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54
当莫耳牵着徐文昂的手踏进总部大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
通常不问事的编号0717的前台小姐都不住拦下了他们：“你们带鬼进来？”
莫耳点头：“我们要去见区长。”
她皱眉，似有些反感，但没说什么。
区长见他们带着徐文昂进办公室，没有排斥的模样，只让徐文昂靠近他，让他方便读取他的记忆——记忆不会骗人。
冥镜回顾人的一生，冥灵读取印在灵魂身上，连转生河水也洗不掉的记忆与情感。
记忆会忘记，却不会消失。
区长放下手，对徐文昂道：“大概我知道了，是我们失职了，你做的很好。”
他取了一张便条纸，用钢笔在纸上写了“0770”，他把它给白昱，道：“带他去领面具。”
“是。”白昱接过纸条。
“去吧。”他道。
“是。”莫耳向他鞠躬。
莫耳的兴奋难以抑制——结果居然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她对比自己还小半头的徐文昂道：“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一员？”徐文昂好奇。
莫耳点头，她指指头顶的面具，道：“这个——你也会有，这就是冥灵的象征。”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是冥灵。”白昱不适时宜地插话。
冥灵哪有那么好做？
莫耳欢欣不减：“区长不愧是区长，真的很帅啊！”雷厉风行的模样太酷了。
白昱不屑。
徐文昂不说话，心中满怀忐忑与期待。
莫耳帮徐文昂带上面具，笑道：“这样就好了，一点也看不出是鬼了，这样的话去渡灵应该也没问题。”一张面具只有一个主人，一旦主人死去，过几分钟后，面具就会碎裂，最后消失。所以无法通过杀死冥灵夺走面具——这样面具也能成为他被认可的象征。
白昱说：“渡灵不可能，他连搭档都还没有。”而且他依然是鬼。
她把面具移上去，放在他的头顶：“那也好，你就玩吧，有了这个面具，再也不用担心被抓了，不过出门还是要小心些，外面的恶鬼也不少……你可以在总部玩，这里也有不少和你一般大的人类孩子，他们能看见你，你们能一起玩。”
白昱吐槽：“照理说，他八十多岁了。”
莫耳终于看向白昱，好笑：“千来岁的人了，你就不能不抬杠吗？”
他别过脸。
徐文昂一直没有说话，莫耳有些担心，她弯腰，脸对着他的脸问：“怎么了，不开心？”
他摇头，好一会道：“谢谢……妈妈。”
莫耳笑得微微眯了眼，她抬手揉揉他的短发，说：“不用谢，我是妈妈呀。”
“那我呢？”白昱指向自己。
徐文昂不确定：“爸爸？”
莫耳“噗呲”笑了。
徐文昂的房间安排在莫耳房间旁边，他说他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地方。
“等你有了实体，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游乐园？”
“当然，你想去，我也能现在带你去，你是鬼，能碰到器材，这样也能玩得起来。”
白昱没等徐文昂回答，就把莫耳拉走了：“下次再说，我们还要工作。”
被拖着走的莫耳回头向徐文昂说再见。
房间之外的的走廊上，他们走着，停在了电梯口。
“吃醋了？”莫耳试探性地问白昱。
“不管谁都好，只要有难，你就会和他共生吗。”白昱放下她的手，问。
莫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昱接着道：“我不会，如果不是重要的对象，是生是死都不关我事。”
电梯门打开，但他们都没有进入。
“我曾经有过这么一个重要的人，但他死了。我后悔我没有和他共生，也想过阻止他死去的许多种可能，但是怎么都回不去了。”
她看着他，说不出安慰的话。
“我和你共生。”他突然道，“我不希望我再后悔一次，我也不希望你随随便便就分享自己的生命。”
莫耳低头：“对不起。”
他没有责备的意思，只问：“你愿意吗？”
莫耳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道：“我愿意。”
白昱走近她，捧起她的脸，弯下身，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莫耳闭上眼，他也闭上眼，问：“我愿意把我的生命分你一半，你愿意也把你的生命分我一半吗？”
