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衣女子

　　牧山被四人围困，本已抱了死志，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听得马蹄铃声，竟见有人来救。心中刚要道出“天不亡我”四字，却又瞧见来人年纪比自己还小。想来她虽然轻功了得，可未必是百里门四人围攻之下的对手。心下由悲转喜，又由喜转忧，这转瞬间的大起大落真是变化的太快。

　　牧山心念一横，暗道：“我已身负重伤，流血将尽，就算能被救走，这周身伤势也怕是难以医治，今日折在此处也便罢了，万不可再连累无辜人送命，尤其是这么一位妙龄少女……”

　　想到此节，牧山拦住正准备上前拼杀的女子，劝说道：“姑娘，百里门恶贼在此界势力极大，姑娘你赶快离去。在下已是必死之人，不必……”

　　那女郎样子清秀幼稚，却是个急性子，没等牧山说完就打断了他，说道：“区区劳什子百里门，本姑娘还不放在眼内，既然这不平之事让我撞见。便不得不管上一管，否则怎对得起师门教诲！”

　　女郎先前被阻拦时就已心生不悦，这当儿生怕再被拦住，在说到“管上一管”的时候就已经提剑攻了上去，待说完“对得起师门教导”几字，竟已对先前围攻牧山那两人连攻出了六剑。那二人仓促应对，电光火石间竟被一个少女击的连连败退。

　　青衣女郎得势不饶人，剑势圈圈点点，竟将那旁边掠阵两人也圈进自己剑势范围之内，这是打算同时与他们四人交手！

　　牧山在旁边看的呆了，只见一条妙曼青影急速闪动，叮叮铮铮兵戈交击之响不绝于耳，不知兵刃撞击了多少下，那四人竟被一个少女打的全无还手之力。

　　四人心下骇然，拼命格挡都阻挡不住这迅捷剑势，哪里还顾得上还手？

　　那女郎打了一阵，见他们四人修为差了自己太多，只能勉强格挡，根本无暇反击，暗道：“本侠女还道能大战一场，正好试试这刚练成的玉虚剑法，哪知你四人这么没用！”顿时心下觉得索然无趣。于是向后一跃，剑交左手，提气凝于右掌，猛然推出。

　　四人奋力格挡那女郎剑招，这时突然见对手收住剑势，改掌劈来，只见一股雄浑掌力压将过来，只一瞬间，四人便觉周身气息窒塞，那女郎掌力沉重坚实，犹如一堵无形气墙向自己身前冲来。四人纷纷运功抵挡，奈何掌力太强，砰砰几声，四人都被震飞摔到，吐血重伤。

　　郝姓汉子神色惊骇，抹了把嘴角鲜血，惊道：“皇级武技撼…憾山掌！你…您是天道宗的弟子！”他比其他三人见识广些，已从对手的掌法中认出了师承。

　　“武功不咋地，还算有点见识，本姑娘今日不想杀人，还不快滚？”

　　“是……是，多谢女侠手下留情。”当下也顾不上“神功秘籍”，更管不了师门命令了，赶紧拉着三位师弟头也不敢回的溜跑了。

　　“多谢……”

　　牧山见四人离去，自己一直紧绷的心弦似乎终于松懈，心下一放松，“多谢”二字刚离开嘴角，接着眼前一黑，昏晕过去。

　　昏迷之中，牧山只感自己身体摇摆无依，又似见到百里门那四人仍在不断的挥举兵刃砍劈向自己，自己拼命抵挡，每当抵挡不住的时候，又能感觉到从后心处传来一股轻柔内力，平复着自己体内伤势。他张口说着话，却始终发不出分毫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牧山睁开眼睛，见到自己已然躺在一间卧房之中，一位老翁坐在桌旁椅凳上吃茶。许是自己转醒弄出了些许声响，那老翁侧目相望，见到床上昏迷之人已然醒来，赶忙走了过来。

　　牧山神色有些迷惘的说道：“老丈，这是什么地方？”刚一问完这句话，猛然觉得自己周身刀口剑伤甚是疼痛，险些痛晕了过去，这才回想起来，自己被百里门追杀围攻时的情景。

　　老翁道：“少侠你命真大，伤成这样还能活了下来，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牧山心中充满的疑问，似乎没听到那老翁的话，又问道：“这是哪儿？我昏睡多久了？”牧山才刚醒过来，只感觉晕晕乎乎的，一阵阵的虚弱，说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一个踉跄，一头往地上栽去。

　　那老翁赶紧托住了他，忙道：“你可别动，刚包扎好，别崩开了。”老翁扶稳了他，接着说道，“昨日救下你后，两位姑娘便在马车之上给你运功疗伤，晚间时进了这淮阴城，投到此间客栈，又连夜去请城里大夫，给你开了几副药。从你昏迷到现在已有将近九个时辰了。现在已经是晌午了，你的外伤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了，眼下先把汤药喝了吧。”

　　说着就端来桌上方形食案，走进前来将上面的汤药递给牧山。

　　此时牧山也已经回过神来，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饮完了汤药，问道：“老丈你知不知道昨天救了我的女侠现在何处，在下想要当面谢恩。”

