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王允夜半求貂蝉

　　孙坚战死的消息传到了长安，董卓听到之后拍手大笑：“死的好啊死的好，除了我一个头号大敌啊！”

　　孙坚和曹操，是关东联军讨伐董卓时，最为上心、出力也最多的两个人，尤其是战斗风格极其刚猛的孙坚，更是给董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后来，李儒提出的董、孙两家结亲的策略失败，又证明孙坚和董卓，是注定了只能站在对立面的敌手。所以孙坚一死，董卓大为高兴。

　　至于曹操嘛，他在追击董卓的时候，被李儒定计四面夹击，已经打了个半残，短时间内起不了什么风浪。

　　董卓高兴过后，对下属问道：“对了，孙坚的子嗣今年多大了？”

　　下属答道：“长子孙策，今年刚刚十七。”

　　董卓听了大嘴一撇，心里再没有半分担忧，十七岁的小毛孩子，能做出什么事情？如今没了孙坚，残了曹操，其余诸侯各自心怀鬼胎，没谁会真心想着匡扶大汉了，我这太师的位置算是稳了。

　　董卓又一想，既然我少了一个大敌，应该把我这官再升一升，表示庆祝。

　　可是董卓这官职已经到顶了，除了篡位，他再没有啥官可升了，董卓想了想，那我干脆给自己加个头衔吧。

　　于是董卓效仿姜子牙，把自己称为“尚父”。

　　而且他出入行走的排场，也都改作了跟天子同一规格。

　　在封建时代，这可是极大的罪过了，当时的等级制度，那是极为森严的。你是什么身份，就得用什么样的排场，你应该坐四人轿，却非得坐八人轿，这就是僭越，就是犯罪。

　　尤其是一些皇家专用的东西，比如龙袍玉玺，其他人要是随便用了，随便造了，那就是谋反，会被诛灭满门的。

　　可是当时的朝廷，又有谁敢治董卓的罪呢？

　　董卓又加封自己的弟弟董旻为左将军，加封侄子董璜为侍中，总管京都禁军。

　　其他的董家亲属，不论男女老少，就算不封官，也全都给封了侯。

　　后来，董卓感觉每天住在皇宫里还是不够过瘾，认为自己应该另外有所单独的宫殿才像样。于是派人在距离长安二百五十里左右的郿县，建造了一座邬堡，称为“郿邬”。

　　“郿邬”共计调用了二十多万民夫修建，城墙的高低厚薄各种参数，全都和长安城的城墙一模一样，共计占地九里。

　　城墙里面，也盖起了各种宫殿。随后，董卓又派人在民间连选带抢，弄了八百多名美女，在里面做自己的专属后宫团。

　　“郿邬”里面的存粮，足够其中的居民吃上二十年，至于金银珠宝、翡翠玛瑙那些值钱的宝贝，更是堆的跟小山似的，不计其数。

　　“郿邬”建成以后，董卓看着这座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坚固堡垒，感慨道：“将来我要是大事成功，那自然雄霸天下。要是有一天失败了，守着这个地方，也足可以抵御外敌，安享余生。”

　　随后，董卓把自己的亲人，全都接了进去，一是让他们享受一下这奢华的生活，二来是董卓也知道自己树敌太多，怕家人住在其他地方有什么闪失，“郿邬”里面全是他的心腹，要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

　　“郿邬”竣工之后，董卓停留在长安的时间倒是少了许多，居住在“郿邬”的日子多了不少，这多少让京城官员和百姓松了口气。

　　但是董卓的做派却是越发的飞扬跋扈了，每次他离开长安，朝廷大员都要送他一直到城门口，看着董卓的车队走没影了，他们才敢各自回家。

　　有一天，董卓到了城门之后没走，忽然兴致大发，召集这些送他的官员，在城门附近支了个帐篷就地开喝，这些官员哪敢不听，连忙各自坐下，陪着董卓吃饭喝酒。

　　喝了没多久，董卓一名部下走到帐内，抱拳说道：“大人，北地抓来的叛逆，已经押送到此，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在坐的官员一听这话就是一个激灵，他们清楚的很，董卓这货是从来不讲究什么优待俘虏的，被他抓住的所谓“叛逆”，从没有留下过一个活口。难不成今天自己又要看一场砍头大戏？

　　董卓看了看帐内的一众官员，见他们战战兢兢的模样，心中暗自得意，不过总玩砍头，他也觉得有点腻了，今天他可是有新节目的。

　　董卓对那名部下说道：“把他们都押进来，给诸位大人下酒。”

　　部下心领神会，再行一礼，答道：“是！”

　　片刻工夫，几名士兵带着许多被捆住了双手的俘虏，推推搡搡的走进了帐内，董卓点头示意之后，那些士兵各自抽出刀子，朝那些俘虏砍去。

　　这些俘虏，有的被砍断了手脚，有的被挖出了眼睛，有的被割掉了舌头，更厉害的，是有个俘虏被两名士兵架着，直接扔进了烧的滚烫的大锅里。

　　帐内虽然是一片血腥，但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所有的俘虏都没有立即死去，他们在这非人的折磨之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帐内的官员看到这种场面，哪里还能吃的下饭，喝得下酒，一个个吓得冷汗直流，魂飞天外。唯有董卓自己，依旧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动不动还举起酒杯，邀请众官员一起干杯。