莫耳能感觉到，透过两人相抵的额头，她能感觉的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清凉而温和。
“我愿意。”她睁开眼看离她极近的这张脸。
身体中有东西流出去了，但这种进出同行的感觉确很是舒服。
她又闭上了眼。
他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因为太过安静，莫耳甚至能听到心跳声……
不对……
莫耳将双手叠在了白昱捧着她脸的手背上——不一样了，这感觉确实不一样了。她抓着他的手腕，她竟然能感受到脉搏！
“怎么了？”白昱放下手问。
莫耳扑进他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一下，又一下，十分有力的心跳声。
莫耳抬头看他，下巴抵在他的胸前：“你有实体了。”
白昱显然也很惊讶，他知道他的身体产生了变化，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共生带来的影响……原来是实体化了吗？好一会，他手掌抚过莫耳的额头，道：“你真的很神奇。”
莫耳身上的灵力，比他想的还要多得多。
白昱身上的衣服渐渐消失了，原本扎着的长发也散开了——毕竟是幻化出来的，无法用在实体上。
莫耳连忙把他拉进自己房中。
她用被单盖住了他的身体。
“别看，转过去。”她道。
白昱转身。
莫耳从衣柜中取了衣服来换，换掉身上的汉服。
“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下。”
等她回来，手上提了许多个袋子……衣服、鞋子，甚至还有内裤。
莫耳指导白昱换衣服，又背过身去，让白昱换好。
“我不介意你看。”白昱道。
“我介意。”
换装完毕，许是白昱身材好，怎么样都好看。
莫耳还买了剪刀准备帮白昱剪头发，可看着这一头及臀的漂亮长发，怎么也下不去手。
“算了，留着吧。”
她细心地白昱绑了个蜈蚣辫，最后竟然也不违和，她满意地点头。
工作过程中，莫耳想了很多要带白昱做什么，虽然只是想象，莫耳都觉得开心。
这样突然有一种带着男友逛街的感觉。但大过年的，死者却接连不断。待他们多了喘息的时间，太阳早已下山。
“这里不舒服。”白昱捂着肚子道。
“怎么了？”
他说不出来，只能道：“难受。”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有了很久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刚得到人体的，正常不适反应，但却越来越难受。
这时一声“咕～”传来，莫耳顿时明白了。她拉着白昱走近了幽深的小巷，摘掉面具，又走出来，这时他们已经能被人看见。
由于期待“约会”，莫耳这次带了手机了。结果一开机，无数个未接电话，不仅有陌生电话，还有不少赵瑜谦和安琪娜的……她决定忽略所有电话，一切晚些再说。
他们进了那家口碑极好的烤肉店，进了包间，又点了许多肉来烤。
教白昱吃饭是个麻烦事，因为他连筷子都不会拿，但莫耳乐在其中。看着白昱饿得紧，她还会直接用筷子夹到白昱口中。
虽然用刀叉也是行的，但她很喜欢看白昱拿筷子时笨笨的模样。
白昱很能吃，不经意间竟然点了十人份的食物，莫耳负责烤，没吃几口。服务员都被他们的食量吓到了。
莫耳表示理解，谁让他还没吃过东西呢？
从店里走出来后，他们没有感应到死气，因而莫耳又拉着白昱去店里买衣服。
可到后来突然有亡者出现，他们没时间放好手上的袋子，只好提着大包小包去渡灵，弄得亡灵莫名其妙。
两人笑了一路。
回到总部，莫耳回了安琪娜消息后，再洗了个澡，又到了徐文昂房里。他正乖乖地在床上坐着，视线落在窗外的阑珊灯火。
“不出去外面走走？”莫耳文，她坐在他身旁。
徐文昂看向她，只是笑笑。
莫耳把手伸到他面前，道：“喝吧。”
徐文昂知道她的意思，但他不敢动作。
“如果你能有实体，我会很开心，”她道，“我想带你去玩，我想给你买东西，我想让你吃到好吃的，我想向别人介绍：‘看，这是我儿子，长得多可爱啊’，所以你快点‘长大’吧！”
她手腕凑近他的嘴：“拜托了，我很强壮的，掉点血，没事。”
徐文昂点头，一口咬下。
莫耳回到房间，见白昱大摇大摆地躺在她床上。
“你做什么？”她黑着脸问。
这是不给她睡了吗？
