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挣扎

　　厨房里，语茉将托盘轻缓推送进烤箱内，托盘上依托盘形状均匀地铺着一层面皮，上面浓厚地铺满了披萨的食料，香菇、青椒、红椒、培根，还有涟漪般分撒的芝士。

　　关上烤箱门，语茉取下粉色厚手套。半蹲在烤箱前，满眼期待地看着烤箱中转动的托盘，芝士慢慢融化。

　　拿起手机拍照，“嗯，要不要发给林总？”语茉心想，“他回家也有三四天了，一点音儿也没有，真不像是谈恋爱的。”语茉惊讶于自己如今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渐渐像恋爱中总爱缠着对方的小女生。语茉摇摇头，轻拍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又看看手机中的照片，愣神儿似的呆木地走到客厅，来回踱步，“嗯，他不联系我，可能有事，那我是不是可以主动联系他，也不能每次都让他联系我吧。”

　　走着走着，拍拍头，又无奈地摇摇头。“哎，他要是当我是他女朋友，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呢。除非他没有那么在乎我。那我何必主动往上贴呢。”语茉长抒一口。

　　“叮”烤箱计时到了，一声惊醒语茉，她立刻奔向厨房。

　　打开烤箱，语茉接出托盘的时刻，欣喜激动的心情瞬间盖过了刚才的小忧伤。

　　“披萨做好了，要不要尝尝。”只见房间里打游戏的弟弟慵懒地伸着腰，不急不慢地走来。揉揉惺忪的双眼，“你做的披萨怎么是方形的？还有怎么这么多料呀？”语茉斜了一眼他，把披萨盘抱到餐桌上，“给你做吃的就不错了，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呢？这是我第一次做披萨好不好。”

　　弟弟推了推眼镜，一个健步跟到餐桌前，“唉哟，又没说不好吃，我这不是给你提点小意见么？有改进空间，多好哇。”

　　语茉又斜了他一眼，“呵呵呵吧。”

　　弟弟伸手直接去抓披萨，“啪”地一声被语茉半空截住。“等会，我先拍照，拍完再吃。”举起手机给披萨拍了个高空全景照，再用美图秀秀美化下，无比诱人哇。

　　弟弟随即伸手抓披萨，语茉托着烤盘在他面前挑逗性晃了晃，弟弟白横了她一眼，语茉才乖乖放下盘子，任由他饕餮地席卷整盘披萨。

　　发一个给林进吧，语茉仍念念不忘。

　　原本想来他应该手机又不在身边或是开车不方便看手机，但没想到这次发完没多久便收到了回复：

　　“披萨？”

　　“对呀。”

　　“你自己做的？”

　　“嗯哼，第一次自己做。”

　　“料放多了吧，土豪。”林进地关注点总是那么不一样，而他似乎也不会巧言哄女生。

　　“料还好吧，不多不多。你居然叫我土豪。。。”

　　但不管他说什么、聊什么，也不管聊天多长时间，语茉都开心。

　　然而，又是两三天过去了，三四天过去了，闷在家中看书的语茉，常无聊地在阳台上发呆，看看手机是否有林进发来的微信，若是没有语茉总会纠结地摇摇头。

　　一晃已到除夕之夜，语茉父母在厨房餐厅忙碌地张罗着一家四口的除夕餐，弟弟还是在客厅沙发上玩着手机。

　　语茉百无聊赖地玩耍着前两天逛街老弟买的一只小荷兰猪，最近美拍比较火，语茉开启美拍录制了一段小视频上传到朋友圈，配文是代表全家给远在各方的亲朋好友们送祝福，朋友圈刚发送没多久便立刻收到了点赞，第一个，居然是林进。

　　“除夕夜，他难道也不给我微信给我发祝福么？却跑到朋友圈点赞。”语茉喃喃。

　　语茉盯着朋友圈显示点赞人提示那一页，直直看着林进微信头，眼中有种怨火

　　又突然像敏锐的猫科动物般，一旦发觉猎物便迅速出击。

　　毫不犹豫地立即给他发微信，简单一句：除夕快乐。

　　仿佛是在确认这个人还存在，这个人还在自己的好友通讯录里，这个人也许还是自己最亲近的男朋友。

　　然而并没有立刻收到他的回复，除夕夜能忙什么呢，怎么不回微信呢，语茉烦躁。

　　年夜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着春晚，窗外浓烈喜庆的烟花灿烂地肆意地绽放，一轮接一轮地折腾着这座城市。

　　妈妈已回卧室，语茉也伸了伸懒腰。

　　十一点，微信弹出消息推送，林进：“除夕快乐，早点睡觉。”

　　简单的八个字，毫无情感的八个字，意欲不想继续聊天的八个字，语茉心凉了半截，却不知如何回复。

　　语茉乖乖地回应道：“好的，你也早点休息。”忧伤地走到阳台上看向窗外的烟花。身后弟弟看着电视节目开心地大笑。

　　灿烂繁华的光景难抵一个人言语所能左右心情。

　　除夕后第六天语茉便只身提着行李，挤大巴回学校，没有告诉林进她的返程。

　　因为除夕那晚她给自己做了一个约定，“如果接下来的七天，林进不联系我，那就以后彼此再也不联系了吧。”

