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选择
五月的北京已渐渐入夏，烈日灼热。
语茉已习惯性开始打伞，尤其每天中午从宿舍前往实验室。推开宿舍大门，撑开遮阳伞，眼神穿过伞沿的一瞬间，刚好林进和陈远取完快递穿过栅栏走向宿舍门前的这条道。“嘿”陈远挥挥手，推了推林进。
语茉和他相视一笑。陈远机灵地几个大健步快速走上前，留林进陪着语茉。她还是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模样，撑着伞两眼呆滞前方，林进好似有点小鹿乱撞的紧张，时不时地看一眼语茉，脸都有点犯红了，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穿过车棚那，林进便在一旁的小卖部买了个冰棍，降降温，问道：“冷饮要么？”
语茉摇摇头，“我不用，你买吧。”从他付款到拆包装再到吃冰激凌，语茉都能感觉到林进的紧张。
话说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虽然平日里不怎么见面，却似乎还是恋爱初期的初期。
又是一天，午觉后语茉走出宿舍楼，她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推开宿舍大楼门，出门有三个台阶，她居然踩空了，一下跌到在地，感觉到右脚无比疼痛，大约花了30秒她才缓过神来，发觉自己跌倒了，并努力尝试自己站起来，一旁的路人匆匆而过。
她站立起来了，没有哪儿疼痛，但仍处于蒙圈的状态，走了几步，感到右脚踝莫名的疼痛。她努力装作正常，一步一步慢慢挪步前进，努力压制着沿途路人的惊讶目光，额头已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好容易来到实验室，周围同学都在专心科研，语茉静悄悄地挪到工位坐下。
她掀起右腿裤脚，天啊，右脚踝肿了馒头大一块，青红青红的。语茉吓得本能地捂住嘴，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下红肿处，无奈地托着下腮，嘀咕着“这该怎么办呀。。。”
就在此刻芙儿闯进她的实验室，扑咚坐在语茉旁的座位上，惊地语茉打个寒颤。“你怎么突然冒出来呀。”语茉瞅了眼她。
“我这不着急来找你嘛。”看语茉侧身，芙儿瞅向她右下方，“你咋了？脚疼？我看看。”
语茉连忙阻止想拦住她，谁知这家伙这么火急火燎。“天啊，你脚怎么肿成这样。”这一吼，惊得满屋子的人注目，芙儿连忙捂住嘴弯下腰，蹲在语茉的右侧，“你咋把脚整成这样？”语茉怯怯地喃喃道，“我出宿舍大楼的时候不小心摔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肿成这样了。”
芙儿一脸嫌弃样，“你个呆子，怎么走路能摔到呢。也是醉了。林总知道么？去医院看了吗？”
“我这刚摔，没去医院看，他不知道。”
芙儿瞬间拿出手机拍了张照，“不行，我得把你脚这样的拍照发到朋友圈，让林总知道。”
“哎，别”语茉连忙拦住，不过这怎么能拦住雷厉风行的芙儿呢。
芙儿果断发了朋友圈并@了林进，语茉连忙翻看自己的朋友圈看芙儿发了啥，哎呀哎呀的做捂脸无奈状，给芙儿撒娇，“快删掉吧，发了多不好看，像是故意要发给他看。快删快删。”
芙儿瞪眼，“你就这点出息，干嘛这么护着他，你脚都这样了，他不应该关心一下你吗？”语茉愣住不说话，“好了，服了你了。”
果不出多久，林进奔进实验室，“你脚怎么崴了？”惊讶地杵到她们面前。
语茉靥靥地回道：出宿舍楼不小心崴到的。林进更为惊讶，没有责怪，问道“去医院看了没？”语茉摇摇头。
芙儿连忙插上一句“你陪她去医院看吧。”
语茉又是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一会我自己去校医院就行，你不是下午实验室还有会么？”芙儿无奈地瞪向语茉。
