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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心急的爹


  静默静默。因为她居然不生气, 邱博古准备的一肚子话突然没了去向。

  向春破天荒地对他行了个礼说:“邱公子,如果没有别的事, 我要先走了。”

  “等一等, 我还有话要说。”听说她要走,邱博古有点着急地跳过了不需要的‘道歉’部分,直接进入下一节。

  向春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邱博古轻轻捏了捏拳, 无声地深吸了口气说:“这条街又小又旧,这个早晨又湿又冷。但是当你从我眼前走过的时候,这里就成了世上最美好的地方。”

  他的话像四处散落的灼热火花, 溅落在向春心里。她面红耳赤地垂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完‘甜言蜜语’的邱博古终于轻松下来, 同样红着一张俊脸说:“意思是我想陪你一起去买菜。”

  听说他想和自己一起去买菜, 向春觉得:这是邱博古因为歉疚,想要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

  他并没有了不得的过错, 却愿意早早等在这里, 诚意道歉又用动人的话语哄她开心。本来就没有计较的向春, 实则多了几分感动。

  他的话初听让人面红心跳,落到‘买菜’的实处又让人觉得好笑。

  既然他想去菜市看看,向春也没有理由拦着他。不过,菜市上的小贩们都是认得她的,突然多了个男子跟在身边, 难免会引起误会,这让她多少有些犹豫。

  向春迟迟不点头, 君子般端然立着的邱博古, 心里失控的那部分开始蠢蠢欲动。

  又等了几眨眼的功夫, 他决定按照张冯阳的话来:不用和她们讲道理……那就简单多了。他伸手接过向春手里的篮子,语气欢快地直接说:“我们走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显得有点霸道,向春握着空空的手,嗔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眼神在邱博古看来简直就是撒娇,他心头甜蜜地一软,险些没站稳。

  篮子都被他拿走了,向春也打定主意不再多想,去就去吧!这位公子为人挑剔又爱洁净,等他知道七步巷里是副什么样子后,还会兴致勃勃地跟着才怪!

  就这样,他们两个算是尽释了前嫌,在薄薄的雾气中并肩朝前走去。

  外面的街道上虽然还是一片清寂,七步巷里却早已热闹盈沸。

  人数众多的小贩将巷子两边占的满满当当,只留中间一条羊肠小道供人行走,进来出去的人都是背靠着背,肩挨着肩。

  这里不仅人多喧闹,地上还到处都是菜皮垃圾。向春有意在巷口停下问道:“邱公子,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等我?”

  “不用,我和你一起。”他想也没想地,就踩进了满地的稀泥里。

  向春赶紧跟了上去,盯着他的背影不解地嘀咕:这位少爷为什么蓦地转了性子?上次在茶饮铺子里,明明连人家洗净的杯子都不愿意用……

  向春按部就班地开始买菜。提着篮子走在她身边的邱博古,成为这个清晨菜市里一道俊美无双的风景。不知有多少小媳妇老婶婶,甚至男人们肆无忌惮的目光刮擦过他的身侧。

  向春也借光体会到万众瞩目的感觉,在别人反复询问:这位公子是谁时?无言地笑酸了腮帮子。

  出了七步巷,又走过了探榜状。四周的雾气散尽,人也多了起来。快到工字巷时,向春停下来从邱博古手里接过了篮子,躬身行了个礼,轻声道谢。

  邱博古没见过她这副循规蹈矩的样子,这份客气显得有意而疏远,他竟不知如何应对。见她说完要走,不禁脱口而出:“向姑娘,未时三刻我等你!”

  她稍有犹豫,点头说好。

  向春离开后,邱博古也一点不耽搁地回到了探榜状。他在门外脱下沾着泥水的外衫,脚下不停地直接去了洗沐间清洗。

  阿悌跟过去,急着问道:“少爷你回来了,和向姑娘到过歉了吗?”

  “恩,”邱博古的话语里夹杂着清亮的水声,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向春待在自己身边。

  不暖床也不咬人,每天看着就够了。

  ·

  午时后,向春在井边洗碗。萌白白站在木盆沿上,歪着头看自己在水里的影子,原本完整的一块白色,被向春的手轻轻划过,就碎成了无数小片。

  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陈妈从灶间里走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开门。门外边是个她没见过的老头,挑着个老大的糖摊子。他客气地对陈妈点点头,说自己是来找向姑娘的。

  陈妈请他在外面稍等。虚掩上门以后,边往回走边遥遥喊了句:“春子,外面有个卖糖人的来找你。”

  乍听到这个盼望已久的消息,向春起初还有点难以相信,回神后立刻放下手里的丝瓜络,起身赶去了门口。

  她开门一见着糖人老头,兴冲冲地张口便问:“老伯,你又遇到那位公子了?”

