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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我有一只小懒猫


  第七十章

  金黄的银杏纷纷扬扬,逆着阳光唤醒十里秋色,白色纸飞机落在掌心,小孩子跳跃着奔向父母的怀抱。

  “嗯,璐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陆小北打着哈切从床上起身。

  揉了揉脑袋,一把拉开窗帘。

  午间艳阳带着刺眼的光亮霎时涌入,陆小北眯了眯眼。

  “今晚?”,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今天什么日子”

  “陆大小姐!今天是你年满20岁的生日啊”,林璐一激动,猛拍刘哲的大腿。

  刘哲在一边疼得龇牙咧嘴,小声道,“疼疼疼,老婆老婆,你下手轻点儿”

  陆小北咦了一声,打开壁挂液晶电视,“难怪”

  “难怪什么?”

  “小助理昨天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嘴角笑意溢出,“阿唐会提前一天回京”

  “不过这么看来,你们应该是和阿唐提前商量好了?”

  “璐璐,阿唐几点的飞机?”

  “哈哈哈哈哈哈”,林璐装傻充楞,心里却在疯狂吐槽那多嘴的助理,“没有的事儿,怎么可能,北北你想多了”

  “说吧,璐璐”

  电视上播报着午间新闻,北京首都机场附近异常拥堵。

  嗫嚅了半天,林璐最终妥协,“好吧好吧”

  “晚上六点,北京首都机场,T2航站楼……”

  “多谢,我的璐”

  收起电话,陆小北花了一些时间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站在衣柜前左挑右挑,最终选了件红色的抹胸裙,套上牛仔外套出了门。

  一边开车,一路哼着小曲儿。

  到达T2航站楼附近的航空桥,陆小北瞥了眼时间,六点十四。

  前方是个三叉路口,陆小北所在的那条道路有些拥堵,隔壁那条却车辆稀少。

  等待的间隙,她开启蓝牙,拨通唐宋的电话。

  “北北”,刚下飞机,周围人声嘈杂,唐宋清润的声音有些模糊。

  “学长,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家里的沙发上?”,想起他的小懒猫,桃花眼内是遮不住的笑意。

  陆小北也不卖关子,“出航站楼看看?”

  唐宋一听,即刻了然,加快步伐走出航站楼。

  打开左转向灯,转动方向盘,驶入交叉口,“学长你别急,我……”

  “嘭!”

  一声巨响在唐宋耳边炸裂开来。

  停在原地,他的心脏骤然一紧,“北北!”

  没有回应,听筒内是无尽的鸣笛声与叫喊声。

  丢开行李,冲出人群,他疯了似地狂奔,一声接一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可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娇俏软糯的音调销声匿迹。

  路人受到惊吓,节节后退。

  “唉!小伙子,你的行李啊”

  “这人都下了飞机还跑这么快,有病吧”

  “长得还蛮好看的,可惜是个疯子”

  周末傍晚,堵车的城市,红灯亮得刺眼,行人匆匆而过。

  路边,肇事司机脸色惶然,看着头破血流的少女,本来有些醉意的大脑猛然清醒,浑身瑟瑟发抖。

  交警赶来疏通道路,保护现场。好心的路人绕着车焦急地讲着电话,前方车辆的刹车灯此起彼伏给地给后方打着信号。

  片刻,事故中心冲进一个白色身影。

  眉目俊雅的男子紧紧抿着发白的唇,伸出双手想要拥女孩入怀,但害怕擅自移动给她造成二次伤害,最终轻颤着收回手。

  桃花眼内星光全无,他用力扯下衣角,试图止住女孩额角不断涌出的鲜血。

  “北北,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要生气,睁开眼看看我,好么?”

