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章 论道
“楚兄是进士及第，度某一介录事，怎敢提赐教二字。”度尽笑道。“尘世的《道藏》十二类，文曲星君曾派仙吏带上天宫。我也曾粗略览过，都是后世编排的本文、神符、灵图、谍录、戒律、威仪、记传之类，繁杂无章，还有尘世道众写的赞颂、表奏。文曲星君送呈玉帝御览，玉帝道：尘世小成之术，不是**，不堪一提。这才没被天书阁收录，送还下界了。”
飘然子听罢，又问：“不知现在的天书阁，所藏七部都是那些？”
“阁顶往下七层，按照三洞四辅收藏经卷。”度尽道。“分别是太上老君所授的洞神部，元始天尊所授的洞真部，灵宝天尊所授的洞玄部，这些是三清亲传，也流传到下界一些，分为了三系：《三皇经》系，《上清经》系，《灵宝经》系。四辅乃是对三洞经书的补充及解说，是三清门徒所传：太玄为洞真部之辅，天平为洞玄部之辅，太清为洞神部之辅，正一为通贯三洞部之辅。这第二层楼阁，存放的就是正一部经卷。”
飘然子听罢，暗暗惊叹不已。此时，房间外隐隐传来拐杖拄地之声：嗒、嗒、嗒······由远而近。
“度兄，你在这许多年，这些道经都看过吗？”
“杜某虽然愚钝，但也阅遍群书。”度尽自负的笑道，站起身来：“楚兄，我的师父来了，我应该出去迎接，你稍坐片刻。”
“我也随你迎接。”飘然子焉能再坐着，也起身，随度尽出房门，来到楼梯处。
嗒嗒的拐杖声，从楼梯传下，飘然子仰面一看，却是一位盲人，身穿道人，拄着拐杖，沿着楼梯走下。
“师父在上，弟子有礼了。”度尽恭恭敬敬施礼。
“和你谈话之人，是哪位？”盲道人问道。
“他就是文场天考进士楚飘然。”
“哦现在官居何职？”
“天马监典吏。”度尽道，说完又对飘然子道：“这位就是我的师尊，天盲道人。”
“楚飘然见过道长。”飘然子拱手施礼。
“呵呵，楚飘然，哎，你在佛门千年，而今檀香之气全失，可惜，可叹。”天盲道人来到楼下，仰面叹道。
飘然子无语，他从灵山而回，张天师就闻见他的檀香气息，现在这盲道人又提起，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位楚飘然，就是你将他连人带马送下天河之人吧？”天盲道人冲度尽道。
度尽脸上显得尴尬，点头道：“不错，是我助他降伏惊马，才将他打落天河的。师父如何知道？”
“呵呵呵，师父虽然没有眼珠，但是有心眼。”天盲道人笑道：“还记得那年之事吗？”
·······度尽没有说话。
“楚飘然，我想你说说。”天盲道人道：“那年我向度尽借眼睛，度尽道：我将眼珠送与师尊，可我如何行走？我道：你看我没有眼睛，不是照样行走？度尽道：我没有师尊这般本事，但是可以借给师尊。我就说：你既然没有我这身本事，那就算了；等你有了我这般本事，再借与我不迟。”
“师尊，惭愧，我到现在还没有师尊这般本事。”度尽道。
“既生瑜，何生亮”天盲道人叹道。
“道长，这是何意？”飘然子问道。
“你不懂，有人懂。”天盲道人道。“楚飘然，你是不是还在想，我这一个盲人，如何有这般本事？”
“对呀，道长，你能耳听千里，又会隔空传音，真不简单。”飘然子道。
“呵呵呵，我原来不是盲人。”天盲道人道。“但也没有这般本事。”
“道长，那么你是因何而盲？”飘然子问道。
“说来话长。”天盲道人随手捅开一见房门，往里面一指：“你来看。”
飘然子随着他的手指，一看，屋中满是经籍，不过，都落满了尘土。