白昱向旁边挪了一下，让出一边床，道：“我们一起睡。”
“啊？为什么？”
“没为什么，快点过来。”他拍拍床。
“哦。”莫耳爬上去。
三月初，莫耳又开学了。于是她让徐文昂在她不能工作的时间代替她去和白昱去工作。
这样也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事事。
不过徐文昂没办法进入冥界，因为他踩在冥镜上会扰乱亡灵的“人生回放”。
“阿耳——”安琪娜逮住刚进门的莫耳，故意露出凶巴巴的表情。
莫耳拖着行李进来，干笑道：“不好意思，躲人呢，就想消失一会——我之前不是发微信告诉你了吗？”
“发完又无声无息了！”
“啊——我把我新电话给你啊？我最近才换的。”
“你躲谁啊？”林心怡踩到重点了。
莫耳毫无负担地笑笑：“我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啊哈哈，别问了，差不多就这样。”
“那今天早上那两人真的是你爸妈？”熊巧依道——她是宿舍里来得最早的。
“你爸妈看着真年轻。”她又说。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莫耳做好了心理预设，打开门，门口果然是她的父母。
她们对视半响，莫耳道：“您好。”
“不好！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林湘生气道。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莫正铭也生气着。
林心怡对他们道：“叔叔阿姨，你们进来说吧，我们出去。”
门重新关上。
“你要是对我们有不满，别藏着，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林湘缓和了语气。
莫耳闻言，心里有气，也有很多话，但她却讲不清。
“我们带你看医生，那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开心，要是觉得我们错了，只要解释，我们都会听，”莫正铭补充，“说什么以后会还钱……我们养你到大，不是为了你能给我们多少钱，亲子之间，哪有那么生分？”
“才不是因为这些原因……”她担心她看着他们会忍不住哭，低下了头。
有些话，她想听，但他们从来没对她说过，反倒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那是什么原因，你告诉我们，嗯？”林湘问。
莫耳不说。
林湘急了：“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们能知道什么？”
莫耳的眼泪还是落下了。
“你不是一直很懂事的吗？”林湘接着说。
莫耳不明白，她已经在信中说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他们还能说她离开是因为被说有病，是因为不懂事。
“我已经成年了，”莫耳声线颤抖着，“只要尽到赡养义务就行的，我去哪，我做什么，与你们无关了。”
她穿过他们向大门走去，但却被林湘抓住了手臂。莫耳用力甩开她的手，道：“别再来学校找我了，不然我就退学好了。”
她打开门，抬头见白昱站在她身前。
“笨蛋。”他抬手抹掉她的泪水。
他拉着她走，林湘出门叫住她：“阿耳！”
莫耳停下脚步，自言自语一般的话落到了双亲耳中——“我只是想要一句‘我爱你’而已。”
林湘和莫正铭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们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昱在许多人的注目下拉着莫耳下楼，走了一段路后，他们路边，
他回头，见莫耳还在哭，他的双手贴在她脸上道，用指尖划去她的泪水：“别哭了。”
莫耳说：“我……不想的。”但停不下来。
他哄着：“这不是有我吗？”
莫耳哭得更厉害。
他叹气，弯下腰，靠在她耳边道：“我爱你——说多少次都可以。”
“我爱你。”
“阿耳，我爱你。”
“所以别难过了。”
这个春天，阳光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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