　　又有一次，董卓在宫内宴请群臣，喝了一会之后，吕布忽然走了进来，趴在董卓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起了悄悄话。

　　董卓听完之后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奉先，你去办吧。”

　　吕布站起身子，看向了屋内的官员。这些官员一发现吕布瞅过来了，吓的连忙把自己的目光转到了别处，看都不敢看吕布一眼。

　　谁知道吕布刚才和董卓都说什么了？你别看董卓听完了笑呵呵的，那个胖子，他杀起人来笑的更欢乐呢。

　　如果说董卓是催命的阎王，那吕布就是勾魂的判官，谁知道吕布这会又要找谁的麻烦，谁敢闲着没事去搭上他的眼光？

　　吕布见到文武官员都吓的跟鹌鹑似的，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心里也觉得十分舒爽，他也十分喜欢这种高高在上，被人畏惧的快感。

　　忽然，吕布收回目光，猛的跨出了几步，走到了司空张温的桌前，厉声说道：“张大人，你干的好事！”

　　张温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要完，还没等他开口质询、分辨几句，吕布已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把他拽出了大堂。

　　不一会工夫，吕布带着一个下人走进了大堂，下人的手里，捧着一个红色托盘，托盘的上面，摆的正是司空张温的人头。

　　司空啊，三公之一啊，百官之首啊。

　　董卓迁都的时候，当时任职的三公竞相反对，董卓虽然愤怒，却也只是罢了他们的官职而已。如今，董卓已经敢当着群臣的面，肆无忌惮的杀害三公之一了。

　　董卓环视了百官一番，见到他们噤若寒蝉的模样，心中极为满意，他对吕布说道：“奉先，看你把众位大臣都给吓着了，还不给他们敬酒赔罪。”

　　吕布心领神会，带着那名捧着人头的下人，端着酒杯挨个敬酒，每到一个大臣的面前，都少不了把张温的人头，跟这些大臣近距离展示一番。

　　大臣们不知道董卓和吕布想要干什么，一个个更加惊惶失色，魂不附体，董卓见了百官的反应，哈哈大笑道：“张温勾结袁术，想要谋害我，被我儿奉先查了出来，因此才将他处死，灭了他的三族，你们都是大大的忠臣，都是孝顺我的，我自然不会害你们，诸位，都不必惊慌害怕了。来来来，喝酒，喝酒！哈哈哈哈！”

　　由这两件事可以看出，董卓行事不仅越发的狂妄残暴，而且他对付朝廷的办法，始终都是以武力镇压，以杀戮震慑，杀的整个朝廷没有人敢对他不满，没有人敢反对他，没有人敢跟他作对，就是他的最终目的。

　　但是谁都知道，单靠这样的暴力手段，怎么能够让人真正臣服呢？

　　虽然百官慑于董卓的武力和蛮横，不敢和他公然作对，但又有谁的心里会真正服气呢？

　　司徒王允也参加了这次斩张温、震百官的宴会。到家之后，他想起宴席上发生的一切，又想起董卓进京之后的所作所为，不禁长吁短叹，坐立不宁。

　　到了晚饭时候，下人把饭菜端了上来，王允心事重重，心中悲苦，哪有心思吃饭，挥了挥手，让下人把饭菜又端了下去。

　　王允在屋里枯坐了半宿，一直到了深夜时分，才站起身来，拿着手杖溜达到了后院。可不论怎么溜达，他心里的苦闷却是有增无减。

　　王允定定的望着天空，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斩杀董卓，以报社稷。他倚在花园的木架边上，越想心里越觉得难受，抬头仰望天空，默默流泪。

　　忽然，王允听到前面牡丹亭附近，似乎也有人在满怀心事的长吁短叹。他赶忙擦了擦眼泪，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了过去。

　　王允走近一看，发现叹气的人，原来是他府里的歌伎貂蝉。

　　貂蝉自幼就没了父母，本是个孤儿，王允看她可怜，把他收留在了府里，后来见貂蝉聪明伶俐，又找人教了她一些歌舞才艺。

　　到今年，貂蝉已有十六岁了，不但歌舞出色，样貌更是出落的妩媚动人，国色天香。

　　王允一直视貂蝉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这会听见她连连叹气，还以为貂蝉在外面勾搭了什么野汉子，在这犯起了相思病。

　　那时候女人出嫁，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你自己随便找个人就好上了？要是哪个女人敢搞什么自由恋爱，那就是臭不要脸。

　　如果换成现在嘛，估计家里大人也不能让，貂蝉才十六，放现在属于早恋。

　　王允先入为主，越看貂蝉越像有了私情的模样，不禁怒上心头，开口骂道：“贱人！难道你在外面有了野男人？！”