　　就在这时，房门吱吖吖声响，两位女子推门进入。

　　牧山抬头望去，只见先前那位女子约莫十八九的年纪，一袭白衣，神态气质温雅秀丽，容颜极美，步履款款优雅，宛如画卷中的人物走将过来。紧随在她身侧的正是先前救下牧山的那名青衣女郎。

　　那白衣女子走到近前，用手背在牧山额前一探，却未触碰到他的肌肤，旋即又收回玉手，衣袖抚动之间，牧山只觉一股醉人清香直飘入自己心肺之中。

　　她微笑着说道：“小兄弟已然转醒，眼下热症已退，想来应是没了生命之危。”

　　“老丈，麻烦您准备点食物，这位小兄弟昏迷许久，一直没吃东西，若是再不填饱了肚子，恐怕这次要饿得再昏一遍了。”这句话自然是对旁边的老翁说的。

　　牧山从未遇到过这般好看、“好闻”的女子，又听她声音婉转清澈，不由得陶然迷醉，只是听到“食物”，肚皮立时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脸上一阵大窘。听到这怪声，那青衣女郎“扑哧”一声，娇笑起来。

　　那老翁也是哈哈一笑，说道：“我这就去厨房看看，小兄弟你再忍耐片刻啊。”

　　白衣女子用手掩了掩嘴角的笑容，许是又想起了昨日之事，示意旁边的女郎止住娇笑，自己也收起了笑颜，正色问道：“小兄弟可否告知你与百里门有何仇怨，为何他们会追杀于你？”

　　牧山深缓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在下本是清河郡穿空刀常洪策的第五弟子，家师偶得一本皇级功法玄火诀，谁知此事泄露竟叫那百里门门主商震泰知晓。他便施展阴谋诡计，挑唆两家门派矛盾，师父却命我常氏一门尽皆忍让。可是就在十余日前，狗贼商震泰带了所有百里门人，残杀我师常氏一门上下八十余口！”说道此处，他神色尽是仇恨，隐约可见眼中已噙着些许泪水。

　　旁边的青衣女郎神情颇为不屑，插话说道：“区区一郡县小派，也去图谋皇级功法，百里门用这么狠辣方法强取豪夺，就算得到了秘籍又能守得住么？”

　　白衣女子拿凤眼瞧她一瞪，说道：“尹师妹不可无礼！”

　　青衣女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话语中连带牧山的师门常氏也一同看不起了，她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牧山看了一眼那青衣女郎，眼光又折回到白衣女子身前，接着说道：“当时我正好返回家乡祭奠先父先母，并未在师门，侥幸逃过此劫。当我办完事返回清河郡，突然发现百里门已将我师门占领，尽数屠杀了常氏满门！之后他们发现了我，派人追杀，我一路往南逃了十日，最后被敌人算计围杀。许是上苍怜见，使两位女侠救了在下。大恩大德，牧山铭记在心，他日定然报还！”

　　他话语姿态放得极低，说着就要下地施礼谢恩，可外人却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份不卑不亢。

　　白衣女子素手虚扶，牧山只觉一股连绵劲力抵住自己，可自己功力不济，无法挣脱，施礼的想法只好作罢。

　　白衣女子微微一叹，怜悯之心微起，柔声说道：“小兄弟不必多礼，师门经常教导我辈当持守中正，既然叫我们遇到不平之事，怎能坐视不理？只奈何近日我与师妹奉命要拜访此处淮阴城衍庆庄的二庄主封师兄，之后还有其他宗门事物要办。小兄弟请放心，待事情办完我定会将此事禀告宗门，为你主持公道。”

　　牧山想到那青衣女郎似乎颇看不起自己出身小门小派，心生不想再叫二女瞧不起的念头。这却是他那骄傲的自尊心在作祟，那青衣女郎只是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并无看不起他之意，竟使他产生此番误解。

　　牧山目光坚定，朗声说道：“承蒙两位相救，在下已是感激不尽，但这屠戮师门的深仇大恨，在下却不想假他人之手，定要自己亲手去报！”

　　白衣女子黛眉微皱，心下有些责备自己师妹口无遮拦，又暗叹眼前少年虽然年纪尚轻，竟有此等傲气。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自己除去对他有一份怜悯之情以外，还又多了一丝敬佩之意。她说道：“既然如此，眼下小兄弟也已经无恙，你可先在此处养伤，待伤好后再作其他打算不迟。小兄弟切记报仇之事不可鲁莽，不要枉送了性命，那皇级功法一事更是不可轻易提起。我与师妹还要去办妥师门之命，他日有缘再会。”

　　牧山神色郑重，说道：“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定然谨记于心，既然两位有要事要办，就请自便，在下已无大碍。两位的大恩，牧山铭记！”

　　那两位女子已出了门离开许久，牧山的目光才缓缓从门口处收回。突然“啪”的一声，拿手拍了一下床沿，自顾自的说道：“我真是糊涂，只说了我自己的事，竟然忘了问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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