  女孩儿没有回应,呼吸微弱,面容逐渐失去血色。

  唐宋举起沾满鲜血的手,湿滑的手一键一键摁下120,终于拨通之际,手机却滑落于地。

  小助理及时捡起,“大公子,救护车正在来的路上”

  眼前一片人山人海,嘈杂声不断,他却像是耳鸣了般。

  似乎有一瞬间的幻觉,对世界很绝望,像溺水一样的窒息。

  整个尘世仿佛与他再无任何瓜葛。

  曾经,山崩于前依旧风度翩翩的人此刻却仿佛失去了灵魂。

  握起陆小北的手贴于他的脸庞,双掌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北北,唐尼的合照,我还没有给你拍?”

  “只要你醒来看看我,你想拍几张,我就给你拍几张,好么”,语音清暖,带着哀求。

  白衫已被鲜血溽湿,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可他却一动不动地望着怀中的女孩儿,泪痣隐隐带着深沉的血红。

  “来了来了,救护车来了”,人群中有人大喊。

  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鱼贯而出。

  “先生,请您松开手”

  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唐宋照做。

  为首的护士有些害怕,但出于职业素养,还是强装镇定。

  身边人潮来来去去,男子眉目间依稀可见清冷孤寂。

  一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犹犹豫豫地走近,“先生,你......你好......”

  唐宋头也没抬,跨进救护车,“滚”

  “他就是那个肇事司机”,围观群众里有人出声。

  突然,唐宋扭头回视。

  森冷寒彻的目光刺射过来,那位中年男子酒醒了十成十,他吓得连连后退,话都说不利索,“我,我......”

  漆黑的瞳仁没有任何温度,薄唇轻启,却如地狱修罗,“交给李裴玉”

  “是”,饶是跟在唐宋身边多年的小助理也不禁头皮发麻,恭敬点头。

  救护车绝尘而去。

  双腿已吓软,跪坐在地上的中年发福男子喃喃道,“你……你们怎么敢”

  小助理微微俯身,嘴角勾起,模仿唐宋的语气,“你听说过京城四大家族么?”

  京城四大家族,陆唐顾李,连路边踢皮球的小孩儿都能说上几嘴。

  “一下子得罪了仨,你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中年男子双瞳堆满恐惧,瞪大双眼,嗓子像是塞了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红色的“手术中”在电子屏上久久伫立。

  唐宋像是站在静寂永夜里,面若冰霜。

  陆启垣,柳卿,唐旻,李裴玉,程译林,林璐,刘哲……

  他们何时赶来,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的焦虑,他们的心惊,他们的愤怒,他一点都不关心。

  他站在手术室前,双眸紧盯那三个红字。

  陆启垣没有了往常的从容淡定,历经沧桑的面孔瞬时老了十岁。

  他将妻子柳卿的手紧紧握住,眼眸布满血丝,拥紧她微微颤抖的双肩,不知道是在安慰妻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李裴玉在唐宋的肩膀上拍了拍,与唐旻四目相交,默然而立。

  程译林手攥得死死的,目光没有移开手术室的门分毫。

  林璐捂着嘴大滴大滴地落泪,刘哲紧紧抱着她。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太过煎熬。

  整个医院的这一处,仿佛是枯叶落尽的长街,生息微弱,万物无声。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手术门被推开。

  院长解开口罩,未及说话,手臂被一把握紧。

  “院长”,唐宋没多问,桃花眼挣扎着微光。

  众人瞬时围了上来。

  “大家不必担心,手术很成功”

  “左手中指掌骨骨折,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挫伤,肩膀一处伤口,还好没有大伤”

  拍拍唐宋的肩膀,“没有其他生理异常和损伤,脑本身也没有破坏”

  看向陆启垣,“目前仍处在昏迷状态,很可能是极度惊吓引起的神经性脑休克,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谢谢,谢谢老顾”,陆启垣的手如有千斤重。

  “好了好了,你我还不了解,赶紧去看北北吧”

  三小时后。

  深夜,病房内。

  一个修长人影坐在床头,紧握着少女的右手。

  暖黄的台灯映照在他温雅的面容上。

  画面看着很美,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难言的寂寥。

  “孩子,去休息一下吧”,

  “谢谢爸”,紧握的双手仍旧没有放开。

  陆启垣将换洗的衣物放于沙发上,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出了病房。

  细雪般清透的男子伸出双手轻轻触碰女孩儿的面颊。

  “北北,晚餐想吃什么?”