　　语茉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气作出这样的约定，她是多么害怕这约定成效，难道就真的永不联系吗？

　　大巴车窗边，语茉看着窗外，“这已经是第六天了，明天就是第七天，也是元宵节，还有一天。”她是纠结的，想给自己一个结束这段关系的理由，然而又害怕去面对。

　　第二天午饭后，从食堂回宿舍，感到手机一震，从包中翻出手机，是他，“哪呢？”

　　语茉立刻停下脚步，愕然了，今天偏偏是第七天，而今天他却偏偏发来了消息。

　　除夕那晚她心痛沮丧到极点后狠心下的约定，没想到就这么被林进攻破了，那种出于赌气性质的怨气仿佛水泡般一触即破。

　　语茉感觉到自己的好笑，毫不犹豫地回复，“我在学校。”

　　“你已经回学校啦，什么时候回去的？”显然林进文字中有种感受到危机的小紧张。

　　“就是昨天。”

　　“哦哦，我下午回学校，晚上到了给你煮元宵吃哈。”

　　“元宵？你自己煮的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

　　语茉浅浅微笑，多味参杂地微笑，她奔跑向宿舍，居然会有一丝窃喜，又对自己幼稚的赌气约定深感好笑。

　　林进的黑色最新款高配迈腾疾驰在语茉宿舍楼旁林荫道上，路口急转弯，停到男生宿舍楼下。一下车，他便直奔超市，拎了一袋子的各色包装元宵出来，跑回宿舍楼。

　　开了宿舍门，差点撞上正准备出门的陈远：“我天，你回来咋不说一声，差点门框打到我的脸。”

　　“这不正好吗，你脸这么肥，用门框给你压瘦点。”林进机器冷峻地说道，绕过陈远，把超市袋提到书桌上，拉开羽绒服拉链。

　　陈远转过身，摸着鼻子，两眼直溜溜像打探军情般放光盯着林进桌上超市袋，“哟呵，你买了汤圆啦，我这还正好准备下楼去买呢。你买就省得我再下去咯。”又近上一步，拨开袋子看个仔细，“花生、芝麻、荠菜，居然还有菠萝和山楂口味的。我说林总，你啥时候开始喜欢吃水果口味的啦？”

　　林进脱下外套，去洗漱间用冷水洗脸，直接用手掌揩掉脸上的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好好好，我不废话，我来煮汤圆。”说着陈远便从他柜子里扒拉出电磁炉和锅，兴奋地准备起灶。

　　“我说，你两能不能声音小点。”林进循声望去，张维正躺在他那塞满哆啦A梦玩偶的上铺。

　　“张总居然在宿舍。”林进走到床沿边拿了个中型玩偶砸向眯唬着的张维。

　　“怎的？我就不能回来了？”张维气呼呼地一个急起身，怒目直瞪林进，“能不能让我歇会？好容易从家里逃出来，想消停会儿，哥几个能不能体谅下我让我好好睡一觉啊。”说着双手在面前合着作拜托手势。

　　“得嘞，你睡吧，张总这天天日理万机地。”

　　“你不吃汤圆啦。”轻搅着锅里的陈远探头道。

　　“不吃、不吃，不吃。”张维一个哐当直接后仰躺下。

　　陈远摇摇头：“嘚嘚嘚，阿姨和你妹不至于这么恐怖吧，烦得你不敢回家？这家就在眼前也不回，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林进一巴掌抂过陈远耳边，又收到嘴边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如约，晚上七点多，林进来到语茉宿舍楼下，提着保温壶，似乎有点紧张地左右手换着提，等待着语茉开门。

　　语茉穿着拖鞋下来，看到拎着保温壶的林总，被他这副模样惊艳了，不忍噗嗤笑了：“哇哇哇，好贤惠，谢谢。”

　　林进作了无奈的手势，不过看到语茉笑了，原本负荆请罪的心情一下子释然了，把保温壶递给她，“瞧给你乐的，趁热吃吧，也可以分点给舍友们尝尝。”

　　“嗯嗯嗯”语茉连点头，“没想到今年元宵节居然吃上元宵了。”潇洒地比了一个心，挥手告别。

　　林进一下子没hold住，没等门完全闭上竟转身离开。

　　离开是在这一面确认语茉没有不高兴后才离开的，尤其是想确认语茉不告知他便独自坐公交回学校这件事并没有意味着什么，他心底需要这个证实，仿佛是对自己一个寒假的亏欠做补偿。

　　而语茉的表现有点异乎寻常，她的高兴或者不在意似乎有点刻意，刻意遮掩她某些曾经的失落，更或者她不会在林进面前发火，也不知道怎么发火。

　　回到宿舍，语茉启开保温杯的盖子，满脸压向那一圈晶莹剔透的汤圆，瞪大眼睛看得乐不拢嘴，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放在汤勺里端详着，看了许久都不张口吃下。