林进面无表情地道：“嗯，这会还真脱不开身，要不你陪语茉去医院看下吧。”
芙儿又无奈地瞪向林进，\"服了你俩了。\"
晚自习后，芙儿李晓一群人扶着语茉一瘸一拐地慢慢挪向宿舍楼。
“呀，今天开的药忘拿了，我的天”语茉突然停下。
芙儿灵机一转，“谁还在实验室，林总应该还在吧，让他给带一下呗。你赶快给他打电话，问问这会儿还在不在哟。”语茉犹犹豫豫地拨打出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怯怯地问“你还在实验室么？...我的药忘带了，你要是方便一会回宿舍的时候帮我带一下吧。”
“...好的。”能感到电话那头林进的无语。
“那你回了告诉我。”
挂了电话，又来电话，紫宵的，语茉惊喜的连忙接听，“你脚这么了？”一接通便是紫宵电话那头骂街似的询问，语茉倏地移开手机，耳膜感觉被震到，“没事儿，就不小心出宿舍时崴到脚了。我的姐呀，你这大晚上的打跨洋电话过来，受宠若惊讶。”
“哼，不然呢，看到芙儿微信状态，看着好严重的样子，不打电话我能放心吗？怎么样？去医院看了么？骨折了吗？”
“哎呀，真没事，我的姑奶奶呀，放心吧，你和老齐好好享受在国外交流的二人世界，新马泰走一波，多好的机会呀，哈哈。啥时候回来？“
“交流一共三个月，快了，六月底七月初回去吧，到时给你们带礼物。”
“礼物那是必须的，要是没有你就别回来了。”语茉嗤笑道。
“臭丫头，看我回去揍你。我得挂了，你自己保重。”
“恩恩，挂吧，等你回来。”语茉挂断电话。
芙儿一脸嫌弃地说道，“还有闲情关系人家的新马泰旅游，自己的脚都这样了。”
语茉只得嘿嘿傻笑已对。
芙儿她们继续搀扶语茉前进，快到语茉宿舍楼，身后便听到了林进爽朗高亮的声音。
语茉一行迅极回过头，“这么快。”
“哎哟，谁像你们这速度呀，龟速。哈哈，看看，是不是这个药？”
“对，就是这个。”
芙儿又神补刀一嘴“语茉脚都这样了，我们俩这么架着她走多不容易，能有这速度不错了。”
李晓也应和道，“最近这段时间，语茉这么来回实验室很不方便的，林总每天负责当司机接送语茉。”
语茉连忙举双手挥手，\"不要不要，我这么慢慢来回挪步就行。你们该干啥干啥，不要耽误。\"
林进提高嗓门道“你最近就别去实验室了呗，给李老师说一下，脚都肿成这样了！”
语茉摇摇头，“还是得去实验室的”
芙儿看不下去了,“你就让林总表现一下吧，天天载着你，多浪漫。”
“行吧，明早我借赵涛的自行车，到你宿舍楼下载你。”
第二天，语茉以一袭黑色的针织长裙出现在宿舍楼下，斜挎着她那蓝黑色羊皮纹小包。
林进蹬着自行车一个刹车停到语茉面前，“上车。”林习惯性的眼神示意。
语茉乖巧地挪到后座，侧坐着，心想：“居然真放下架子，用自行车载我。”
“坐稳咯，我要发动了。”
语茉的手从他的腰间滑落到后座柄上，“嗯嗯，我坐好了，出发吧。”
微风轻拂，林进的灰色针织薄开衫随风后扬，轻抚语茉的脸颊，她感觉能嗅到他的气息，这么清晰。
宿舍到实验室，实验室到食堂，食堂到宿舍，如此来回，平均每天六七次坐林进专驾，也是语茉每天最开心幸福的时刻。
每当出实验大楼，看到一楼入口对面路边跨坐在自行车上的林进，她都恨不得立刻小跑奔向他，然而每次她都只能像裹脚小奶奶那样一步一步一瘸一拐挪过去。
有时林进还用纸巾擦拭车座车身，嘴里时常念叨，“北京真脏，这么多灰。”
语茉心想，“林总这么爱干净哇，哈哈。”
穿梭校园，时常遇到熟人，尤其林总的熟人，从本科起就一直闻名校内外，给他打招呼的不胜其数，“唉哟，林总带着妹子去哪呀？”时常这样的调侃让语茉羞红了脸，但她很享受，感觉很幸福，仿佛自己就是林进公认的女朋友，也是大家好奇的对象。
以前一直低调地独来独往的语茉，因为这样一位学校的风云人物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人生状态。所以，他有着她没有的并所期待的一种状态。也许，这就是吸进语茉的地方。
然而，有天中午，林进把语茉送到宿舍，给她买了711的盖饭，“今天中午几个朋友约了吃饭，估计晚点接你去实验室。”
