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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故人造访


  春光泄影,江寒在院子里闲得无趣,负手闲逛到外面,徐公环抱了两壶酒,看她朝外走,搂紧了酒壶,叫嚷着撵上,“娘子,外面你去不得。”

  江寒屏息习惯性转身,徐公已经赶在了他面前,满脸的担心。

  江寒静看着他站立不稳的样子,扶正了他,认真说道:“徐公,你觉得这样的地方困得住我,还是你们想把我困在这里?”

  徐公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将两瓶酒从容放到地上,俯首解释:“娘子,这是国主的意思,还请您不要出去招惹是非。”

  矮墙外柳枝静垂,倒影在江寒眼中,有声音击水空灵,“这一月以来,我日日等他消息,徐公那些信你根本没交给他,是否?”

  徐公抬头直看到她眼里的凛冽,长期的军旅生涯,淬炼了她敏锐善断的性格,岂是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通透,只不过是她一直在等待他的指示。

  徐公毫不避讳:“娘子即知此间关系,还望不要为难老奴,时移世易,娘子脚下是东都的土地,如果让他们发现你的存在,当知会有怎样的后果,主上万事替娘子思量,还请您不要辜负了他。”

  徐公身为御前近侍,对于他们关系了然,说话直截,少了些拐弯抹角的官面话。

  “莫不是他的意思是要我以现在身份安度余生。”

  徐公意味深沉的看了她一眼,“这酒铺生意很好,他希望你安心经营。”说着复又抱起地上的酒,掀开隔帘走到外面。

  江寒目视他佝偻背影,平视向前方破旧围墙,脸上渐渐拂开一丝嘲笑,“阿焕,我该说你不了解我呢,还是你习惯了做这东都的臣子,终有一天,我要你直面告诉我,你的答案。”

  风声渐起,卷起空中尘埃,拍打向她苍白的脸颊。

  她恍惚中听到原本安静的外面,一声低低的对话:“老伯,可有雕酒。”

  在这片短暂的窒静中,她的目光变幻凝聚,跟着一阵阵沉重心跳,变得明锐豁朗,几步奔出帘外。

  激动,惊讶,喜悦,在看到门檐下他的一刹那反倒出乎的平静,他永远只会穿颜色沉重的衣服,那样在战场上就不易看到血迹,江淮轻软的烟雨也洗不净他寒肃的气韵。

  “这位郎君稍后,老朽这就给您取来。”徐公特有的尖锐声音,划破了平静,临走时有意看了江寒一眼,速速取酒。

  江寒站在暗处对他报以微笑,洒脱道:“要落雨了,郎君不进来避避雨。”

  那人转头望了望一角苍天,有黑云浮沉,利落走进铺子里,和江寒站成了一条直线,明朗一笑道:“阿月还是和当年一般,时刻关注气候万端。”

  江寒固了固头上的银钗,无奈道:“或许以后都不会了,宋铎。”

  宋铎很自然的拉起她右手就朝隔帘后走,没有一点男女之间的避讳。

  刚巧撞上徐公拿着胚酒过来,沉着脸对他道:“郎君,你要的花雕,要下雨了,赶紧走吧。”

  宋铎拿过酒,转眼明视向江寒道:“这旧国雕酒,我也是好久没喝过了,阿月你可还记得以前在北地之上,你我大口喝酒的日子,那般酣畅淋漓。”

  江寒的心绪瞬间被他拉回到当年北地战场,锐声叫徐公再取一壶酒,索性不顾风雨,撑伞和宋铎到外面酒话当年。

  徐公有意阻拦,被宋择三言两语顶了回去,徐公迫于他身上煞气,不敢多言,很不情愿的由着他们去了。

  二人才没走几步,大雨顷刻而下,伞盖上的水顺流到江寒肩袖上,她抬眼观望前方水雾迷蒙,正言道:“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

  宋铎接话:“顺宁十六街,白水亭,离此处近,我想我们可以去避避雨。”

  酒铺有徐公和青萍在,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江寒看向雨帘后的他,表情诚恳,还有拒绝的理由否。

  白水亭建于梁都岔河,沿水桥而去,不出小刻便可到,梁都人很会享受五步一亭,十步一阁,河岸梨云杏鱼,翠柳环绕,丽日画舫浅游,活水锦鲤,莲叶荇萍,真真一副江淮画卷,复制了江淮的精致秀清,却看不到乌镇上来来往往的乌篷船,东朝人也懂不得月夜桂花下深埋的女儿红。空有其形,难绘其韵。

  大雨冲的木桥两边莲叶垂零,江寒二人一前一后收伞走进亭中。宋铎正欲坐下却看飘雨湿了亭位。

  江寒将酒顺手塞给宋铎,整理湿发,却不知有人正低头上下打量她,然后微微一笑,表示很满意。

  江寒瞥眼看到他在笑,皱起眉头愠道:“你笑我干甚?”

  宋择幽幽来了一句:“你穿裙子挺好看的。”

  江寒才意识到她现在是个女人,莫名的感觉有些尴尬。

  瞪了他一眼,直将湿手在他袖子上抹了抹,扯转话题:“宋铎,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令你留下来死守城门。”

  宋铎把酒还给她,灌了半壶自己的酒,凝视着她,闷声道:“我现在能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同你饮酒,你应该猜测的到,那日你离开后,南夏发生了什么?”

  江寒目影闪烁,声音渺茫:“你一直在他身边。”

  宋铎一口喝尽剩余的黄酒,空壶随手扔进河里,满眼的嘲讽,厉声道:“国在,你一心为他,国破,你亦然一心向他。”

  “你拼命驱北狄,退梁兵,而他呢,不废一兵一卒,就卖了你的国,你的家,原先有你在他心爱理得做他的甩手皇帝,现在没有你他依旧心悦诚服的当他的东朝新臣。”

  “南夏的臣僚所言不虚,他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代昏君。”

  江寒目里燃起了惊怒,失声喝道:“放肆!作为南朝的臣子,你这样数落你的君主,那你又算是什么!”

  “阿月,事到如今,你还相信他,相信他会复国?”

  面对他的质问,江寒绷紧了心,微弱道:“这天下,唯我不会放弃他。”

  宋铎眼里的光影渐渐平静晦暗了下去,“阿月,他希望你平静的过下去,这次我赞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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