  “我们一起去吃鳗鱼饭,怎么样?”

  女孩儿没有回应,白皙的肌肤上出现了细细的血痕。

  是他手上的血迹。

  白与红的鲜明对刺痛了他的双眼,唐宋有些慌乱地寻找方巾擦拭。

  弯腰间,精美的戒指盒从袋口脱落,向另一个方向滚去,碰到木质的凳腿又换了一个方向。

  男子将它拾起,拿出晶莹剔透的钻戒,小心翼翼地带入女孩儿无名指。

  “北北,你是在嫌弃我才不愿醒来么?”

  将女孩儿的手指与面颊细细擦净。

  如往常般,浅笑了一下,“等等我,我这去清洗一下”

  为她掖好被角,唐宋进了浴室。

  花洒的水如瀑布般倾泄,男子任由冰冷的清水冲刷着他沾染鲜血的衣衫。

  不久。

  身着净白衬衫的他,再次来到女孩儿身边。

  “北北,我和你讲一个小故事好不好?”

  “答应我”

  “听完之后,睁开眼看看我,好么”

  室内静谧,女孩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烁着盈盈的光。

  “七年前的一个春雨午后,窗外朦胧,男孩在教室内擦药,有一个杏眼小姑娘隔着门缝偷看一个男孩,她以为自己躲得很快,没有被察觉,可男孩却是长久地记着当年的惊鸿一瞥”

  杏眼红唇一晃而过,你一出场就显得别人不过如此。

  “后来,他们总是能在学校的各种地方巧遇,女孩儿总以为是自己撞对了时间,但她不知道,男孩其实早已对她三点一线的路线熟记于心”

  “有一天学校下雨,当男孩在教室先想起来的不是自己没带伞,而是担心女孩没带伞时,他就知道自己没救了”

  轻抚她软腻的面颊。

  北北,你以为的蜻蜓点水,已在我的心里掀起狂涛巨浪。

  “那次校级颁奖,男孩本没有打算递出自己的演讲稿,但不知为什么,可能是想让女孩多看他一眼,也许是想再多一次见面的机会,他先于女孩递出了演讲稿”

  后来男孩发现了她半杯醉的体质,也偷来了第一次亲吻。

  倾身靠近,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敛眸间,一滴眼泪从睫毛尖滚落。

  “从那以后,男孩存过女孩的照片,女孩喜欢的音乐他也有去听,女孩看过的电影他也看过,女孩感兴趣的东西他也尝试感兴趣,其实,他远远比表面更喜欢女孩,只是他那时不肯承认”

  十三岁时,我已然心动却不自知;

  十八岁时,我喜欢你却竭力遏制;

  二十岁时,我四处留意你的消息;

  二十一岁时,我引诱你回心转意;

  二十二岁时,我已规划好我们的未来。

  “我想象过你穿婚纱的模样”,他对着她轻柔一笑,“一定很美”

  缓缓握紧她的手,“我想过我们的新家买在哪儿,按什么风格装修,我们的宝宝叫什么名字”

  “我的床头有你随意翻看的书,洗漱室的口杯旁是你的口红,更衣室的白衬衫夹杂着你的白裙,车副座成了你的专属”

  “我们一起坐车兜风,穿着你挑的睡衣在床上睡一整天”

  “清晨,在阳光中醒来,午后读一本书,黄昏的暮色中,我们一起散步,经过喧嚣人群,穿过繁华街道”

  “然后,我在前方,你蹦跳着握着我的手,听我低头说,我们回家吧“

  “我想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拥抱着你入睡,醒来后轻吻你的面容,对你说声早安”

  “朋友无一不知道你的模样”

