  电话里没有号码显示,难怪他也不在本城?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打她的电话。

  “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想知道你好不好。”

  他问她好不好,多么温馨的话语!可惜,不是出自何舒浩之口。

  “如果我说不好呢?”她忽然起了逗弄之心。

  “不要开玩笑,你知道,我会担心。”

  她莫名地心跳。就是和何舒浩最如胶似膝的时候,他也没说过如此窝心的话。

  “我是真的不好,”她用小女孩撒娇的语气说,“我坐飞机晕机,掉了一条最喜欢的丝巾,男朋友不肯和我结婚,还有,就是看中了一枚戒指,却买不起。”

  “什么样的戒指,能让你如此牵肠挂肚?”

  “一枚钻石戒指,标价3万美元。乖乖,我工作十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她对着电话叹气,“唉,如果此生不能嫁给自己最爱的人,那么就选择一枚心仪的戒指。岁月冗长,总要有一样东西,是自己喜欢的……”

  一阵尖锐的壶笛声,打断了她的话。才记起,炉上还烧着开水。

  “什么声音?”对方也听见了,问。

  “哦,我在烧开水,准备泡方便面。”

  “你中午就吃方便面吗?”那一边的声音是关切的。

  “我的厨艺有限嘛。最拿手的一道菜是烧开水泡方便面,最引以为傲的第二道菜是蛋炒饭。我老爸说,只要我学会了饭炒蛋、蛋炒饭、蛋饭一起炒,就可以自豪地嫁人了!”

  他在电话里笑起来:“什么蛋炒饭,饭炒蛋,好像在绕口令一样。”

  “不和你说了,否则煤气泄漏,会爆炸的。”不等对方回话,她速速挂断。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整,叶秋寒恢复了原气。第二天晚上,她兴冲冲赶到电台上班。一走进办公室,迎面过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笑容可掬地冲她打招呼:“嗨,你终于回来了!”

  她突然亮起眼,这男子穿着纯白西装,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儒雅温文,英俊清爽,如假包换的“蟀锅”一口。

  “你是谁?”她疑惑地,“我认识你吗?”

  “我是JERRY。”那人忍无可忍,“怎么,才出国几天,就连我都不认识了?”

  她仔细打量,果然是JERRY,不过把络腮胡子刮了,戴上头套,再架一副眼镜,就整个面目全非。

  “呵,真是帅呆了,猛一看,我还以为是裴勇俊呢。”

  JERRY咧嘴笑着:“多谢夸奖。”

  “好好的,你干嘛改头换面,是不是在拍拖?”她眨着眼睛,一脸天真。

  “拍拖没这么早,不过已经有了目标。”他带笑答道。

  “告诉我,那个倒霉的女人是谁?”

  “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JERRY既然不肯说,秋寒也不好表现出太过好奇的样子,一个人走进直播间。

  但,汪彤来接她时,她却很快知道了谜底。JERRY看汪彤的目光专注深情,还有些火辣辣的成分。

  到了汽车里,秋寒直言不讳地说:“JERRY好像在暗恋你。”

  “不,是明恋。”汪彤比她更直接,“他已经给我送花了,附笺上写着,请接受我的爱,因为你是我的肋骨。”

  “肋骨?”秋寒半天才反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词?”

  “有什么好笑?”汪彤冷冷地说,“女人本来就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上帝硬把他们拆散开来,放到人间。所以,人们在凡间各自生活的时候,冥冥之中,也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只不过,有的人找到了,而有的人永远找不到。”

  “你这样说,是不是准备接受JERRY的爱情?”

  “我接受他的花,并不表示要接受他这个人。我可以享受被爱的快乐,却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

  秋寒为无辜的JERRY打抱不平:“彤彤,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

  “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汪彤说,“小寒,你何尝不自私?你不同样吊着那个沉鱼,看他深陷其中,却无动于衷吗?

  秋寒一惊,忽然地心虚。

  “你真的认为,他在爱我?”

  “如果不是爱上你,哪个男人会傻乎乎地每天半夜给你打电话?”汪彤苦笑道,“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这种爱到深处,无法言说的体会,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深刻。”

  “你在警告我什么吗?”她本能地防范。

  “你这么聪明,不需要我的警告。”汪彤一本正经,“最重要是别误人误己,对不对?”

  回到家里,秋寒有一会儿心烦意乱,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电话响起。

  “回来了?”好听的低沉嗓音,不报名姓,她也知道是他。

  “嗯。”她无情无绪地回答。

  对方很敏感:“你今晚不开心?”

  心中不是不牵动。奈何相见恨晚,生活中,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另一半。有一些事让它发生不如让它错过。

  “不是啊,网上最近在讨论一个话题,是关于第四类情感。你听说过吗?”

  “你说的是,除了爱情、友情、亲情之外的第四类感情?”

  “沉鱼,我们是不是这种情况?”她小心翼翼地问。

  听筒另一头突然沉寂。握住话筒,心像被人揪住似地缩着,希望他回答,又害怕他回答。

  “喂,你还在吗?”

  对方终于出声:“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你开心就好。”

  “谢谢。” 她低声说。

  “好,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放下电话,秋寒如释重负的同时,又觉得怅然若失。

  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开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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