语茉点点头，“好的。”
其实她想问：“最晚到什么时候来接，如果比较晚的话就不用接了吧，自己直接过去实验室。”然而她还怕他真的晚了就不来接她，所以这句话还是咽回去了。
语茉睡过午觉，惺忪地睁开眼，安琪已不在，她最近项目即将交付，甚是忙碌。
语茉揉揉眼，扒拉床边的手机，“呀，已经2点10分啦”语茉一个急起身，“呀”右脚一丝疼痛。
“林进怎么不联系我，难道还没有吃完饭？那干脆再等等吧”，语茉吭哧爬下床，从书桌旁拖出她的小提琴。
每周语茉都会练习两三个小时，这是她曾经的梦想。
半个小时过去了，林进依旧没有联系她。
语茉无奈地放下小提琴，收拾收拾，摇头呢喃道，“这么不靠谱么？吃个饭就把我忘了。”整理了些水果，语茉拎着小水果袋子，一步一步慢慢挪在小路上，背影寂寥。
如此无助的时候，他却不在。
语茉感到内心一股酸涩。
也许她可以直接给他打个电话，问下什么时候可以接她，甚至可以吐槽下“你干嘛去了，不是说好了来接我的么？”。
然而语茉不会这么做，那样她会觉得自己很没修养，无理取闹。
到实验楼，出了电梯，拐向实验室楼道，正要进门时，林进从对面实验室出来，两人几乎迎个对向，语茉余光所及，便也假装匆匆，不打招呼便打算进实验室。
林进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见到语茉，回以他那标志性的挑眉，并挑逗一句，“你这拎着个逛菜场的袋子么？”
然，似乎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应，语茉报以浅浅的客套的微笑。
他便也匆匆一瞥，径直往前。
两人就这样打个错峰。
语茉虽不言抱怨，不露怨色，但耿耿于怀。回到自己工位上，托着下巴，愣神许久：这才第三天，我估计后面几天也别指望他载着我了。
林进匆匆奔下楼，去了地库，几个快速转向加速便出了车库直奔大门出口，林荫道上留下极速的车影。
下午五点多，实验室同学们已陆陆续续离开，去食堂吃饭或者下班。语茉看了看手机时间，以往这个时候林进会喊她下楼。
语茉正嘀咕，“怎么还没音儿？”
林进电话打来，“喂，听到么？”
语茉嗯嗯一声，
“我妈妈来北京住院了，我在医院陪她，这几天你看让芙儿李晓她们陪你吧，实验室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就别去了。”
语茉本能地反应，“好的。”似乎不管林进说什么，她都会答应，“阿姨怎么了？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吧。”
电话那头深沉的声音，“不用啦，过几天她就出院了，你呆在学校多休息吧。”
语茉感觉到了异常，但她不想多问。
收拾收拾，语茉低落地走出实验室，她是多么希望有林进的陪伴，但她又是那么乖巧懂事，毕竟阿姨住院，林进花些时间也是必须的。
语茉神情游离地走在校园主干林荫道上，叮叮叮，手机响了。这会儿有谁打电话呢？老妈哇，语茉赶快接听，“喂，妈，什么事呀。”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说话声，“你干嘛呢？吃饭了没？”
“正在往食堂去呢，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没事就不能问问你么？脚怎么样了？还肿吗？”
“还好，没有那么肿了。”
“去大医院看看，再多复查一下，别骨头有问题。你们学校附近不就有个大医院么？赶快去。林进人呢？没陪你去医院看看？”
“哎呀，妈，我脚没事，之前不是已经到校医院看过了么？”
“校医院能看出啥呀，你赶快去大医院看看，林进呢，让他陪着你去看看。”
“林进去医院陪他妈妈了。”
“什么？医院陪他妈妈？他妈妈怎么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也不太愿意说的样子，我也就没多问。”
