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路兵荒马乱的去了医院，彦行露的面色异常的苍白，因为失血和疼痛意识已经模糊了起来。
卢辰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无论和谁说话都夹枪带炮的，最后自己也觉着没意思，索性闭上了嘴。
沈轲也有些沉默，这事是因他而起，对于彦行露分明是无妄之灾。虽然他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可是偏偏有麻烦找上门来。他总是不由自主的留意叶粲之的动向，自然察觉到她现在的情绪也不太好，她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等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气氛一度沉凝。
最终还是沈轲率先开了口：“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
卢辰风却听不得这些，烦躁的皱了一下眉：“都已经这样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谁知道这破事是咋回事！”
一直在小城生活的叶粲之还从未经历过这样复杂而残酷的世事，之前她在放学的时候看到打群架的都会绕着走。
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毫无来由的恶意，以爱为名的伤害，和跟风寻乐的施暴者。
她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可是事实就这样摆在了她眼前。
隐约间，她有些明白彦行露在猜得沈轲身份后的那种戒备从何而来，在学校里养成的那种扁平的阶级观念，一下子生动立体的竖在她面前。
那些人根本就不在意彦行露，却很忌惮沈轲。
鲜明的像是自然界的食物链，最原始的丛林法则，直白而□□。
她想，那么，行露遇到过多少这样的事。
怪不得她没有朋友。
怪不得她会转过头来眼神柔软的问她，粲之，你考来岚京好不好。
来陪陪我好不好。
一时间，她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当手术室的绿灯亮起，被医生告知没什么问题的时候，三人才终于松了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彦行露在麻药的作用下睡着了，把她放到病床上的时候，她微微转醒，眼睛张开了一条缝。一一看过三人，嘴角竟露出笑来。
她其实很开心。
像一只离群索居的独角兽突然找到了同伴一样。
见气氛这么沉重，她绞尽脑汁的想说些什么，忽而想到了孙晓莉倒地的情形，当下便问了出来：“我当时看到孙晓莉身上有一团红色的火，把她整个人都烧着了，可是我离她那么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热度，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叶粲之说。
真不敢相信还有这种操作。
“我也是。”沈轲接道，“我一直以为魔晶只会对契约者和内部的世界有影响，没想到还可以直接影响现实世界。”
三个人齐齐盯着卢辰风，他抓了抓头发：“我啥也不知道啊，我当时就想弄死他们。”
叶粲之想了想说：“但是他们似乎看不见那火焰，而且他们的衣服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那火焰应该不是真实的，而是一种......象征？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等等，说到内部世界和外部世界的交互，昨天不还发生了一件事吗？”彦行露突然说，“若是意识能够存在于魔晶中的世界，那么反过来，魔晶为什么不能影响意识？”
她说完之后同他们一起沉默了下来，感觉这个世界观啊，每天崩塌重建的有点快。
叶粲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趴在床上：“什么玩意儿！”
不知为何大家被她这个动作逗笑了，原本沉重的气氛荡然无存。
沈轲做了大会总结陈词：“综合来看，那团虚无的火并没有灼烧人的肉体，而是给大脑灌输了一个‘我在被火烧’这样的意识，从他们那痛苦的程度来看，大概和真的被火烧没什么两样。”
“卢辰风，你可真是......”叶粲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下，“干的漂亮！”
彦行露扑哧一声笑出来：“不行啊小姑娘，你要长歪了。”
“歪就歪！”她还配合的歪了歪脑袋。
第二天，叶粲之和卢辰风都要回到丘南去了，彦行露要在医院养伤，她还央求卢辰风瞒着她妈妈。
把彦行露托付给了沈轲之后，叶粲之这个操着老妈子心的小姑娘才依依不舍的走。
在返程的车上，叶粲之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听见卢辰风模糊的声音，含着异样的情绪，与她印象中的校霸大相径庭。
