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亡国公主
一只大雁的来临说明不了春天，但当一群大雁冲破了三月暖流的雾霭时，春天就来到了。
女孩微微抬头，看着头顶北归的大雁，第一次露出了坚毅的神情。
她想着，总有一天。她会和北归的大雁一般，再次回到故国。
哪怕高高在上的已经不是她那位柔和坚韧的父皇。
“公主，只要穿过这条河。我们就彻底离开了齐国了，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了。”首辅大臣孙知命一脸尘倦，他拉着叶如意的手，困顿而又富有生气。
这支几十人的队伍，已经几天几夜每合眼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迷茫和不安。
远离故国，踏入草原。不过是从一个深渊逃到了另一个深渊。
“草原蛮子善骑射，性情暴戾。此次投奔他们，未必会对我们以礼相待。”王学士有些不愤，他口气略重，眼神有些飘忽在如意公主身上。
孙知命又何尝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是这天下虽大，又有哪里能够容得下他们？
“首辅，不如我们南下，那里还有齐军在拼死抵抗，想必能够保全公主。”王学士并不是对游牧民族有所偏见，而是他确实认为南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里还有齐军在抵抗，还有公主的兄长在支撑着残存的齐国军士，若是公主能够带着传国玉玺南下交给皇子，想必定能……
孙知命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喟然长叹，“南下何尝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们身负皇命，要去草原求见北汗王，请求救兵。万万不可耽误了此等大事，何况公主与小汗王早有婚约，若是能够求得北汗出兵，定然能驱兵南下，复我大齐！”
河水很清，很浅，岸边散落着鹅卵石。
叶如意拨弄了一下水花，愣愣的问道：“北汗王一定会出兵吗？”
孙知命沉默，王学士沉默，随行的十几人皆沉默不语。
是啊！北汗王凭什么出兵？
不说他们只是一群亡国之人，就算北汗王看在公主与小汗王的婚约上应允，他又怎么真正的出兵来对抗楚军。
楚军兵峰，又怎会被草原所阻挡。
“也罢，老臣的使命就只是将公主送至草原。至于北汗王是否出兵，都不重要了。陛下只是希望有人能够代替他庇佑公主，至于其他的，老臣老了也没有几年可活了，只希望公主能快乐平静的过完一生。”孙知命仿佛老了好多岁，他两鬓间并不明显的斑白突然刺眼起来。
叶如意一脸平静，“父皇兄长都离我而去，如今知命也要离开我了吗？”
孙知命闻言心中酸涩，他辅佐陛下几十年，看着如意公主含着金汤勺出生，到如今山河破碎，随风飘絮，又是几人能明了其中滋味。
“王学士，公主就拜托你了。臣要随陛下一同……”孙知命老泪纵横，瘫坐在草地上。
后方传来喊杀声，是楚军追到了。
王学士不再理孙知命，抱起公主就跑进河里。索性河水很浅，堪堪没及膝盖。
叶如意被王学士抱在怀里，有些茫然的看着孙知命，她不懂。
为什么孙知命不愿意走了？
只是为了所谓的文人傲骨吗？
叶如意想不明白，她还太年幼了。
王学士到底只是个读书人，没跑到一半就已经气喘吁吁。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孙知命躺在草地上，胸口插着箭矢，鲜血染红了青草，目光还留恋着望着这边。
至于其他的将士，早已经被楚军的铁蹄冲碎，成为尸骨。
楚军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在岸边望着。
对岸是草原，不是中原。
“三殿下，前面的人抱着的女孩就是如意公主！”
少年骑着骏马，露出浅浅的笑容。
“如意公主？倒真有趣，难道齐帝天真的以为胡人会帮他复国？”
少年也不命人追击，就隔着小河，笑意盈盈的注视着对岸步履蹒跚的王学士。
叶如意看见了岸对面的那个少年，愣了愣缩回了脑袋。
“取弓箭来！”少年轻喝一声，接过弓箭，挽弓搭箭一气喝成。若不是年纪尚小，这一箭就不仅仅只是擦着王学士耳边过去。
尽管如此，王学士还是吓了一跳。一个没留神，两人就这样摔了下去。
“哈哈哈……”
两人的窘迫惹来对岸楚军的笑声，少年很满意这一箭带来的效果。嘴角微微勾勒，又是一箭射出。
这一箭有些超出少年的水准，竟笔直的射向王学士身旁的叶如意。
“公主！”
王学士肝胆俱裂，不顾身体的疼痛拼命护住叶如意。
眼见两人皆要死于箭下成为亡魂，竟出现了另一支箭羽。
两支箭撞在了一起，齐齐落了下来。
“是谁？！”
少年皱眉，隐隐有些怒意。
远处的草原，竟迅速袭来了一支骑兵。
带着尘土，喧嚣而至。
领头的竟也是一名少年，只是这少年面容坚毅，头戴毡帽，碧绿的眼珠格外清澈。
他身穿胡服，腰间别着金刀，快马而至。而他手拿大弓，箭囊中的箭正好少了一支。
“你是谁？”
“你是谁？”
奇怪的是，两名少年隔着一条河，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是大楚的三皇子魏临渊，你是哪个部族的胡人？竟敢插手我大楚的家事！”魏临渊眉宇皆张，秀气的脸庞竟然涌现出一股难言的傲气。
胡族少年看着他，朗声笑道：“我是草原上的雄鹰，我叫萨尔木，我是特地来迎接我美丽的妻子如意公主。”
“殿下，这是北汗的小汗王！”魏临渊身旁的将军低声提醒。
“哼！”魏临渊一拂衣袖，转身便带着楚军离开。
如今北汗的兵马已至，再折腾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父皇嘱咐万事未定不能和北汗起争端，魏临渊不敢遗忘。
萨尔木跳下马背，扶起王学士。
“这一路，多亏了大人相送。这才得以让萨尔木不会抱憾终身。”说完，看着王学士怀中的叶如意，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是叶如意第一次见到父皇为自己指配的未来夫婿，有些茫然无措。
岸边，黄昏，草原，一望无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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