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泗水亭长（1）

　　第十四章泗水亭长（1）

　　一桌人边吃边谈，倒也能够知道到更多东西。萧何还了解到刘季虽然没有进过学堂，却凭着那份聪明，居然也能够粗通文墨，而且谈吐不凡颇有见地。就是在随后带他去与周勃谈判的过程中，也显出他做事干练极有魄力，也算是平民中少有的人才了。

　　萧何这将出行办事顺利，管县尊也极为高兴。

　　“属下所见有限，不敢妄议时政朝局。”萧何道，“但萧某以为，从政者，当使任所之内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方算得上有所作为……”

　　“先生以为管某如何？”县尊打断萧何的话。

　　“属下不敢妄自菲薄，也觉得自己有些能力。县尊独具慧眼，对属下青眼有加，为属下提供了用武之地，使得属下有机会为乡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使沛县得到大治。县尊既是属下的伯乐，也是沛县的好官呀！”萧何答道，状极感恩。

　　“其实管某只是略通武事，却不懂文治。当年回乡执掌一县，竟然遇到了天灾人祸，算是在万般无奈的时候，无意中成了先生的伯乐。管某不敢独居大功，这沛县大治可是全仗着先生的才智呀。管某有自知之明，只想做个伯乐就心满意足了。先生既然是个大才，以后沛县的治理还得仰仗先生。先生如果用谁、有什么想法，尽管用心实施就是，无须通过管某。管某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县尊道。

　　“既是如此，萧某谢过县尊的知遇之恩、信任之义。”萧何感激无已，当即让人找来樊哙等人，详细了解各自的特长。之后，樊哙艺高力猛当了捕役、周勃善吹唢呐做了乐手、夏候婴刀功娴熟便成了刽子手。

　　雍齿见大伙儿与主吏椽吃了顿狗肉，就纷纷变成了公门中人，而自己却依旧还是个白丁，心里极为不爽，当下就请出雍氏族长出面说项。

　　萧何原本不喜欢雍齿的性格，不愿意再与他有什么交集。但碍于雍族在当地的势力极大，只得卖个面子，将雍齿安排到曹参的手下当了一名狱管。

　　刘季见几个朋友都吃了公粮，只有个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卢绾，跟自己一样事事都通，却样样疏松，也没有被选去任职，于是在忙活之余，就找到他聊上一阵子，只是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人多热闹了。回想起往日的情景，以后却再也没有人陪着胡混了，心里多少也有些失落。

　　“那些朋友都成了官身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曹参问。

　　“刘季的朋友都不是等闲之辈，各有各的绝活强项，他们能出人头地，原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刘季不堪，但活得轻松自在，干什么还要去羡慕别人？还需要有什么想法呢？”刘季笑着答道。

　　“其实你比他们还要优秀，只是观小容不下大神仙，还没有适合于你的职务罢了。你姑且耐心地等候一段时间，定然会有极大的好处。”曹参道。

　　“刘季虽然胡赖，却还算有些自知之明。樊哙、周勃等人都有拿手的绝活，适合于官家使用。而刘季的绝活只是吹牛说大话，可不适合担任官府中的职务。”刘季仍旧不为所动。

　　“的确是可惜了。”卢绾也在边上说道，“三哥的能力、豪气，那是有目共睹的，最让卢某佩服呢。”

　　“谢谢卷毛的夸奖。”刘季道，“那是咱们两个臭味相投的缘故，别人未心都这么看呢。”

　　“官家用人不拘一格，身具大才就能够被量才使用。你们都用心做好准备吧。”曹参道。

　　“曹狱吏就喜欢拿我开涮。不过这些话我喜欢听，倒也得谢谢你才对。”刘季笑道。

　　刘季的这种表现，便连曹参也觉得喜欢，回去说给萧何知道，两人从此便形成一心，决定要为刘季做些什么。

　　过了不久，沛县泗水亭缺了个亭长人选，萧何向县尊举荐了刘季，还将卢绾招到曹参的手下做了一名狱卒。

　　县尊原本就放手由萧何作主，近来又经常听说刘季的好处，自然是爽然答应了。

　　亭长职位虽低，却是个武职，极合自己的脾性，刘季很是喜欢，当即答应前去赴任。

　　刘老汉听到这个消息，直乐得整天合不拢嘴。他万万没有想到，好吃懒做的老三居然还能够混出个官身！虽然泗水离家只有百里路程，老汉还是催着儿子赶紧上任去：“你如今是官身，可比不得往日，赶紧收拾收拾，马上到那边上任去。以后可不能偷鸡摸狗，海吃胡混。得先做好官、立好身，再娶回一房媳妇来，免得我老人家一直为你发愁。”

　　“孩儿知道。就请二老放心就是。”刘季道，“往日里孩儿虽然喜欢胡闹，却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今天也不可能得到这个职务了。至于娶婆娘的事，孩儿自信能够信手拈来，二老就没有必要再为我担心了。”