“粲之，我们继续这样浑浑噩噩的话，他们会离我们越来越远的。”
“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是自己都靠不住，活该被抛下。”
叶粲之张开一点眼睛看过去，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的仰头靠在靠背上，手臂挡住了眼睛，嘴角抿的平直，整个人的气质竟然沉稳下来。
他似乎哪里变了。叶粲之模模糊糊的想，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一下车叶粲之就看到她爹等在那里，眉目中流露出些许着急，正和旁边一位风韵犹存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说着话。
叶粲之还未喊他，叶文靖目光一转便看到了她，露出一个笑来：“舍得回来了啊。”
“爸，你不是还让我晚点回来？”叶粲之傲娇的一哼，随即目光鬼鬼祟祟一转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哎，爸，那谁啊。”
话音刚落便见卢辰风走到了她面前，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并肩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叶文靖回头看了一眼：“我朋友的妻子。”
“自从他去世以后两家就很少来往了。”
“哦，对。”叶文靖突然说：“她是彦行露的妈妈。”
叶粲之又扭头看去，冥冥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一根根线将过去和未来的人穿在了一起，有时相离，却终会重聚。
叶粲之一路想的出神，停下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面前不是自己家，而是车水马龙的街头。他们所在的街角原本有一家奶茶店，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小饭馆，招牌上写着三个帅气不羁的大字：不良居。
叶粲之和她爹对视了一眼，瞅着他那志得意满的微笑，什么也没问就明白了。她爹提过一句打算在街角做生意。
里面的布置很有特色，那是一个教室的样子，但是“课桌”却并没有规规矩矩的并排放，而是杂乱中暗含秩序，黑板上的书名号里是一道道菜名。
“咦。”叶文靖奇了一声，两根手指夹着一张便签抖了抖：“竟然来客人了。”
他又瞄了一眼，有点不可思议的说：“点了荷包蛋。”
虽然菜单上没有这道菜，但是本着新店开张，有客是吉利的想法，他还是开了火利落的煎了一个出来，顺带着给叶粲之也做了一个。
然后将那客人要的东西包装好递给了她，吩咐道：“送去云在书店。”
叶粲之走在路上看着天色，心想，现在已经快要八点了吧，书店应该早就关门了。
关了门我就自己吃，她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出人意料的是，云在书店的门没有锁，灯也没有关，坐在电脑前的老板娘妆容更厚了一点，听到有人进来，头下意识的偏了一下，却始终没有抬头看来人。
“老板娘。”叶粲之唤道，“喏，你的荷包蛋，我爸让我给你送过来。”
老板娘抬起头来，看到叶粲之时眼中一抹蓝光倏的闪过，同时她面前的那台电脑发出一声喘息似的轰鸣。她瞟了一眼，蓝色的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数字：100。
叶粲之将手中提着的袋子递给她，她却没有立刻接，而是死死地盯住叶粲之，眼珠一动不动，许久也没有眨一下眼睛。
叶粲之被她看的毛骨悚然，好在老板娘最后还是接住了袋子。
叶粲之走之后，老板娘关了灯落了锁，坐在那个闪烁着红色100的蓝屏电脑前，盯着屏幕沉默了许久，最后将插头拔了下来。
电脑一下子熄灭了。
那是他的女儿，她想着，拿出袋子里的馒头加煎蛋咬了一口，突然落下一行泪来。
叶粲之回到不良居的时候，见到桌子上摆了好多可爱的小糕点，叶文靖正拿着一个大盒子将它们一个一个装起来，听到她回来，将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递给她说：“明天拿去分给同学吃。”
叶粲之用手臂托住，看到桌子上还有好多尺寸比较小的盒子，便问：“这些是给谁的？”
“先做出来一些送一送附近的人。”叶文靖手上不停，“稍微打个招呼，以后行事方便。”
叶粲之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看她爹，暖黄的灯光映得他的侧脸英俊又温柔，还含着让人着迷的专注。她想，我爹可真帅。
一直忙到很晚，叶粲之已经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了，叶文靖才过来拍拍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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