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恶鬼
是扶攸的声音，林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心跳地很快。
叶兰心侧着脑袋看了眼扶攸，嘎嘎嘎地笑了起来，手上的气力丝毫不减半分。
真是挑衅。
凤头鞋一步一步，飘也似的，朝他们靠近，扶攸面无表情地抬起脚，一个扫腿就把叶兰心直直地踹出好远。
叶兰心目瞪口呆地瞧着扶攸，身子一晃，倒落在地上，一道更淡的阴影从她身体里剥离出来。
原来是被恶鬼缠了身。
那鬼真是恶心的出奇，全身腐烂着，脓水从皮肤里溢出来，脖子被啃掉了一大块，摇摇晃晃的，好似一棵歪脖子树。
林穆扶着墙喘息，瞧见这副惨淡，忍不住又撕心裂肺地呕了起来，把刚才吃的半截猪蹄和早上喝的稀粥全数吐了出来。
到底是女子，相貌是一等一的重要，即使是死了，还是会在乎那点门面的，女鬼见林穆的动作，气得想凑过去，扯光这个臭男人的头发咬他的皮肉，可心里忌惮着扶攸，只得捂面痛哭。
扶攸蹲下身子，伸手托起林穆的脸，询问他伤势：“你怎样？”
“没事没事。”由着鲜血从头顶流进嘴里，林穆的一颗春心荡在扶攸的声线里，两只眼睛闪烁而炽烈，真是没眼看。
扶攸受不了这种目光，想揍上他一顿，但考虑到自己下手没个轻重，林穆也够惨兮兮的，只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奈何这呆子领悟不过来，她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自认倒霉。
她一把林穆架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对着女鬼说了句：“老老实实把这里收拾干净，该去哪去哪，下次再被我瞧见你出来害人，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女鬼吓得抖了三抖，绿汁从她的眼眶里更凶猛地往外冒。
林穆比扶攸高上一个头，不得不委着身子，将脑袋挂在她的肩上，姿势极为别扭，但他乐在其中。
出了叶宅，雨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扶攸从叶家顺了把伞，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林穆那破掉的脑袋，走进袅袅雨雾中。
打量着眼前的脸，林穆觉得她比票子还要吸引人，眼睛不受控制地总往她身上瞟，看着看着心里徒然升起万般疑惑。
来时的路曲曲折折，漫长悠远，可回去时，只消几步，林穆就瞧见了他家的那辆大铁壳。
小陈正坐在车里看报纸，大字他不识几个，可是画报上的美人图案，他看得有味。
哐当，车门被打了开来，小陈立马将报纸塞在屁股下边，转头恭敬地喊了声：“少——”后半个字被他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这也怪不得小陈大惊小怪，林穆现在的样子，比宰猪场刚断气的猪好不了多少，白嫩的小脸上的血流成河，狰狞的很。
小陈登时变了脸色，慌乱地叫了起来：“少爷，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不会是叶小姐打的吧？我早听说她性子毒辣，但这未免也太辣了吧，把你打的这么狠。”
林穆摆摆手：“没多大事，送我去玛利亚医院。”末了又添一句：“别把这件事告诉我爹和姨娘。”
交代完后，林穆又把视线紧紧锁在了车外的扶攸身上：“你呢？你要去哪？”
扶攸一脸新奇地摸着眼前的大铁盒：“不知道。”
“那你跟我回家吧。”话一出口，林穆就纠起了心，扶攸像一阵风，哪是他能抓在手心的，想到这，他暗淡地垂下了眼。
扶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眉毛轻轻一挑：“也好。”
林穆愣了一下，欢天喜地地往里边挪，留下了好大一个位置。
小陈默默地转过头去，心想少爷被叶家小姐打得这么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扶攸坐下，车门一关，三人往玛利亚医院去了。
一路上，扶攸趴在窗子前，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街道就没再收回来过。林穆随着她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直晃他的头晕眼花。
林府上上下下对林穆带回个女人，感到震惊而八卦。林富顺一半忧愁一半欣喜，又把林穆叫到前厅吃了顿饭。
见到林穆头上用白绷带包了一圈，林富顺皱起了眉：“你那脑袋怎么搞的？”
林穆扒拉了口米饭，口齿含糊：“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磕到桌角了，缝了两针。”
“多大个人了，还能磕到桌角。”林富顺看着生疼，也不骂他了：“你今天见叶家小姐见得怎样？”