　　“怎么样，好吃吗？”林进的微信。

　　微信输入　“我还没吃”，又摇摇头，把这句删了，重新写道，“很好吃哇，真是我喜欢的馅儿。”

　　“恩恩，不知道你的口味，所有买了好几种，陈远帮煮的，其中花生馅儿的是我最喜欢的。”林进似乎话变多了。

　　“对呢，我感觉花生也是最好吃的呢。”而语茉似乎变冷定了。

　　她挑了一个看着像花生馅儿的汤圆往嘴里递。

　　她就是这样，不管之前有多不高兴，只要林进一有所表现，她便塌陷了，所有的不悦或者不过都可以被原谅，简单的大脑表层只留下美好的回忆。

　　哐嗤一声，门开了。

　　语茉扭头看向门边。

　　“我回来啦，挤死了路上。”安琪还是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儿，语茉连忙放下汤勺，一个起身，去门边帮安琪接行李。

　　“你啥时候回来的？”安琪问道。

　　“我也是昨天刚回来，你坐高铁回来的？”

　　“对呀，可囧了，没赶上车还又重新退票订票，真是人在囧途。”安琪无奈摇摇头。

　　“你怎么每次坐车都不顺利。”语茉帮安琪挂起大衣。

　　“不知哇，完全拼人品了。”安琪面露疲倦。

　　“来来来，吃汤圆”语茉把盛满汤圆的保温壶递到安琪面前，“正好热腾腾的呢。”

　　坐着的安琪抬头看向她，推了推眼镜，“哇，这你在哪买的？”

　　“什么买的呀，这是林总他们宿舍煮的，顺便给送了一些过来。”

　　“唉哟，顺便！！那还不都是为了你。”

　　“吃不吃嘛，咋那么多话嘞。”

　　“吃，这个便宜还不占！”安琪直接用语茉的汤匙盛了一个汤圆往自己嘴里塞。语茉面露嫌弃，“能用你自己的勺么？”

　　“我可没你那么讲究，哈哈。”安琪咽了咽，喝了口水。

　　“我和他分手了。”刚吞下一个汤圆的安琪面不改色地淡淡地说道。

　　刚放下保温壶的语茉惊讶地连忙起身，“谁？你和谁分手了？”瞪大眼睛看向安琪，恨不得自己是听错了。

　　“就是他，我们分手了。”安琪眼神呆滞地直视前方，避开语茉的眼神。

　　“为什么呀，不都还挺好的嘛。怎么突然就分手了，莫非是假期综合症？过个假期见不了面就分手？”

　　安琪站起来踱步到窗边。

　　“就是分了。。”她似乎哽咽了。

　　但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面露微笑看向语茉，“我家人觉得他家是农村的，不乐意我们谈。我把我家人看法告诉了他，他就不开心了，还发火，然后我们一直吵，电话里吵，微信上吵。最后他还是说分手吧。”

　　安琪耸耸肩，淡然说道：“也算是让我看清了他，分手就分手吧。”

　　语茉搂着她拍了拍肩膀，安琪收回强硬的微笑，头依靠向语茉，“林总是个好人，你们要互相珍惜。”

　　语茉默默地点头，长抒一口气，“安琪，不要难过，会有新的开始的。”

　　安琪仰起头，浅问道，“你跟老聂还有联系么？”

　　语茉看向窗外，对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但她却极其平淡地回复道，　“没有。”　，无比坚定。

　　她又哽咽了一下：“研一寒假我回去后他就没有联系过我，你知道我的，我绝对不会无故主动联系一个男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下子判若两人，突然消失，毫无音讯。从最初见面时他强烈的追求到突如其来的消失，不到半年，所以最初直觉告诉我，这个男生我不会跟他在一起。”

　　语茉沉默了片刻，蠢蠢欲动的嘴又努力开了口：“但是，说实话，曾经我心动过，他给过我温暖。所以，他当时突然没有消息还是很令我心痛，那之后的一个多月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自己被背叛了，然而理性告诉我从此这个人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闯入我的生活，扰乱我的思绪，又突然甩手走人，我何必为他的行为买单，我没必要因此伤心。”语茉坚定地转身看向安琪，眼神清澈安毅。

　　安琪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温弱的女子，这番发言却如此铿锵，“没事，你现在有林总。”

　　语茉摇摇头，“这是两码事，跟他的出现没有关系，不是哪山比哪山高的问题。好啦，怎么聊这么深沉的问题啦，安琪看开点吧，大个儿的离开未必是坏事。也许不久你们彼此都会遇到各自真正的另一半。嗯，就像老聂，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消失了联系，后来偶尔在校园里遇到他时他也是一副寂寥的孤独模样，当然我也是那样，我两面对面交肩而过，仿佛没有看到对方，黯然离开。但我知道总有一天这个男生会遇到某个女孩，跟她结婚，浑然不会想起我。”

　　安琪诧异地看着语茉，感叹她竟然变得如此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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