　　貂蝉一点也没察觉到身后有人，被王允这一喝，吓了一大跳，她转过身子见是王允，连忙跪倒在地道：“大人说的是哪里话？贱妾岂敢与男人私通。”

　　王允道：“既然没有，你深更半夜的，在这连连叹息是为了什么事？”

　　貂蝉跪在地上，深深的把头埋下，说道：“大人，请你听我解释。”

　　王允道：“你说吧，可别跟我撒谎！”

　　貂蝉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王允说道：“我自幼孤苦伶仃，幸亏被大人收养才能活了下来，又错蒙大人喜爱，不仅没把我当成丫鬟下人，还派人教我歌舞才艺，把我当做女儿一般看待，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大人的恩情。

　　这段时间，我看大人你每天回来都是满面愁容，眉头不展，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香。贱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直担忧着您的身体，可我也知道，让大人挂怀的，必定都是国家大事，我又不敢过问什么。

　　今天晚上，我看大人又不吃饭，并且面容越发愁闷，我心里也觉得难受，才在这里长叹，没想到被大人听到了。

　　大人，国家大事我不懂，不过，您要是有什么能用到我的地方，您就尽管开口，貂蝉万死不辞。”

　　说完，貂蝉再度深深低头，跪匐在地。

　　王允并非好色之徒，而且他一直把貂蝉当做女儿一般，没存过什么别的心思。所以，尽管貂蝉已经出落成了世间少有的美人，王允也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刚才，他借着月色仔细端量了貂蝉一番，才发现貂蝉已经长成了一位绝代佳人，王允看着她艳丽无双的面容，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计策。

　　王允用手杖在地上重重的顿了一顿，说道：“没想到，汉室天下竟然全要靠你啊！”

　　“貂蝉，你随我来！”

　　王允带着貂蝉来到了画阁里，随后把阁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

　　下人出门之后还在嘀咕：“老爷把咱们赶出来做什么？难道要这画阁里把貂蝉收了？”

　　等到屋里就剩下了王允和貂蝉两人，王允双手扶着貂蝉，把她让到了主坐上，让她端正坐好。

　　随后，王允来到貂蝉对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貂蝉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这一下可把貂蝉吓坏了，她连忙跟着跪在了地上，惊声问道：“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拜我呢？！”

　　王允再抬起头，已经是满面泪水，他哀声说道：“貂蝉，求你可怜我大汉百姓！”

　　貂蝉连忙说道：“大人，刚才贱妾已经说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贱妾万死不辞。您快起来说话。”

　　王允却依旧跪在地上说道：“眼下董卓手握重兵，执掌朝中大权。此人残暴不仁，杀戮百姓，残害大臣，荼毒社稷。而且，他的野心还远不止如此，我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谋朝篡位。

　　可叹，京城上下所有兵士，都归董卓一系掌管，我等虽然名为大汉臣子，却根本奈何不了董卓一丝一毫。”说着，王允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貂蝉见王允跪地不起，她也跟着跪在了对面，看王允泪如泉涌，貂蝉连忙说道：“大人，贱妾能做些什么？您明说就是。”

　　王允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董卓最仰仗的，就是他的干儿子吕布吕奉先，这人勇猛非常，是董卓的贴身护卫。

　　不过，据我观察，这吕布和董卓都是一路货色，都是些贪慕荣华，喜好美色的无耻小人。我打算用个连环之计……”

　　貂蝉追问道：“大人，什么是连环计？”

　　王允别过了头，不敢再看貂蝉的眼睛，自顾自的说道：“我想找个机会，先把你嫁给吕布，然后再把你献给董卓，你从中设法，使他们父子反目成仇，让吕布杀了董卓。”

　　最难出口的话已经说了出来，王允后面的话反倒顺畅了许多：“要是能除了董卓，重振我大汉社稷江山，解救百姓于危难之中，这些全都是你的功劳。

　　貂蝉，你……你愿意么？”

　　王允的一番话终于说完了，听完之后的貂蝉怔怔无语，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虽然愿意用死来报答王允的恩情，但王允所说的“连环计”，却还是大大超出了貂蝉所能想象的范围。

　　见貂蝉愣在了当场，王允也不催促，他也知道，貂蝉还只是个孩子，她咋一听到这个会毁了她后半生的恶毒计谋，肯定会震惊万分。

　　王允更知道，一旦貂蝉对这件事有半分不愿意，半分不尽心，被董卓、吕布看出什么破绽，那他的全家上下，只怕很快就要追随张温的步伐了。

　　半晌过后，貂蝉才回转过心神，对王允肃容说道：“大人，貂蝉已经说过，只要能报答您的恩情，贱妾万死不辞，我又怎么会在乎其他。大人放心，您尽管把我献给他们，到时候贱妾自然会从中设法。”

　　王允颤声道：“貂蝉，你是真的心甘情愿么？这事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别说你和我，就是我全家上下，都得一起陪葬。”

　　貂蝉拜倒在地，说道：“大人尽管放心，贱妾就算是死，也绝不会牵连到大人一丝一毫。”

　　王允跟着磕头在地，拜向貂蝉，嘴里喃喃说道：“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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