　　“娶妻生子乃是人伦大事，你一天没有完事，我们就一天在为你挂心。你看隔壁家的卢绾，虽然跟你同日出生，如今长子都可以娶亲了，你却仍旧孑然一身，这当中差了可是整整一代人哪！如今我们年纪大了，季儿就别再折腾我们了！这年内就把婚事解决了才好！”刘老汉道。

　　“娶老婆是为了找个女人一起过日子，可不比抓头母猪生小崽。老父这样着急，不如买头母猪给儿子做媳妇得了。”刘季道。

　　“从小就知道贫嘴！”刘老汉笑骂着下了指令，“年内如果娶不到媳妇，往后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行行行！”刘季应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没见过这等相逼的。孩儿保证在两年之内完成使命，给你带回个儿媳妇就是。”

　　“你也快到不惑之年了，如果还娶不到媳妇，就是骗了我也糊弄了自己，你也合算不到哪里去。咱们还是说话算话吧。”刘老汉紧逼道。

　　刘季实在是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摇着头。如今身负双重使命，时刻也耽搁不得，只得抓紧时间前去上任。好在单身一个，说走就走倒也轻松。几件衣服一塞，背上包袱就晃晃悠悠地赴任去了。

　　泗水亭设有亭长、求盗、亭父三职，负责维持周遭十里的秩序，兼负缉捕盗贼的重任。只是这几年在县尊及萧主吏的治理下，沛县百姓都安居乐业，亭部三人除了做做亭舍开闭、扫除、管理等杂务之外，还真是闲极无聊。

　　刘季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怎么能够耐得住这等的寂寞。乘着夜黑在外面摸了条狗，躲到曹成的店里剥煮起来。

　　曹成家里只有四口人，夫妻俩开了个酒肆。妹子曹娥最近才回到娘家来，也常到肆中当垆卖酒。妻子昨天就带着小孩子回娘家去了，今天肆里就只剩下兄妹两人打理。刘季喜欢结交朋友，又是店里的常客，只到这里几次，就跟他们熟识了。

　　曹娥长得细皮嫩肉的，算是附近十里八村的美人儿，去年死了丈夫后，就搬回到娘家长住。她的性子泼辣大方，又晓得刘季是个王老五，便有心要跟他做成好事。于是就乘着厨下忙乱的当儿，站在旁边打下手。

　　刘季到了任所之后就没有沾过荤腥，又身负着老父母的期望，见到漂亮的小寡妇哪有不动心的道理？一男一女郎有情妾有意，很快就混熟到了眉来眼去的地步。

　　曹成原本就希望妹子能够重新找到个归宿，自然是在边上添油加力制造机会。

　　此间乐，当常往。刘季成了曹家的常客，经常前去吃肉喝酒讲大话。

　　有酒有肉有女人，这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初次领到薪俸虽然不多，却让刘季感念着萧先生的好处。他决定赶到城里去，见见王老大，谢谢萧先生。

　　王老大的庄子仍然那么阔大，庭院依旧那么热闹，主人对这位追随多年的老小弟也显得极为热情，只是刘季却感觉到，自己对这里的人和事虽然都极为熟悉，似乎又少了些亲近之感。当下便谢绝了王老大的午宴，却约了萧先生出来小酌。

　　萧先生对刘季倒是青眼有加，交往不久却一约就到，而且聊起来也是推心置腹。

　　“萧某痴长几岁，又多读过几本圣贤书，看问题应当会比你老到些，对老弟说话可就顾不上客气了。从见到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老弟是个正直有为的青年，所以才找机会向县尊推荐了你。老弟现在是官身了，肩上可担负着责任呢，可不能够像以前那样自由随意，做事之前先得为治下的百姓想想。否则还不变得像汤县令一样了？你在泗水亭吃狗肉喝花酒，不但扰民损民，还败坏官声，这可不是好官的做法啊！”酒喝到酣处，萧先生便坦诚直言，刘季被说得有些愕然了，低下头想了很久。

　　“先生是萧氏的榜样，也是整个沛县人的榜样！你说的话，我信！”刘季睁着迷离的醉眼，说道，“是我没能管住自己，但我一定会改！回去就把钱给那老头送去。”

　　“买狗的钱已经有人给过了。你以后注意点就行了。”萧何交代道。

　　“那我就还给你！”刘季坚持道，“这是态度问题，我可不能含糊！”

　　“好好好！”萧何道，“你能有这样的态度，我看好你。”

　　刘季在萧先生处歇了会儿就告辞出来，想买些小点心带回去探望老父母。可一摸钱袋子却抓了个空。他粗粗地算了个账，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买礼品、请客、还狗钱，一个月的薪俸怎么就用完了，这才一天的时间呐！刘季又折回到王陵的住处，准备拉个一两百文应付开支。

　　他迈开脚步往前走，将包袱甩向肩头，却意外地听到了钱币的碰撞声。

　　这可是天籁之音呀！刘季大喜过望，急忙打开包袱，里面还整整地列着两百文。

　　刘季愕然了，随即又明白了过来——定然是萧先生做了这番手脚，心里顿时感到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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