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楚河汉界（4）

　　霸王大怒，披甲持戟亲自出营挑战。

　　楼烦是个新近提拔的将官，早先混杂在后队当中，没有机会见到霸王。此时见敌将威风凛凛地立在城下，不由得大喜，以为今日射杀成功，定可立下大功，日后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不在话下。忙打起精神，拈弓搭箭就要发射，

　　霸王见一人躲在城垛后面，正鬼鬼祟祟地忙碌着，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于是瞪大眼睛大声一吼，戟尖往地上一挑，一颗石子便带着呼啸声朝城垛飞去。

　　楼烦搭好箭正要探出身去发射，蓦然听到一声霹雳般的吼声，顿时震得内心颤动，手不能搭箭。紧接着又有一物飞到，砸得城垛火星直溅，当即吓得转身逃回营去，再也不敢出来。

　　汉王见弓箭手已经将楚军的气焰杀下去了，心里很是高兴。

　　“霸王素性骄傲，此番接连受挫，心里可不好过。若能够再用上攻心之术打击他的信心，不仅能够雪上加霜磨掉他的锐气，就是对于瓦解敌军的士气，也能起到极大的作用。如此则离广武解围之日就不远了。”陈平建议道。

　　“确实是个好主意！以霸王那样的性格，这几日所受的委屈也够大的了。”汉王开怀大笑，又问道，“都尉还有何建议，尽管说来听听。”

　　“义军推翻暴秦，霸王的确居功至伟。却也让他自以为是，认定自己就是个救世主，行事任性胡为，从来就不肯反省。微臣前日略作梳理，已经为他列出了十大罪状。大王若能够寻得个机会，当面将其开列出来，必定能够叫他暴跳如雷，从此不敢再如此硬气地面对天下人。”陈平道。

　　汉王大喜，忙令陈平仔细道来……

　　隔日听得军士来报，说霸王亲自到城门前挑战，便站在女墙后说道：“项老弟虽然勇武，却攻不下广武城，就是再呆上几年也同样没有结果。只是西楚军中粮食奇缺，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了。寡人见你每日里急着决战，却总是找不着对手，心里也苦得很。不如绕过此涧，你我各站一边好好地聊上几句，也算是略作消遣吧。”

　　“好！”霸王道，“寡人虽然知道你的嘴里说不出好话来，却也姑且听你说上几句。”

　　于是两人绕道分站在深涧两侧。

　　汉王发声道：“世人总以为，霸王是普天下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料在争夺天下的时候，却只能将老弱妇人作为人质，要逼得寡人就犯。看来以后对项大英雄得重新做个评判了。”

　　“汉王出身闲汉，行事极为无赖，是个连老父、发妻也不顾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跟寡人论及英雄？”霸王挖苦道，“寡人可以让你知道，吕大姐对虞美人有恩，寡人怎么肯亏待她呢？就是太公本人，寡人也终日好酒好肉地养着。哪里像你那么龌龊，进入彭城之后，便将楚宫内的宫女羞辱殆尽。好教天下人作一评判，谁是英雄谁小人，项某何曾愧立于天地之间？”

　　“既是如此，寡人这边谢过了。”汉王说罢，深施了一礼。

　　“汉王乃是个要喝生身之父肉羹的人，无须在这里惺惺作态。”霸王道，“倒是约好个时间，让两军痛痛快快地决一死战，以定天下的归属，免得连累天下百姓饱受战乱之苦。”

　　“说到争夺天下，寡人可就有话说了。”汉王答道，“拥有天下之人当德能配位，才能使得万姓感沐恩德。像霸王往日所作所为，实在是有负于世人的愿望。不如就此解围离开，守着西楚之地为王算了，又何必终年耽在这里，等到各路诸候合围以后，要后悔可就晚了。”

　　“咄！”霸王怒道，“天下人都知道汉王出身无赖，行事也极为无赖，倒还诬陷寡人无德。如果将天下交到你的手里，才当真是万姓的灾祸。快快定下时间，你我决一死战，以定天下归属！”

　　“霸王从起事以来，所作所为大多逆天而行，致使天下百姓再次饱受战乱之苦。如今又有什么面目跟寡人争夺天下？”汉王站在涧西，自然不惧霸王动武，因此说话底气十足，而且愈见侵略性。

　　“满嘴胡言！”霸王吼道，“寡人诛灭暴秦，分封诸候，都是为了造福天下苍生。惟有你刘季贪得无厌，发动战争引起战乱，致使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如何却反口诬陷寡人？”

　　“霸王为恶众多还不自知。既是如此，就听寡人慢慢道来。”汉王早有准备，将陈平所列之事一一道出：“违背怀王‘先入关者为王’之约定，将寡人封到巴蜀之地，此罪一也；于救赵途中，矫杀上将军宋义而自尊，此罪二也；违背怀王之命，劫持诸侯兵马入关，此罪三也；火烧阿房宫，私掘始皇陵，侵占公私财物，此罪四也；擅杀秦之降王子婴，此罪五也；坑杀秦兵二十万于新安而封降将为王，此罪六也；封诸将于六国故地，反将故主逐出，使各国君臣相争不息，此罪七也；逐义帝于彭城而自都之，此罪八也；使人阴弑义帝于江南，此罪九也；为人臣而弑主，杀已降，为政不平，有约不守，为天下所不容，大逆不道，此罪十也。霸王犯了此十项大罪，就是天下不赦之人，还有何面目于世人面前称孤道寡！如今居然要跟寡人争夺天下，不仅缺乏自知之明，也算是无耻到极点了。”

　　霸王口齿原本就不如汉王便利，此时又是无备对有备，怎么能够说得过他？只气得暴跳如雷，伸手取出弓搭上箭朝汉王射去。中间的深涧虽宽，奈何霸王弓强力大，羽箭过涧还挟着赫赫的威势。汉王正自说得唾沫飞溅得意忘形，听到风响急忙闪躲时，肩上早被谢中。于是大叫一声，扶着伤处转身逃回广武城内。

　　“项羽之勇果然天下无双，这般加以防范，还是中了他一箭。”汉王好不容易才脱下重甲，感叹地说道。

　　“幸亏距离较远，大王又披上了重甲，箭头才入肉不深。这药敷上后休养过几天便没事了。”太医道。

　　“霸王骄傲得很，不肯在箭头上浸毒，否则寡人这回定然没命了。”汉王语气里也有几分钦佩。

　　“霸王既然是如此性气，想必太公跟王后在西楚也不会受到虐待，倒让咱们少了几分顾虑。”陈平道，“眼下楚军缺吃少穿急于速战，咱们便扯起吊桥不再出城，同他们比消耗死磕到底。等到霸王实在耗不起的时候，太公跟王后就可以安然归来了。”

　　“陈都尉所言极是。”张良道，“可令韩大将军、魏王彭越等几路大军加快节奏，狠狠地揍痛楚军，叫霸王无暇东顾却又不得不顾，那时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汉王点头称是，马上派人前去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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