“楚飘然，不必惊诧。”天盲道人好像看见飘然子的表情，所以，飘然子始终觉得这个道人不是真瞎。
“这里满是三清及其门下所传之作，我到了此地，阅读这些书籍，如饥似渴，终于，将我的双眼看瞎。”天盲道人说得平静。
“道长，看书能将双眼看瞎？”飘然子似乎不信。
“能，当然能。眼乃心之苗，心血用尽，苗枯而死，双目失明，乃是我意料之中。”
飘然子听了，心中不忍。天盲道人却道：“肉眼盲，心眼灵。肉眼只能看到事物表面现象，虽然能看清世间万物的长短、方圆，五颜六色，但是怎能体察万物的本源？”
“这么说，道长因祸得福了？”
“楚飘然，你想不想也因祸得福？”天盲道人转面问道。
“不想。”飘然子道：“我虽然素喜看书，但是不会看到双目失明。”
“好，你不愿算了。”天盲道人走进堆满经籍的屋子，冲度尽道：“徒弟，你看了这多年，双眼怎么没瞎？”
“恐怕是我没有师尊那么用心，以致心血耗尽。”度尽道，望着满屋经卷，随手整理了一下。“更主要的是，我怕没有眼睛，认不得路。”
“哎，我已经给你指引前途了，你怎么还说看不到路？愚钝之至。”天盲道人顿着拐杖道。
“些师尊教诲，弟子愚钝。”度尽听了，只是汗颜。
“楚飘然，你可是读书为何？”
“读书明理。”
“而今藏经殿内有数万经卷，你为何不读？”
“这个······”飘然子感到这个道长劝学虽是好意，但也未免强人所难。他一眼看到度尽手中翻开的经卷，里面有只书蠹虫，缓缓爬行。
“道长，这里面有个蠹虫，在经卷里爬行。”飘然子道。
“那又怎样？”
“寰宇如此广阔，你这只蠹虫，太也愚昧了，在这陈年故纸堆中，钻来钻去，钻到何日是头？”飘然子俯身，对那书蠹虫说道。
天盲道人、度尽顿时无声。飘然子看着那蠹虫，又作诗一首：
一入故纸情太痴，钻来觅去到今时。
三界天地何其广，此间永无出头日。
“徒弟，你听明白了吗？”天盲道人道。
“师父，我明白了。”度尽道。“好个一入故纸情太痴”
“楚飘然，你在佛门，学的可是菩提达摩的禅宗道法？”
“没学过，不知道。”飘然子摇头道，方才他只是看那书蠹虫有感而发，不知道什么禅宗密旨。
“楚飘然悟性非凡。”天盲道人道。“佛祖曾说：一粒黄沙藏三千大千世界，我就是这个道理不明白，影响我道果未足。楚进士，你能否解释一二？”
飘然子看看满屋的经书，这才是一间阁楼的，这层阁楼，这样的房间，不下几十，那要藏多少书籍。
“请问道长、杜兄，这些经籍你们是否都看过。”飘然子问道。
“都看过。”度尽道。
“岂止看过，我都能背诵。”天盲道人道。“请楚进士随便挑出一本，说书名，我给你背诵全文。”
“呵呵呵，那倒不必。”飘然子道。“看来道长和度兄，度过的书，不知千万卷了？”
“当然”度尽道。
“岂止千万卷，几十万卷都要多。”天盲道人道。
“那好，我问你们，你们读的书，都到哪里去了？”飘然子道。
“都在脑子里。”
“是，都记在我们脑子里。”
“再请问，这些书，每本算不算一个三千世界？”
“当然算。这里的道经，都是博大精深。”度尽道。
“那我就不明白了。”飘然子指指自己的脑袋：“一个脑袋仁，也就有拳头大，怎么能装得下万卷书？若是装得下万卷书，岂不要装下多少个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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