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弱水三千取一瓢 1

　　“萧逸，院子找妥当了？”屠苏常瑞绷着脸，淡淡的目光射向萧逸。

　　萧逸愣了愣，忙躬身施礼，“回殿下，都办妥了。院子就在这后面那条街的尽头。丫头十岁，京郊人氏，因家贫卖己葬父。”

　　屠苏常瑞点点头，“我送他们过去，你在别馆等我。”她的声音沉闷似有很重的心事。

　　萧逸踌躇半晌，终启口道，“殿下可是有什么难事儿？需要臣去办吗？”

　　屠苏常瑞脚步一顿，“不要瞎猜。我送了他们回来，你和我去趟红艳楼。”说完，她便抬脚向别馆后院走去。

　　“是。”萧逸的眸光悄然瞥了瞥屠苏常瑞。

　　她阴沉着脸，双唇绷紧成线。

　　屠苏常瑞带着几个已经换了南齐寻常劲装的亲卫先将她师父移到马车上，又亲自去接夫人乌丽娜。她向乌丽娜道明缘由后，又为其简单易容，方与乌丽娜一齐上马，带着那几名侍卫自别馆后门前往小院。两人安顿妥当后，屠苏常瑞才折转回了别馆。此刻，萧逸已经在后院偏厅等着了。

　　屠苏常瑞换了身白色镶银牡丹的窄袖狄服后，带上面罩，与萧逸一同骑马前往京城生意最火的青楼——红艳楼。

　　三层华宇矗立朱雀街巷，看来巍峨高耸。桔黄色的光晕自精巧的窗扇流泻而出，为其沐上一层神秘华贵的光晕。华屋飞翘的檐角挂着一盏盏红彤彤的灯笼，仿似一颗颗巨大的红宝石。丝竹管弦之音，嬉笑欢歌之声，遥传百步之外。

　　屠苏常瑞手挽缰绳，任马儿缓缓前行。往事袭上心头，愁云似浓雾弥漫胸间。

　　萧逸在她身侧，看着面色沉冷的她，了然她今夜心情不好。他很是好奇。要知道，就算她在沙场面临重重危机时也从不曾如此情绪低落过。

　　屠苏常瑞扬首看着“红艳楼”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说道，“萧逸，你知道这里除了是出名的妓馆外，还是什么场所？”

　　萧逸略思一晌，回道，“消息。因为南来北往的客商、三教九流和达官显贵都会来这里。他们欢娱之时难免会透露出一些平日不会道出的话。”

　　屠苏常瑞点点头，“不错。明儿找几个亲卫扮成客商到这儿来打听打听。”

　　“是。”萧逸顿了顿，“那咱们今晚……”

　　“我们去见一个人，”屠苏常瑞转过头，挤了丝笑，“一会儿，你要和我一起演出戏。”

　　萧逸立刻红了脸，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所说的戏，他们没有少在北狄宫中，甚至行军帐中当众演过。但是，只有他知道，私下里她对他没有一点点超出上司对下属范围的情意，甚而连朋友间的玩笑也非常少。即便如此，他还是挺喜欢演这样的戏。因为它会让他在短暂的时间里沉浸在那美好的梦幻中。

　　她对他有救命之恩，更有教导之谊。虽然幼时他也曾读过书，但时日极短，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后来，他几乎再没有读书的机会。直到三年前，他遇到了她。她不仅没有记恨他对她下手，反而倾力相救，并且与他说定三年之约。之后，她更是将他带在身边，一有机会便教他读书、研究兵法，学习医术、易容术，甚而还与他切磋武艺。可以说，没有她便没有今天的自己。

　　不知何时，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已超越了恩师和救命恩人的位置。他看到她身先士卒，征战沙场，他会为她担心，恨不得能替她杀尽所有敌人；他看到她为了政事殚精竭虑，他会心疼，忍不住想方设法为她做各种羹汤美食以滋补她的身体。她很坚强，很勇敢，很聪明，但她也有不开心的时候，也有为难的时候。每每看到她那样，他便想为她扫除一切让她难过的障碍。他不知道她还能在她身边待多久，或许正如她所言，只有四个月了。他不想离开她，可这由不得他。不管前路如何，他只想珍惜如今和她在一起的每个瞬间。

　　“你在想什么？”屠苏常瑞仰着脸，看向萧逸，“这么入神？”

　　萧逸摇了摇头，忙翻身下马，将其交给随行侍卫。他紧随屠苏常瑞，拾阶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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