“你这孩子哦，怎么这么不懂事，他妈妈在医院，你怎么也不理解了解，最好也要去医院探望一下人家妈妈呀。”
“哦哦，好的，我知道嘞。”
“你赶快去医院挂号看，不然明天我请假陪你去医院。”
“哎哎哎，你别来，我自己去就是。没事的话，我就挂啦哈，这就快到食堂了。”说完语茉便挂了电话，长抒一口气，生怕老妈一回就杀过来驾着她去医院。
北医三院，一向拥塞无比，语茉一人在人群中努力开出一道路，独自排队挂号等待。
拿出手机咔咔拍了挂号单和医院拥挤的画面传给妈妈，仿佛交了份作业。
犹豫了下，没有告诉林进，朋友圈发了条状态感叹北京就医难现状。
“怎么样啊，今天看了医生怎么说？没伤到骨头吧。”语茉妈妈又打来了电话。
“哦，骨头没事，就是韧带受伤了，医生开了外用的药，还建议买个什么护脚踝的。感觉没必要呀，韧带受伤了静养一段时间就是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嘛。”语茉应付道。
“好吧，你自己多注意。没事就别乱跑，在床上躺着休息休息。”
“哎呀，知道的，我自己还不清楚，我可想早点休养好的嘞。下周去西安出差一周，提前跟你们说下。”
“几个人去呀？”
“我们实验室的，好几个人，还有老师呢，发表的论文过去参加会议。”
“哦，那就好，不要一个人出门。几个人要结伴而行。”
“哎呀呀，知道知道啦，我先挂了哈，我得回学校了。”
“好好好，你自己慢点哈。到学校后给我打电话。”
“好的好的，挂了哈。”语茉每次接完妈妈的电话都免不了长抒一口气。
安古色古香的中原老城，扑面的大唐气息。国际会议演讲完，语茉一行人准备前往大雁塔附近游转。
林进发来微信，“□□和印度总理在你们附近，哈哈哈。”
果真，没多久，手机收到新闻推送。
“难怪我们这一路上看到好多围栏”语茉回应道。
“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大雁塔不停靠，请此站需要下车的乘客到下一站下车。”
语茉一行惊讶而视。只见窗外，巡逻士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
出差的每天，语茉都会收到林进的微信，没有生硬套话的感觉，很自然很亲切。
高铁等候大厅，语茉穿行在特产礼品店内，眉头紧锁挑选着礼物。一对以杨贵妃唐玄宗为原型的卡通造型泥塑小人吸引了语茉，“哇，好可爱。”便毫不犹豫买下。
回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奔到林进宿舍楼下，“喂，下来下，我在你楼下，给你带了一个小礼物。”
电话那头，林进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但难掩他的喜悦，“这么突然，好好好，我这就下去，你稍微等下哈。”
虽然语茉不太满于林进忽冷忽热的行为，虽然林进一直没有正式地说明两人的关系，但语茉知道自己内心是在意他的，便由最初的被动渐渐主动。出差带小礼物，为林进的生日精心定制绘有他动漫像的变色杯，应芙儿邀请带林进一起参加为芙儿庆祝生日，周末三五好友去公园野炊，就连中秋节舅舅送给她的八喜冰激凌月饼也要分享给林进和他舍友们。语茉至今记得那天在绿茶餐厅参加芙儿生日时林进主动坐空调风口为语茉挡风。
当妈妈和女朋友同时抱恙时，虽然林进选择了陪伴妈妈，这也正是语茉最需要他的时候；
虽然语茉心里难掩酸涩，但她从不表现，从不哭闹，甚至还为林进倾心倾力。
她真的已经比自己想象中的爱他，仿佛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爱。
林进从最初的主动和溪水般涓涓呵护，到如今渐渐平淡。
语茉的状态与他相反，从最初懵然，到如今不可收拾。
而后他们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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