  “我很早之前就想把你娶回家,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

  习惯了两份早餐,两把牙刷,两套餐具,那是你在我身边的生活。

  “假期的时候,我们一起带着孩子们去看咱爸咱妈,桌上有肉有青菜,热气腾腾的雾气里一家人说着笑着”

  那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北北,我先于你跨过千山万水,尝过酸甜苦辣,人生未来的道路,有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没有讲完,还有很久很久的时光要穿越”

  沉寂太久突然的心动多难得,再次回归沉寂又有多绝望。

  他在洛杉矶的冰冷夜里淋过雨,在百叶窗滤过的干净阳光中醒来的那一刻,他只想一睁眼就见到她。

  “我的小懒猫,你该醒醒了”

  依旧得不到回应。

  一天。

  两天。

  三天。

  室外日月交替,室内光阴变换。

  很多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床头粉红色的康乃馨渐渐枯萎。

  唐宋像是一座雕塑,久久地坐立于女孩的身侧,原本光洁如玉的下巴冒出了很多细小的胡渣,手腕处的表不知何时进了水。

  他微笑着,整个人有些恍惚,那双漆黑眸子里却盛满了墨色的孤独与哀颓,一个人不晓得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我以后,不会让你陷入危险”

  她是他漆黑世界里唯一的渴望。

  “北北,你快出现吧”

  我正堕落着。

  室内的光依旧浅浅淡淡,窗外的繁星点点闪烁。

  陆小北还在睡梦中,寂寞的黑暗里,她在雨中拼尽全力地奔跑,听到有人在呼唤她,想抓住那仅有的一丝微弱的光。

  于是她更加拼命奔跑,穿过荆棘,跨过溪流,冲破那些雾霭。

  终于,光的尽头,是一位芝兰玉树的男子。

  他在一棵苍翠繁茂的树下,紧抱着全身雪白小猫,阳光勾勒出了他淡然的,微笑的,却悲伤至极的脸庞。

  慢慢的,她动了一下手指,长睫翕动,缓缓睁开双眼。

  “阿唐”,声音低弱,几不可闻。

  一双穿透岁月的瞳孔映入眼帘,眼前的桃花眼倏然湛亮,似有千树万树梨花开。

  男子仿佛失去了言语。

  “滴答”

  滚烫的热泪落入她的手背,慢慢滑落至白色床单,浸透一寸心房。

  “北北”

  “滴答”,又是一颗滚烫的热泪砸入她的指尖,沿着纹路流逝。

  陆小北眨着眼睛,刚刚醒来,脑海还停留在梦境里的最后一幕。

  “北北”,面前温润的男子突然溃不成军。

  “你......”,不记得我了么?

  握紧她手的修长五指有些不知所措。

  陆小北看着他眼角滑下的泪,心里绞疼一片。

  原来这不是梦。

  她用尽力气再次唤道,“阿唐”,声音有些干涸,“别哭”

  忽然,陆小北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北北”,小心翼翼。

  “阿唐,我在”,轻拍他的肩膀。

  “北北”,尾音发颤

  “是我”,温柔抚慰。

  “北北”,有些泣不成声。

  陆小北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心里仍止不住地抽痛。

  阿唐温柔细腻,是因为他的学识修养。

  他太过完美,让人心疼。

  他孤独得让人想给予一生来治愈。

  “阿唐,我一直都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不离不弃”

  【路人眼中的唐氏夫妇】

  那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我是一位普通的售票员,穿着普通的工作服,看着普通的风景。

  公交车上来两个高中生,男孩蛮高的,穿着白色球鞋,肤白温润,后上来的是女孩,背着浅蓝色的书包,微卷长发,面容娇俏,手里拿着一瓶百岁山,上车后,把水递给男孩,然后含羞地望着窗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车厢里。我看到了每次停车时,男孩都会伸手去拉女孩的书包。

  小伙子,可以啊你。

  小小年纪,还会玩欲擒故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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