  糖人老头脸上都是不负所托的欣喜,连连点头,“他在东明寺庙市!我早上去看见后连担子也没放下,就直接来找你了。”

  “太好了!”向春还没弄清东明寺在哪里?先从掏出仅有的三十文塞进老头手里。

  老头拉着她的手推脱:“不要了姑娘……真不用,算是我谢你的好法子。”

  “并不是很多钱,你来回跑路也耽搁了生意。”向春笑着又劝了劝。

  小小一串钱。老头索性不再和她客气,收进怀里说:“那你快去吧,今天那边人山人海的,别错过了。”

  说完他挑起糖摊子,笑着匆匆走了。

  向春回到井边麻利地洗好碗,又送去灶间放好,忙得连眼睛都不多眨一下。瞧着活干得差不多了,她摘了围裙去问陈妈:东明寺在哪儿?

  陈妈笑笑说:“去东明寺不用问,到了城东抬头就能看见。”

  向春心中有了数,把萌白白带回耳房里后,洗净手脸后去探榜状找邱博古。

  探榜状二楼露台上,邱博古换了全身的干净衣裳,在看公文簿子。茶香袅绕中,远处的须泥山已是红叶遍野,高处的山尖尖被灰白的云雾遮去了真容。

  急匆匆的敲门声打破了和静清寂。坐在厅里跟自个玩叶子牌的阿悌慢吞吞地去开门,惊奇于向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邱公子呢?”向春站在门外问。

  “少爷他在忙公务……”阿悌话音刚落,一身闲适,松挽着墨发的邱博古已经翩然走出来了。

  “你怎么了?”他省去了‘向姑娘’这种生疏的称呼,笑着问道。

  心里揣着好消息的向春,对着邱博古也难掩不负所托的欣喜,明媚地笑着说:“邱公子,糖人老伯刚刚来告诉我:徐莫文现在就在东明寺!”

  “我去换件衣服,你等我。”邱博古眼里微微一亮,立刻转身去了内室,

  片刻后,他出来时仍旧穿着棉布衣裳,离开前叮嘱阿悌:“露台上的东西不要动,桌上的信尽快送出去。”

  阿悌点头说知道,目送他们下了楼。

  下楼后,邱博古向旅店的管家要了辆马车。工字巷在城西,和东明寺所在的东边相隔甚远,如果步行,起码要花费半个时辰以上,乘车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马车很快停在了大门外,小小的一辆,邱博古和向春上车后并肩挤在了一起。

  虽然邱博古有意相让,因为身形魁梧,他还是必需地占了一多半的座位。显得向春像个小媳妇似的,缩在了靠左的角落里。

  因为上路前得了邱博古‘快些’的吩咐,车把式便尽心尽力地全速往前赶。

  向春笑着点头,卡住布柱后收好丝线,去前厅里找邱博古。

  邱博古安安静静地坐在清冷的厅堂里,跟自己下棋。四座的圆桌中央有朵萤石拼嵌的宝相花,润洁的华彩与他相得益彰。

  向春看着这足可以描入画卷的景象,一时竟然忘记了所有的疲惫。她挺直了脊背,走近看着已覆了半边的棋盘,笑着问:“这回是左手赢了,还是右手?”

  邱博古苦恼地说:“我的两只手一样聪明,谁也赢不了谁……”

  向春既没看见阿悌也没看见尧山,奇怪地问道:“他们去做什么了?”邱博古拾起棋子放回盒子里,告诉她自己让他们先回去了。

  灭了灯关好门,两人披上斗篷,牵手离开了春瑶坊。

  向春家和别苑都在河对岸,他们沿着安远河朝桥头走,寒风乘着水面呼啸而来,暗黑的河岸下停泊的桅船摇摆不定。

  “冷吗?”邱博古捏着手心里冰冷的小手问道。

  向春哆嗦着说:“有点。”今天格外天寒地冻,织锦的屋子里却不能生火,否则丝线会变得毛躁易断。到了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冻僵的木头人,

  。我爹心急,就像在逼着你娶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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