一口软烂冒着油光的红烧肉进到嘴里，林穆香得直点头，等肉滑进喉咙里，他才说道：“我和她怕是成不了，我这浪荡子，人家怎么会看上我。”
林富顺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了。人家姑娘看不上自己儿子，总不能拿刀逼吧，况且对方还是叶大帅的千金，罢了，罢了。
“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又是谁家的孩子？”林富顺终于切入了正题。
林穆经过一场混战，胃里早已空空如也，埋头猛吃，听到这话，放慢了咀嚼动作，眼珠子一转：“扶攸不是我们香达人，她路过这里，没有地方去，我就让她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日子。上次要不是她救了我，我怕是要摔死在居飒坡了，是她把我从山下背上来的，她把我放在路边替我找人去了，没成想先被小陈发现了。”
林富顺连连咋舌：“现在竟还有这种有勇的好姑娘，你怎么不早点说。我早早派人去寻她来我们府上，我肯定要好好答谢她。她现在人在哪？怎么不一起叫来吃饭？”
“她面子薄，怕生，是我好说歹说她才同意来我们家的。”林穆扯谎功力连他自己都佩服：“等过几天她熟悉了这里，我再把她带来。”
林富顺用后槽牙啃了几颗花生米，点了点头，又说：“我明天要去西安走一趟，你有空带那姑娘出去逛逛，她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想要的，你尽管去找你大娘。”
“成。”林穆没想他爹这么好唬，连饭都多吃一碗。
扶攸换了三桶的水，彻彻底底地把自己洗了干净，穿上张妈送的衣裳，横倒在床上，放空走神。
林穆敲门而进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光景，还有半点□□。旗袍穿在扶攸身上，有些显大，白嫩嫩的大腿根直露出来。
林穆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咽了几口唾沫，等自己平静下来时，他才开口说话：“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叫张妈去准备。”
“不用了，我不饿。”扶攸翻了个身，下巴抵着一床棉被，眼睛望定他：“你叫林穆是吧？”
“啊？对。”林穆想到这么久了他好像都没跟她自我介绍过。
扶攸用枕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把头发往后一甩，冲林穆勾勾手指：“你过来。”
林穆狐疑，从门边快步走到床前。
他刚站定，扶攸毫无预兆地摸了把他的大腿和屁股，露出了半分笑意:“果然是个好东西。”
林穆的脸瞬间火辣辣，快把自己给点燃了，下意识地收紧了身体。他看了扶攸一眼，明明他是站着的，她是躺着的，怎么她在气势上完全碾压了他。
扶攸很快就收回了手，用五指作梳子，梳过长发，但她的头发生涩干燥，根本梳不开。她也不是个有耐性的，用力一扯，扯下了一把头发，无所谓地丢在了地上。她不信邪地又开始新一番的斗争。
某人眼里闪过失望。
林穆杵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你今天是特地来救我的吗？”
扶攸“嗯”了一声，继续对付她那乱糟糟的头发。
林穆沉浸在喜悦中，还没尝到甜味，就被扶攸兜了盆凉水。
“算是还你上次的救命之恩，以后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
林穆心下沉沉，他忽然感到口干舌燥，动了脚步，走到圆桌旁，倒了碗凉白开，仰头灌下。
扶攸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以后你少去叶家。”
林穆清了清喉咙:“为什么？”
“那个地方原先死了很多人，怨气太重，你进去不一定有命出来，你这身子太招邪祟喜欢了。”
“我不会再去了。”经过白天那些事，林穆早就心有余悸了，下次就算是架把刀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踏入叶家半步，更何况扶攸还警告了他一遍。
扶攸懒得下床，她向林穆伸出手:“劳驾给我杯水。”
林穆赶忙倒了杯水，又嫌太凉，拿起另一个壶子掺了热水进去，端到了扶攸面前:“小心烫。”
扶攸完全不在意，捧着杯子一饮而尽。
林穆注意到了她手掌的两个窟窿，空落落的，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你这手？”
扶攸轻描淡写:“就这样了，骨头都断了，长不出肉来了。”
林穆心念微动:“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记不清了。”
林穆觉得她是在搪塞他，要杀自己的人，怎么可能记不住。她不愿意说，那他就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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