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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闲谈


  容潜拿着衣衫去隔壁。

  念心待他一走,悄悄舒了一口气。

  她抱着菜篓子走到程曦身边坐下,一面分拣着菜叶,一面道:

  “想不到容少爷瞧着斯斯文文像个贵公子,不但会干粗活,还会捕猎。”

  他们第一次见到穿着锦袍劈柴的容潜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程曦“嗤”得一笑:

  “谁让他有个好师父。”罢转头看秦肖。

  只见秦肖将一把牛皮鞘匕绑在腿外侧,自院中墙上取下短箭囊别在腰间,此时正歪着脑袋调十字弩的准头。

  她便朝秦肖道:

  “你自跟着你爹练拳脚,今日捕猎可不许被他比下去!”

  秦肖闻言抬起头,咧嘴一笑,道:

  “您就瞧好吧!保证不给老太爷丢脸!”

  程曦又转头问念心:

  “锦心何时回来?”

  念心想了想:

  “秦肖前日送她下山,若今日不到,想必定叔明日也该送她来了。”

  天气渐渐变暖,锦心下山去收拾众人入春的衣衫,并带一些薄的被褥上山来。

  程曦另列了一张书单,让锦心将庄子上的几册书卷一并带来。

  她们这头着话,那边秦肖已收拾妥当准备去隔壁找容潜。

  程曦想了想,起身走到院子的水缸前,舀了一瓢水将手冲洗一番,拿帕子擦干后随秦肖一道出门。

  他们在门外遇见容潜。

  他已换上素青色细麻布衫,袖口和裤脚均用布条收口扎起来,腰间束带,看上去更显修长。

  与秦肖不同的是,容潜在左右腿边各绑一把匕,身后背了囊三羽长箭,手中提着一张五尺紫衫木长弓。

  秦肖见了面上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你用如此大弓?”

  程曦听了便朝容潜手中那张弓望去,见弓身光滑泛亮,竖起来几乎与自己一般高。

  看秦肖的反应,似乎这么大的弓很不好用?

  程曦暗自猜测。

  容潜目光扫过秦肖带的十字弩,朝他点点头:

  “走罢。”抬脚就要离开。

  程曦忙出声喊住他:

  “等等!”

  容潜回过身,垂下眸子静静看着她。

  程曦站得端庄秀雅,面上挂着浅笑:

  “你今日不在,我能不能去你房……呃、书房找几本书?”

  容潜目光下移,落在程曦乖巧交叠于身前的手上。

  纤细白嫩的指尖被桑果汁染成了暗紫红,很是显眼。

  程曦低头看了一眼,忙将双手摊开伸到容潜面前,露出细嫩无暇的手心:

  “你放心,只是洗不掉罢了,并不染颜色。”

  秦肖捂脸。

  容潜看着她,片刻后点头:

  “可以。”

  程曦便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目送容潜与秦肖离去,一转身便跑进自己院子喊念心来帮忙。念心洗了手,不明所以地跟着程曦去了容潜的房间。

  与前阵子程曦天天来时不同,如今房间更加整洁一些,先前被程曦乱七八糟堆叠在桌案上的书卷,如今也整整齐齐放回了架子上。

  程曦跑到书架前,大致瞄了几眼,便将成堆成摞的书卷一股脑搬了下来。

  她朝念心招手:

  “来,都搬回去!”

  念心瞠目:

  “、姐,这许多书……您看得完吗?不如少拿一些,看完了再来借便是。”总好过将书架一次给搬空,就好像遭了贼一样。

  程曦挑着眉睨她,念心任命的上前搬书。

  两人力气,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才将程曦翻找出来的书尽数搬去东院。

  程曦看着空荡荡的书架,满意地舒了口气。

  这一架子书讲得是历朝军制改革、领土变化、地方记事……等等,都是她从不曾读过的,也不曾在程钦的书房里见过。

  便是为了这些书,程曦也不肯下山去。

  她想,依着容潜那个疏人千里的性子,应该不会来跟自己计较。

  若是跟道真再打个招呼,就更稳妥了。

  程曦心情愉悦地去了后院。

  程钦一早去了温汤池泡腿,此时套了件宽松的褐色福纹织锦袴褶,露出茶色绸裤,正躺在后院竹榻上。

  道真坐在一旁,将捶打碾碎后软细如棉的艾绒用纸卷起,靠近泥炉引燃,继而沿着程钦腰腹的关元、气海、神阙穴灸治。

  程曦朝他们走过去,靠近后,听见道真正与程钦闲聊着:

  “……与晏行游历至那,盘桓了三月有余。安顺、普定、普安、平越四处军民府倒也罢了,宣慰使自家掌兵,若是起乱或夷蛮来犯,倒也能第一时便调用军队。可都匀府、思南府、镇远府几处,文不掌兵、武不掌权,调动军令往抚台衙门报,便是三百里加急也往往一来一回耗上月余。”

  程曦脚下一顿。

  道真的是贵州,她知道那边西南边境较乱,不但有匪患,还有外族夷蛮时常生冲突。

  只见程钦皱起眉:

  “巡抚衙门和总兵府衙都在贵阳府,三百里加急不过两三日的事,何以耗上月余?”

  道真让程钦翻个身,又将艾条沿着他命门、腰阳关、肾俞几处灸治,一面缓缓道:

  “贵阳府近,可京城远啊。”

  程曦安安静静走到他们身边,帮着卷艾条,一面听道真继续道:

  “前年因林地征耕之事起了冲突,苗族几个部族起动乱,都匀府报了平越卫请求出兵镇压,然而军令却要巡抚衙门出,交由总兵府下令。”他到这,缓缓笑道,“这几年朝廷是个什么景况,你比我清楚。贵州巡抚想按下林地征耕之事,让就近的军民府土官派兵,总兵不干,却奈何无军令。两边僵不住,便各自往京中报,这一来一回的,可不就要月余?”

  程钦趴在竹榻上没作声,程曦看不见他是个什么表情。

  朝中党势纷争祸害到了千里外的百姓,她猜祖父心中必定不痛快。

  林地征耕的事她听程钦过,朝廷改了新的税制后,许多土地贫瘠的地方由于层层盘剥,缴纳不出足额钱银,地方上便想出了这个法子以扩大耕地收成。

  像贵州这般,男丁被大量征去参军,耕作劳力本就不足,如今欺上瞒下地扩大耕地……

  程曦沉默下来。

  道真他为何要与祖父这些?

  ……他当真是个避世清修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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