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六节
间山道，火山府。
作为一个仅有三千户在册人口的小州城，供养着两个武林门派，已经相当吃力了。
其中烈枪宗一家就有三位八脉境界的大高手，几乎将它的邻居金剑门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在烈枪宗的宗主似乎仅仅在意自己的武功高低，并不特别看重宗门产业，火山府里两个宗派的各种店铺、作坊，依旧一如曾经。
金剑门眼下最大的劣势，就在于难以吸收新弟子。
年轻人们见到烈枪宗高手辈出，都认为那里的功法更高明，对圣皇的《致圣宗义》的理解更透彻。
要知道现今天下，武功源出两处，其一便是国中盛行的《致圣宗义》，大小门派、武林世家，全部都是以此为本。
另一源头则极犯忌讳，乃是出自山南首神教的《首神经》。
当今圣皇在位，将她自创的《致圣宗义》公诸天下，要求万民习练，剿灭首神教。
据圣皇谕旨所说，《致圣宗义》讲述天地至理，包罗万象，可以从中源发无穷内功心法、外功武术，习练至尽头，还可白日飞升，肉身成圣。
圣皇之所以要将《致圣宗义》公布天下，为的就是天下万民，人人成圣做祖，要使人间永世太平。
而那首神教的《首神经》只是邪门歪道，其中法门都不过是《致圣宗义》所遗弃的，只能使人沉沦，而不能致人为圣。
事实上，圣皇与首神教在二十年前一场大战，以一人之力诛杀首神教自教宗以下七十九人，造成如今的首神教只能在山南苟延残喘。
所以说，圣皇陛下的说法还是相当可信的。
如今整个山北国中，所有流行的武功，都是出自《致圣宗义》。
由它衍生而出的各门内功，其修行次第，由低到高尽是气感、正经、八脉、见神、守尸……
除了不知到底处于什么境界的圣皇本人，朝廷和武林中著名的大高手基本都在守尸、见神这样的层次中。
至于更高的修行次第，则已不是常人所能挂在嘴边的了。
在火山府这么一个小地方，八脉已经是最顶尖的人才，但烈枪宗的三位高手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这也就导致了烈枪宗的盛极而衰。
先是宗主为了突破见神境界，走火入魔而死，接着又是他的二弟子元善培。
转眼之间，偌大一个宗门，就只剩下了首席弟子李开方，独支门户。
与之同辈的师兄弟，大多认为烈枪宗的内功心法存在问题，前期精进迅速，到了八脉与见神的关口，就会遭遇难以逾越的障碍。
于是宗门弟子纷纷出走，与金剑门之间的态势瞬息反复。
这一日，元善培的遗孀洪莹莹即将临盆。
师兄弟感情极好的李开方将城内有名的医家全部请进了宗门。
可惜并非所有医生都能治疗全科疾病，在场的几位老先生纷纷表示不擅妇科，又为李开方专门推荐了一位妇科圣手——刘祈婆。
这位头发花白，有些驼背的女先生一进后院，立刻接手了指挥工作，原本乱糟糟的景象顷刻间条理分明。
“谢天谢地！保佑元师弟这一点骨血安稳降生吧……”李开方低声祈祷着。
其他几位医生相视苦笑，随后便来请辞。
哪知李开方依旧不放人，非要众位先生稍待片刻。
“李宗主，非是老朽推脱，只这女子分娩，依各人情形，耗时长短俱有不同，或有顺产者刹那即可，亦有艰涩者迁延十余时辰。”
“我等在此等候倒还罢了，只城中或许更有人家须得诊治，届时遍寻我等不得，委实不妥呀！”
一位蓄须的中年医生出来辩解，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张兄所言甚是！更何况，刘先生既已在此，妇科症状俱无可虑之处，我等徒耗时光尔。”
可惜无论众人说什么，李开方只是不许。
要说如今山北国中，几乎人人都有两手功夫，但要突破气感，来到正经境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几位医生将自己一生精力都放在了医术上面，武功那是不值一提，根本不可能在李开方这位八脉面前强行离开。
如此又是僵持片刻，刘祈婆突然推门而出，对着院中众人喝问：“谁有老参？”
李开方当即纵声呼唤弟子：“周博、周博！”
“师父，我在！”
“去取参来，全取来！”
刘祈婆微不可查地点头，继续道：“还要黄芪、小蓟、蜜炙甘草、归身……”
方才那位张姓医生突然插口：“这些要去店里取！怎会如此？”
刘祈婆对他点头，答道：“老婆子且与命争一争，几位助一助李宗主罢！”
说完便回屋里去了。
李开方完全听不懂这些医生打的什么哑谜，只能焦急看向身边的几位。
“李宗主稍安勿躁，且容老朽回去取药。”张姓医生一边说，一边对身旁另一位道：“王兄，我见你家小徒弟跟来了，烦劳借我一用？”
“尽管用，可惜我那里制法不全。”
说罢，张医生便领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跑着去了。
“几位先生，这到底如何了？”李开方目送了张医生便急忙发问。
“李宗主，你恐须早做打算了。”
一句话就让李开方怔在当场。
“刘先生所需药物，皆以补中益气、固涩收敛为要，以今日之事，元夫人恐有血崩之兆。”
“李宗主切莫焦躁，此时当以镇静为先，刘先生妇科圣手，必有所为。”
后面的话李开方似乎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弟子周博领着几个师弟，把库房里所有人参都拿了过来，随后便交给众位医生，只等其它佐辅到来。
不久，张医生带着三个年轻学徒，推一辆板车赶了回来，上面整整一个药柜。
亏得宗门为了方便习武，地面宽敞平整，否则这药柜还不好直入后宅。
“哇！”一声婴孩儿啼哭，顷刻间便令李开方长出口气。
然而成了一个小小婴儿的金元真，听到的第一句话却令他回想起了自己的死因。
“元夫人，是不欲生耶？血崩虽烈，余亦敢争，今效死意，实不可为。”
“劳烦、先生费心了，妾慕先夫，心愿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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